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片刻，北箫也是不知如何回答。
小胖的身世他也是知道，跟自己一样从小流浪开来，流落到这中关镇中。
不过所幸这里的人们都较为和睦，对他也多有帮助，这才让他安定在这密林的木屋之中，以采药为主捕鱼为副业。
他平常一般也不会麻烦小胖去做什么，即使是此次，也仅仅是小胖为了还前几天的一个人情。
但若是再增添一些要求，怕是接下来几天小胖的生活会有一些拮据——大家都不容易，北箫也不好强求。
“北箫？”
沉默中，曼妙女子从身后走出，眉角带上一丝困惑，被关上一天的劳倦跃然脸上，眉眼似闭非闭，少了那一丝刚强和遥遥在上，多了的，却是那无限的惹人怜惜。
“这，这是？”
小胖的双眸随着女子的出现骤然瞪大，回忆起清早看见的那超凡世俗的女子，嘴中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倒是让北箫想起了小胖第一次与他相见时，也是如此震惊于他的脱俗。
“我所说的一个朋友——青羽。”
“你好。”青羽困倦中仍然是不忘了礼数，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小胖僵住的右手，微笑点头，只见他脸上一阵红晕。
“你，你好。”
小胖的脸色变化不定，接着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快速跑回了木屋内。
“北哥，你们先用餐吧，我再准备准备下一道菜肴。”
话音从木屋中传来，就连用语似乎都变得更加拘谨和正式。
北箫看着那妖娆的面容，一阵无语。
青羽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不解地看着北箫，满脸不知所云。显然没发现自己刚才的样子是多么的祸国殃民。
“怎么？”她发问。
“没事，只是发现身边有一名姑娘倒也挺方便的。”
他讪笑着，暗叹果然还是美人计好用——退回到一片阴影下，翻身坐上树梢，放眼看去四处仍是一片漆黑，唯有此处不同寻常——冷凝箫和青蒿将篝火火烧的更旺，光亮渐渐盖过了木屋中的灯火烛光。
他闲来无事，从腰间掏出了竹箫，看着这渐渐冷下来的清季，寒风吹过，终究是带上寒霜降下，飞雪纷纷，不由得悲从中来。
“呜——”萧声从林间传来，起初仍然微小，但贵在恒久，气息悠远，逐渐响亮延后便愈发延绵不绝，时而低沉婉转，转而如千雪之间的孤鹤一般，傲立于雪，其意无穷无尽。
萧声绵长，直把休整中的三人所吸引，随那萧声一起飘向那回忆深处。
而回忆之中，他恍然一震，好像什么东西再次被打开了一般。
“北兄这一曲《寒江残雪》，却也是应景。”思绪被打乱，青蒿伸手接过如柳絮飘然而下的雪花，感慨油然而生，竖笛从胸前取出，嘴角微动，气息随那无言萧声飘荡，箫笛共响，两人的乐声恰似相逢已久，相互交织，久久萦绕不散。
“吁——”声从落叶而起，冷凝箫以树叶为引，凄厉的声响将那飞雪年华带入已往的冰冷疆场，却与两人所作之声极为融洽，一时间山谷悲鸣。
青羽飘然跃起，衣袖翻飞，丝绸飘散，将那月光弄的零散。
“一眼望穿兮，千年是非哉——”
“何处尘埃兮，为我寒霜耶——”
她面颊带霜，睫毛闪动，月下楚楚，带笑轻唱。
“四望如一兮，识我蒹葭者于——”
“返我暮雪何，归去今来兮——”
一时间，飞花落雪，恰如极北霜降，渺无人迹，清影独舞之中，景逸无穷。
那小胖从木屋中走出，愣愣地望着那飞舞在半空的身影，随着那《寒江残雪》，取出一把笙乐，此情此景，乐从心声，倒是让北箫以外的三人颇为惊讶。
而听到那青羽的唱词，不知为何，北箫的心脏竟然隐隐作痛。
“诸位真是好雅致。”青蒿将笛子放下，笑道，“在下一心向笛，不想今日得见北兄之箫，冷兄之叶，颇为叹服，敢问师从何处？”
“我一人无牵无挂，怎有从师一说？”北箫纵空落下，拂开尘埃，“我自小得箫，无师自通。”
“西塞之叶。”冷凝箫沉默着，答出了一句，简洁但让人捉摸不透。
“好，我以为天下习武之人，又通乐理实数稀罕，”青蒿站起，“不想今日得见两朋友。”
“冷兄与我打而相识，北箫兄弟也救我于危难，今日何不作《流水》一曲，念今日之事？”
“善。”
他们会心一笑，清早的刀剑之仇就此消逝，举箫竖笛，一曲《流水》再次吹响。
“山耸云雾兮，何人问哉——”
“水淌长河兮，微人与同——”
“痴狂人，笑唱罢，弹指伤——”
“斜阳乱，风尘里，回首故人是——”
………
“大家，鱼来了。”
小胖放下乐器，怅然中竟然已经过去了3刻，急忙进入屋中，端起一盘烤的焦酥的鱼肉，缓缓走出，放在篝火之上。
众人唱罢，笑着取过鱼肉，一口咬下，香汁四溢，配上豆腐辅佐的鱼汤，椒香与鲜香混合，在场人无不赞叹。
“不错嘛，小胖子，有一手啊！”北箫惊讶道，如此美味，他也是第一次尝到。
“嘿嘿。”
“是啊，小兄弟，你不仅厨艺一流，而且乐理也十分精通啊。”
青蒿赞叹。
“那都是北哥教的好。”小胖也不好意思受如此夸奖。
“哦，北箫兄弟不仅精通箫乐，更对于笙乐有研究?”
“那倒不是，只是——”他顿了顿，“只是我自出生以来便对这两种乐器情有独钟，乐理更是轻易习得。”
“如此，倒也是难得。”青蒿言。
“不知小兄弟，能不能独奏一首笙曲呢，我自幼便喜笙乐，今日难得，可算了我心愿。”
青羽插话道，满目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额，好，好。”
小胖稚嫩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激动，手中的笙恍惚中好似在颤抖。
“那便一曲《霓裳羽衣曲》吧。”
冷凝箫说道，音中嘶哑。
于是乎百鸟齐鸣，山水震动，月色绽放，如临仙境。
虽说笙乐明显差些火候，但在青蒿辅佐之下，也不显得突兀。
“好听呀。”青羽眼神迷离，轻咛一声。
“你的名字是小胖么？”
她轻咬一口鱼肉，满足的吮吸了一口汤汁，水灵的双眼转瞬看向他，布满着满足和好奇。
“是啊——我自小是个孤儿，不知道父姓？村中人都叫我小胖，我就叫小胖啦。”
他自顾自地说着，不以为意，但他却不知，这么一番话在众人的耳中却布满了心酸。
“没关系，以后有人欺负你，姐姐帮你打他。”
青羽早已被之前的乐曲打动，又看他这十多岁的年纪，却被生机压迫得如此成熟，是她多年在家族中从未见识过的，不由得心酸，轻抱了他一下，“姐姐叫青羽，你记住啦。”
“嗯。”小胖脸红着答应。
“这个玉佩给你。”青羽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块青绿色的拇指大小的玉石，上纹青龙飞舞之印，左刻大字“羽”。
“啊？”小胖神色一惊，“不，这我不能要。”
那玉佩一看便是贵重之物，绝非自己一平民所可以承受的，况且他心中真没将青羽的承诺放在心上，此等大族佳丽，怎会来真的帮助自己？
“没有这信物，以后你怎么找我？”青羽的神色掠过一丝不悦，“难道我是那言而无信之人么？”
“当，当然不像。”
“那就对了啊，收着吧。”青羽刹那变脸，笑着眨了眨眼睛，左手将那玉佩紧紧攥在小胖手中。
“哪天你遇到麻烦，把这块玉佩丢进东海，我自然会出现。”
“嗯。”小胖低头不语，眼中似乎有泪光闪过。
青蒿笑着看着两人，再次喝了一碗鱼汤——青羽自小活在氏族中，对于人间冷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体会，如今此举，也符合情理，没必要去过多的干涉。
“咳咳，我说，其实我也是孤儿。”
两人低语之间，清秀男子从中插入，双目睁大，满脸真诚。
“我也很惨啊，你要不要也抱我一下，顺便给我个玉？”
“滚！”
绿色的剑网散开在篝火之上。
“哎，女人真是善变。”
北箫稳稳落在树枝上，无奈地摇摇头，轻功让人叹服。
“你有种别跑！”
剑光再次闪过。
“哎哎，把剑放下，好说话，好说话！”
“呵。”众人忍俊不禁，原先低沉的气氛又被升起，小胖从木屋下拉出一桶葡萄酒，打开后香气扑鼻。
“葡萄美酒夜光杯，今日虽无宝杯，但美酒足矣。”
青蒿将酒取来，倒入几个碗中，众人相酌，一饮而尽。
“此等美酒，无物配赏，岂不可惜。”青羽玩昧一笑，“青蒿哥哥，不如舞剑一曲?”
“你这死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看着青羽微翘的面额，伸指一弹，点出几丝红晕，随即一跃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