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走向两仪殿正殿,门口的太监赶忙拜见,而后高声喊道:“楚王到”
一旁的小太监上前领着李宽进入正殿,殿内粉、红、蓝、黄各色宫灯把晚宴装点得一片阑珊。丝竹琵琶等乐器让这个宫宴无比的繁重、欢愉。
李渊还没有到,李宽在小太监引领下坐到了齐王李元吉的下首席位。
在门口太监一声声呼喊中,各文武大臣相继而来,宫宴即将开始。
李宽百无聊赖的看着席间的歌舞,顺带偷瞄一下武德年间李渊手下的大臣,这时一旁的李元吉侧身过来,笑呵呵的对李宽说道:“白天见楚王侄的坐骑甚是雄壮,孤很是喜欢,改日可否借孤骑骑?”。李宽正要拒绝,一声高呼盖过了夜宴的丝竹,所有的欢谈、奏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殿门口。
“圣人到!”
李渊穿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冕的造型非常讲究,前圆后方,代表天圆地方,象征天子必须效法天地之德。后面比前面髙出一寸,呈向前倾斜形状,提醒国王应该时刻关怀百姓。冕冠两侧,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并在笄的两侧系上丝带,在颌下系结,在丝带上的两耳处,还各垂一颗珠玉。
李宽见过李渊几次,但因几次都不是正式场合,未曾见过李渊穿着如此正式,看着威严的李渊。李宽终于彻底明白那句“大丈夫,生不能食九鼎肉,死亦当九鼎而烹”的意思了。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在李宽心中疯狂蔓延。
李渊缓步往正座上走去,文武大臣等早已站在了宴桌前依次排立。
李渊坐定后,老太监站在御阶上扯着嗓子高喊:“觐开始,诸臣工觐见。”就这一句让李宽佩服不已,尖厉的嗓音硬是喊出惶惶正大的意味。李宽都想把这老太监请到府中去了,没办法啊,李宽年幼,每次苍云军训话,李宽都能把激情昂扬,正气凛然的话语变成软糯的萌萌童音。
文物大臣依礼拜见后便在李渊一声“众爱卿平身”中直起了身子,而后则是裴寂出列持着朝笏微微躬身低头一番歌功颂德。
待裴寂为李孝恭、李靖等人表功完成退回文官首席后,李渊威严的喊了一声“宣旨”。
还是那个老太监从下首太监举过头顶的托盘中双手捧出圣旨展开,继而高亢宣读:
门下:敦叙九族,前王令典;继世之义,列代旧章。咨尔赵郡王李儆孝恭,持身淑慎,制行端良,爵齿兼尊,夙蔼宗支之举,亲贤并茂。振振夙谨于威仪,翼翼甫趋于表著。有华人物,克肖父风。是用封尔为宗正卿。尔其修德而固宗族。永底维城之安。继世以立诸侯。载显象贤之美。钦予时命。告于文人。
李孝恭出列躬身接旨谢恩,而后躬身退回。
老太监展开另一道圣旨宣读:
门下:万夫之长,所以观师政之宜。四方于宣,所以寄国都之重。尔荆州道行军长史李靖,英姿挺立,亮节不群。习三阵之机钤,有七擒之智略。兹特授尔为上柱国左武卫大将军,锡之敕命。尔其务脩军政,益懋忠规,秉亮节以戴君,罄纯诚而许国。佩服训言。祗践厥位……
李宽听到自家姨父封了上柱国左武卫大将军,心中自是欢喜,接下来那些文官武将的封赏李宽倒是不太在意,自己年幼,还不是拉拢大臣发展势力的时候,所以李宽微闭双目,侧耳倾听,将圣旨当诗文欣赏。
待封赏完毕,李渊说了一些感谢鼓励的话语后便宣布庆功宴开始。李宽没有回到席位,而是对着李渊躬身一拜,“孙儿为皇爷爷贺,为我大唐平定南方贺,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今河北刘武周、刘黑闼未平,然我大唐久经征伐,民生凋敝,若再用兵,恐物资匮乏,故家岳散尽家财,购得上等琉璃一百套让孙儿进献于国库,皇爷爷可将其变卖以资军用。另,孙儿献上西域葡萄美酒二百坛,上等琉璃夜光杯三百支,以为今晚饮宴所用。”
李宽说完,躬身站在殿中等候李渊回答,但李渊却久久不语。
李渊早被所献的东西震惊了,一百套琉璃的价值李渊是知道的,年前聚宝阁从西域带回的九十九套琉璃卖了多少钱李渊是心知肚明,因为其中一套就是李渊让独孤明用城外的万亩良田换走的。
李渊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还好冕冠垂下的旒珠挡住了,不然李渊怕是要当堂出丑了。
许久后,李渊缓过神来,挥手吩咐一旁的老太监,“一百套琉璃送入内府,另派人将楚王所献的葡萄美酒和夜光杯带进殿来。”
“虎吒,你家岳父有心了”李渊暗暗为楚西月的识趣感慨,“楚西月既有功于大唐,朕便封其为蓝田县子,另外虎吒献上如此之多的宝物,可有所求?一并说了,皇爷爷必会应允。”
一帮文武大臣对李渊封楚西月为蓝田县子都不反对,可对李渊让孙子自己提要求却很震惊,御史大夫正要欠谏,李宽接着开口了。
“皇爷爷,孙儿别无他求,孙儿年幼,无功劳于社稷,所献宝物与我大唐将士浴血沙场为国征战而言犹如萤火之光与皓月,岂可争辉,但午间娘亲命孙儿在家读书,孙儿师父隐居西域,府中尚无老师教导,此外弟弟李恪已到了开蒙的年纪,娘亲命弟弟和我一同读书,还请皇爷爷给孙儿指派一位老师。”李宽再次躬身一拜。
李渊哈哈一笑,“孙儿敏而好学,如此要求爷爷岂能不允。”李宽沉思片刻接着说,“虎吒虽为楚王,但尚年幼,本不到开府的年纪,但你父智云早亡,朕便特允你开府建衙,着令侍中裴矩兼领楚王府长史,光禄大夫虞世南兼领楚王府录事参军,调大理司直狄知逊为楚王府主簿、诸曹参军待后续选拔,调齐王府护军宇文宝之子宇文龙任楚王府账内府典军。另命秘书郎岑文本为楚王师负责教导楚王。”
李宽听了让自己开府建衙还很是感激李渊,可听完李渊的任命后,李宽很想跳上龙椅把李渊打一顿。这是人干的事么?裴矩是李建成的心腹,虞世南是李世民的十八学士之一,宇文龙是齐王亲信的儿子,这三人进了楚王府,李宽都可以开一场群英会了。狄知逊还好,未来宰相的父亲,自己可以放心任用,岑文本则是捡到宝了,估计也就是岑文本刚入长安,除姨父李靖和李孝恭知道他的才能外,其他人都把他当一个文士了。
李宽想归想,最终还是行礼谢恩了。而后李宽又纠结了,他虽可以开府建衙了,但没有楚王府啊,于是李宽再次问道:“皇爷爷,我的楚王府在哪里?”
李渊差点给自己一耳光,一时嘴快给了李宽开府的权力,还把三个儿子的争斗战场转移了一部分到楚王府,可现在李宽要王府,李渊哪舍得给啊,自己的即将嫁人的闺女需要公主府,立功的文武大臣需要赏赐府邸,前隋大臣的府邸基本上都被内定完了,给李宽建一座王府吧,国库又吃紧,拿不出钱来。
李渊冥思苦想片刻,而后说道:“敦化坊前方曲江池边尚有一片空地,那片地便划给你了,虎吒可向你岳父讨要些钱财建一座王府。”
李宽一头黑线,之前可是赏赐了不少府邸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干脆就是赏片空地了呢?长安城那是寸土寸金,现在还有空地,那只能说明那片空地毫无价值了。不过地在曲江池边,倒也不错,大不了多花点钱,直接建一座苏州园林一样的王府。反正李宽有的是办法弄到钱。
李宽拜谢后退回了席位,一帮宫女已经端着李宽所说的葡萄美酒进来了。抱着酒坛就要往瓷碗里倒酒。
李宽赶忙阻止,“慢,饮葡萄酒当用夜光杯,不可倒在瓷碗中。”
李元吉却插话了,一脸鄙夷的看着李宽。“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会懂酒?”
李宽也不反驳,起身走到殿中从宫女手中取过一坛葡萄酒,又从后面跟来的太监手中取了一支被李宽说成是夜光杯的高脚红酒杯走到李孝恭的席前放下,而后将葡萄酒倒入杯中,那殷红如血的酒液透过高脚酒杯在宫灯的照耀下煞是好看。接着李宽又给姨父李靖倒了一杯,而后将酒坛交给了宫女。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饮葡萄酒嘛,当然要用夜光杯了。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王叔与姨父为国征战,平定南方,是为我大唐之英雄,英雄者当饮敌之鲜血,请王叔与姨父满饮此杯。”李宽躬身一拜。
“壮哉,好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此酒当饮。”李孝恭举杯一口饮尽,“侄儿这诗端是豪迈,可否写下来送给王叔?”
“王叔,此时恐有不便,改日侄儿自当写下装裱好了到王叔府上拜见。”
坐在文官一列的裴矩知道自己要给李宽做长史,想初步与李宽接触一下,便起身说道:“楚王殿下只给武将敬酒作诗,可是轻慢我等文臣?”
这一顶帽子扣下,吓李宽一跳,赶忙走到裴矩身前躬身行礼,“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大人冤屈小王了,但不知大人名讳?”
“老夫便是殿下王府长史裴矩。”
“名成西域图,功盖分突厥,老大人便是裴矩裴大人!老大人分化突厥,保我汉家百姓不受突厥侵略,小子甚是敬佩,请裴长史再受小王一拜。”这次李宽直接是躬身长揖,而后赶紧就要给裴矩倒酒。
“名成西域图,功盖分突厥。”裴矩眼眶有些湿润,他一生行鬼谷纵横之道,向来被人看作是奸佞小人,没想到老来终于遇到了知己,李宽的一句话终于算是给自己正名了。看着年幼娟秀的李宽,裴矩同样躬身长揖。而后起身感激的看着就要给自己倒酒的李宽。
“殿下,老夫却是不喝葡萄酒的,老夫喜欢喝汾酒。”裴矩指着席上的酒坛,“但不知殿下认为汾酒当用何种酒具?”
“自是裴长史现在所用的玉碗最好。”李宽将葡萄酒交给宫女,端起席上的汾酒给裴矩斟酒。
“不知有何说法?”
“此酒酒液莹澈透明,清香馥郁,入口香绵、甜润、醇厚、爽洌。喝汾酒当用玉杯,所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李宽将玉碗端起双手捧着递到裴矩手里。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好!好!好!殿下文采卓绝,当饮此碗”
“楚王殿下好文采,老夫萧禹佩服,老夫不劳殿下敬酒,老夫乃江南人士,喜欢家乡的黄酒,不知殿下对此酒可有说法?”萧禹坐于席上,倒是没有起身。
“小王见过宋国公,这江南黄酒可是米酒?”李宽依然躬身行礼,这萧禹为人刚正不阿,光明磊落,心中藏着阴暗的李宽惧怕这种人,但同样敬佩。
“正是米酒,但请楚王殿下赐教。”
“宋国公折煞小子,不敢谈赐教,只是一番浅见,请宋国公指正。这黄酒小王以为当用古瓷杯,这古瓷杯古典雅致,配江南黄酒自有一番江南的婉约清雅。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萧禹举杯一口饮尽,“殿下这三首诗一出,估计以后酒宴都没人敢作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