二人踏入怀阳镇官驿大门,内里是一个略显空旷的小院,左右两条走廊分别通向不同的别院,看起来面积不小。
翁天刚环顾一番对燕培风说道:
“城内的驿馆都是为修行者准备的,普通人入住的官驿修在城外。”
燕培风点点头道:“能在城内空置出这么大一座驿馆,官府对修行者的照顾还是挺到位的。”
这时左院长廊走出一位身穿皂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看到场中两人后便连忙迎了过来,他见翁天刚头戴铁束红色巾冠,心中更加不敢怠慢。
“下官怀阳官驿驿丞周源,两位大人可是前来办理入住?”
燕培风打量对方一番发现这驿丞和自己一样只是个普通人,内心有些奇怪,但还是将手中的铁签递了过去,开口道:
“我和家师路过怀阳停留两日,这是录灵院笔吏发放的驿签。”
翁天刚对燕培风一路称呼的变化有些欣慰。
两人从最开始的陌生到改口称他为翁叔,至今能尊称他一声师傅,也算是彻底对他卸下了心理防备,这让翁天刚心中大畅。
所以他连忙配合燕培风的话语摆出一副慈师模样,对那驿丞裂开大嘴露出“和蔼”的笑脸。
殊不知他这违和的模样更让驿丞心中发寒,还以为自己迎接太慢得罪了他这位红巾力士。
那驿丞忙从燕培风手中接过驿签,眼光却不住的往翁天刚身上瞟,口中小心的解释道:
“下官本该早就出来迎接二位,只是不巧,就在前脚也有一位贵客入住,下官为那位贵客领路方才来迟,还请二位勿怪。”
“贵客?能被称为贵客的应该也是红巾力士或灵士级别的修行者了,这种级别的修行者真的已经多到走哪都能遇着了?”燕培风心中默默想到。
他本想出声询问,但想起自己目前还只是一个未正式入门的普通人,被有官身的周源称呼一声大人已经有仗势的成分了,再多嘴怕是要让人觉得不懂分寸。
而翁天刚显然就没有这种顾虑。
“什么贵客?”翁天刚直接问道。
“呃…是一位灵修灵士,也是今日入城,就在二位之前入住左院。”驿丞闻言对翁天刚回道。
燕培风闻言望向左侧的走廊,只是走廊曲折幽深且被隔断,看不到左院的面貌。
驿丞解释道:“因为本地来往人群众多,所以怀阳镇内设有东南西北四座驿馆,每座驿馆内都是灵修居左,力修住右院。”
说罢伸手将二人引导向右院走廊。
右院走廊上驿丞在前方带路,时不时伸手指引二人,边走边说道:
“灵力两宗修行方式各不相同,一方静修在内,一方体修在外,有些勤于修行的人即便是驿馆里也会勤修不辍,分左右两院也是为了双方互不打扰,以免引起纠纷。”
驿丞的这些话引起了燕培风的兴趣,看这位周驿丞好像对修行一道很是了解,这时他忽然想起进城门时那位录灵院笔吏好像也姓周。
周鸿…周源?
出于好奇,燕培风问道:
“周驿丞和城门的录灵院笔吏周鸿可有什么关系?”
周源闻言回头拱手道:
“不瞒小大人,周鸿正是舍弟。”
燕培风心道果然,而这时沉默很久的翁天刚却突然皱眉对周源问道:
“是亲兄弟?”
那驿丞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却还是恭敬的回道:
“正是。”
翁天刚深深看了一眼周源,随后利用自身的灵力勾动天地,一阵暖风吹过走廊,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难怪这间驿馆只有你这一个驿丞。”
周源回道:“后院还有几位老弱负责杂活,舍弟白日里也与我一同住在这驿馆里。”
翁天刚点点头,随后不顾燕培风满心疑惑,继续踏步向前,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
几人踏出曲折的木走廊,面前满院灯火明亮却不刺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荷塘,还未崭露头角的荷花骨朵影影绰绰,几座单独隔开的别院围绕在荷塘周围,从洞开的院门望进去,一些兵器石锁等初步锻体器材隐约可见,众多小院中只有一间院门紧闭。
“这座驿馆内里竟然这么大?这还只是右院!”
燕培风对此表情惊讶,而这样的的驿馆怀阳镇内竟然有四处!
周源指指那些门户洞开的别院对二人说道:
“除了已经有人的那间,两位可以随意挑选一间入住,若是需要些别的东西还请提前告知,我会尽力为二位准备。”
翁天刚瞥视一眼那座大门紧闭的院子,选了离那里最远的一间。他吩咐周源准备些饭菜,之后摇头表示没有别的需要。
“饭菜稍后有人送到。”
周源的职责已经履行到位,于是拱手告退,燕培风目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也跟着翁天刚踏进了挑好的居所。
翁天刚径直去了堂屋,将装有青铜拳套的包裹放在一旁,蒲扇大的巴掌抓起水壶凑向嘴边。
燕培风则反身关上院门,将院内灯火逐一点亮后在院中坐下,他将身上的锻体装备一件件脱下后敛息闭眼,默默体会肉身的变化。
白日里他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状态有所恢复,几天时间的初步锻体,特别是蕴含水灵之力的海兽灵药,效果的确非凡。
他感觉身体逐渐轻盈变得有些飘忽,他顺势起身在院中打起在燕家初学时练的一套锻体拳。
这套拳法没有任何威势可言,各种动作更像是杂耍将身体舒展到了极致,挥拳间体悟身体上每一块骨骼每一分肌肉的细微状态。
燕培风一口气将这套锻体拳打了三遍方才停下,在确认身体状态后长吁一口气,面上笑容渐起心情愉快。
翁天刚手中抱着茶壶倚靠在门框,微笑着看他收身完毕。
头上的汗水从额头滴落,燕培风挥袖擦拭掉,他走近两步从翁天刚手中拿过茶壶,看着晶亮的壶嘴有些嫌弃。
他进屋拿起茶杯倒水,发现壶嘴里没有一滴水洒落出来,遂有些恼怒的回头,只是还未等他先开口就见翁天刚憨笑的问道:
“你刚才打的是燕行拳吧。”
燕培风翻了个白眼,如鲠在喉。
“是,燕行拳是我六岁时父亲教授给我的,这套拳法在接引灵力入体前能很好的检视自身。”
这么多年过去,随着燕培风再次踏上力修之路,他已经能够平静对待这个世界强加给他的命运和束缚。
他轻握拳头,感受着挥霍的力量正在逐渐回归,虽然对修行来说目前的锻体还是在蹒跚学步,但终究自己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而掌控修行的力量就是脱离命运沼泽的第一步,也是根本。
翁天刚点点头说道:
“当年我听你父亲提起过,这燕行拳是你燕家第三代堡主依据千金燕在空中灵巧的姿态所创,目的就是为了让初学锻体的族人能把控身体状态,不至于锻体过度伤了根本。”
所谓锻体就是不断超越自身肉体内外的极限,既然想超越就必然要先探索自身的承受极限到底在哪。
所以初学者从器材锻体到灵力内炼,大能则直面天地之威,外以雪剑风刀来锻皮肉,内吞火浆雷暴来炼骨脏…这些都是很危险的事,但他们却不得不去做。
因为修行一途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