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秋天,晚间还是有些热,只有偶尔拂过的清风能让人感觉凉爽一点。
“可恶!可恶!”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穿梭,说话的人正是严渊,这孩子此时站在一颗大石前,双目微闭,眉头紧锁,手中提着一把宽阔巨大的断剑。
这石头上被劈砍出无数的凹槽,也不知是他在练招式还是胡乱砍出来的。
“怎会如此!这些灵力都跑去了哪里?”严渊自言自语道,他复又跟着运气的口诀再试了一次,依旧感觉出了问题。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有空闲便努力修炼,或许是因为筑基牢固的原因,加上他每日勤学苦修,一开始进展也是颇快,没几日便冲破了命门穴,正式迈入了引气中阶,就连范归雁也是对此连连称奇,说从未见过如此妖孽的天才。
“通四穴,灵力足,聚一处,招式成”,这句话是范归雁自己总结的,大意便是打通前四个穴位之后,体内能够调用的灵力才算勉强足够,此时就可以将经脉中的灵力调出,使出一些基本的招式。
对于引气中阶这件事情,严渊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修炼之中不光有引气行气等大的门槛,每一境界中也分有初中高三个小阶段,他如今的引气期便是以每四个穴位为一阶,当三段十二道穴位完全冲破之后便可正式迈入行气期。
严渊此时的困惑也正是从进入这引气中阶之后开始的,他发现经脉中的灵力出了命门穴之后,并不如以前那样去冲击下一个穴位,而是自行散入体内,再也不听他的指挥了。
按道理说,即便是灵力都进入到了体内,修炼日久,多多少少也会在身体里积累一些吧,可事实并非如此,无论自己修炼多长时间,这些灵力进入身体之后都好像泥丸如海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经脉中没有灵力便无法使用招式,更无法聚集起来冲击下一个穴位提升实力,这件事情实在是把严渊急得跳脚,但任凭他扣破了头皮也没有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此时只能看着眼前这一颗大石头发呆。
“嘿,你在想什么呢!”
一只小手轻轻地在严渊背上一拍,吓了他一跳,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还没等回过头,一颗小脑袋就从侧面冒出来,原来是范瑜这个阴魂不散的,严渊看见她俏皮地眨着眼睛,一对大眼盯得人好不自在,又裂开嘴笑着,丑死了,看着实在是烦人得很。
严渊这时候心中烦闷,看什么都是不顺眼的,范瑜这小丫头来得不是时候,恐怕新一轮的唇枪舌战又要开打了。
还好,在这紧急关头,范归雁厚重的声音在严渊背后传来,及时浇灭了即将燃起的战火:“严渊,你在想什么呢?”
严渊对范归雁还很是尊重的,听闻他的声音,转过来行了一礼答道:“范伯伯,我最近遇到个很大的问题,本想自己解决,但到如今依然没有找到办法。”
“哦?你说说看。”范归雁笑道。
“不知为何,我进入引气中阶以来,灵气通过这命门穴后就自行跑出经脉,也没有在体内积累,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严渊把这情况说给范归雁道。
“有这种事情?你让我看看。”范归雁疑惑地说道。
他走到严渊的身边,把手搭在他背心,一边从手心生出灵力探入严渊的体内,一边说道:“你且放松,不要抵抗,否则会对你有所损伤。”
严渊听他的话,点了点头,他感觉到一股醇厚的灵力向下游走,来到命门穴外盘旋,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用灵力进入他的体内了,以前严辰也经常在夜间趁他入睡后用灵力探查他身体的状况。
不过,这还是严渊第一次感受到其他属性的灵力,与哥哥火灵力的炙热感不同,范归雁的灵力如甘泉一般清凉,又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
范归雁探查了一番,才发现严渊体内果然如方才所说一般,这情况他也是第一见到,实在摸不到头绪。
“你坐下来,运功试试。”范归雁说道,他此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是不是这些灵力全都逸散出体,归于自然了。
等严渊依他的话收好断剑,又坐下身来运起平日里的修炼功法时,范归雁却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所想,从严渊体肤溢散而出的灵量几乎和不运功时差不多,也就是说,修炼时所获的灵力还在他体内,那这辛辛苦苦得来的灵力藏到哪里去了?
灵力始于天地归于天地,不会凭空消失不见,难道这孩子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灵力?
实力不同,眼界便不同,对事物的认知也不一样,范归雁果然一眼便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若还是让严渊自己来思考,恐怕一年半载也未必会想到这里去。
范归雁猜想,假如严渊身体内真的有东西在吞噬这些灵力,那便只需要跟着它想要的东西,自然便能找到那罪魁祸首。
所以他在严渊的命门穴外等了一束较大的红色灵力,尾随在其后。
这束灵力先是行到了右脚下,又折了个方向往上,最后进入了心脉之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以防万一,范归雁前后又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这发现可不得了,看来确实有东西存在于严渊体内,不断地吸收他的灵力。
对于心脉重地,范归雁也是有些迟疑,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严渊修炼所得的灵力全都汇集在其中,若是一个不小心,与自己的灵力碰撞后炸裂开来,就只有身死道消一个下场,所以他也不敢再探。
范归雁收了手回来,皱着眉头说道:“我已经探查过你体内,确实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严渊闻言一喜,问道:“范伯伯发现了什么,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范归雁答道:“我发现你身体里有什么在不断吞噬你的灵力,只是它存在于你的心脉之中,我若是贸然探查,恐怕对你造成损伤,所以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更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心脉?”严渊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想到一个东西,拉开胸前的衣襟,指着上面的青色蛇纹,对范归雁说道:“范伯伯,会不会是这个蛇纹的原因?”
还没等范归雁开口,旁边的范瑜倒是先说话了:“哇!严渊,你什么时候纹了个这种东西,怎么从来不拿给我看啊,难道你是哪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弟子吗?”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碰那蛇纹,却被范归雁一巴掌打开,瞪着她道:“胡闹,这蛇纹你难道真没见过吗!”
“没有见过啊……”范瑜被打得生疼,苦着脸有些可怜巴巴的,脑子里却突然想到父亲平日里穿的长袍,不由得惊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难道……难道……”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却都是翻了个白眼,对这一惊一乍的毛丫头实在无话可说,便不再理她。
再见严渊胸口的蛇纹,范归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这东西比第一次见时变得更大了一些,又好像比之前的颜色要深了一些,但再看一眼,却又感觉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范归雁想了想,也没有头绪,摇摇头说道:“你这蛇纹是繁花大人的标志,他在你体内留下的东西,必然有大用处,我也实在猜想不出来。如今看来,这些灵力总归是知道了去向,没有跑出你体内便好,我想,说不定等它把灵力吸够了,便不会再妨碍你修炼了。”
严渊轻声叹了口气,有些惆怅道:“我就怕等到我死那天,它也吸不够啊!”
范归雁笑了笑,安慰道:“繁花大人既然将你救活过来,他也不至于再害你,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靠你修炼而来的灵力转生,也要等你实力强大后,修炼出更多的灵力才好,万不用现在就把你给毁了,所以我想目前这情况可能只是一时而已,你暂且放心好了。”
严渊点了点头,对他所说的话也觉得在理,猪儿尚且要养肥了再杀,就算繁花要借自己的灵力转生,也没有这么急不可耐吧,现在把灵力吸干净了,对谁都不好。
倒是严渊现在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便有了目标,暗暗在心中下决心,要更勤加修炼,让这东西早日吸够了灵力才好。
想通了此节,严渊心中的大石便放了下来,不由得心情也好起来了,撇眼看到范瑜一脸痴呆样地看着他胸口的蛇纹,感觉好笑,便想逗逗她。
“我说,小鱼儿啊,你看够了没有啊。”严渊故意皱着眉头说道。
范瑜听见他说话,还未回过神来,随意答道:“哦,看够了,看够了。”
严渊哼了一声,一边把衣服收拾好,一边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本宗最大的秘密,无关人等,按理说应该格杀勿论才是,但念在你是范伯伯女儿的份上,便饶你一命了,但还需要你发个誓言才行,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到处乱说,给本宗带来灭顶之灾而已。”
“啊?还要发誓?”范瑜听他一本正经地,心中也不免有些慌了起来。
严渊偷偷一笑,又严肃道:“不错,发誓!接下来我念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一旁的范归雁无奈地摇摇头,这些日子跟严渊相处下来,发现这孩子待人有礼,天资聪颖,也勤学刻苦,有时候对事物的见解更是不凡,对他确实喜欢得很,只是终究年纪太小,还是个娃娃心性,此时见他又开始玩闹起来,也只得笑笑而已,不过让小瑜跟着他受受气也好,一来磨磨女儿的脾气,二来让她多上些当,免得以后被外人所欺。
“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范瑜今日得见万花宗最大的机密,在此立誓,绝不对其他任何人提起有关此事一个字,否则,就一辈子嫁不出去,给严渊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给他做一生一世的奴仆!”严渊带着范瑜说道。
“……给严渊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给他……”范瑜跟着他念道,只是这誓言一开始还是好好的,到后来越是不对劲起来,范瑜借着一点月光,看到严渊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怒上心头,口中大骂道,“好你个严渊恶贼,竟敢戏弄本小姐,你找死!”
这誓言终究是没有说完,对于这种宵小贼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鱼儿大小姐揭竿而起,直接跳坐到严渊的身上,把他压在屁股下,又抡起粉拳对着这可恶的小人一顿乱锤,直到对方连连求饶才拍了拍手站起来,又还是觉得不解恨,再踢了一脚才算完事。
等到两个娃娃打闹完,一旁的范归雁才收了笑容正经道:“小瑜,关于这蛇纹的事情其实严渊说得也不错,确实是万花宗最大的秘密了,除了我和你娘之外,并无其他人知晓,现在被你看到也无妨,但以后万不可向其他人提及,否则真有可能给严渊和你惹来杀身之祸,记住了吗?”
“是,小瑜记住了!”范瑜答了一声,又怒瞪了严渊一眼,这小子还在笑嘻嘻地瞅着她,实在可恶至极。
“如此便好,走吧,耽搁了这一阵,回去你娘又得唠叨半天。”范归雁站起身来说道。
“娘只会骂你,又不会说我们的。”范瑜小声嘀咕道,又用劲去推了一把严渊,看来刚才的事情在她这里还没有揭过去呢。
严渊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她的魔掌,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绕着范归雁追来追去。
看着这一对恼人的小家伙,范归雁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背着月光,他眼角悄悄地往一旁的密林中扫了一下,那里有一丛高大的杂草在轻轻摇晃,好像被风吹动一般。
范归雁鼻中轻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狠厉之光,又转瞬即逝。
严渊和范瑜此时已经往前跑去,范归雁提起灵力,两步追赶而上,将这两个不老实的家伙拉回来,一只肩膀扛一个,脚掌踏地,飞快地从此地离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