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夕阳好时分,天若染采,重云泼洒成章,一望无际的田根之上走着三个女娃娃,不时停下来摘些路边的小花小草。为首的年纪约莫十二三,瘦长身型,后头跟着两个小不点,稍微高点的是个圆脸,有些胖乎乎的,另外一个瓜子脸,粉雕玉琢又穿一身粉,像个粉瓷人;两小的年龄看着相仿,都是六七岁左右。
“姐姐,还有多久呀?”最小的那个悄悄问旁边的圆脸。
“我也不晓得,”圆脸先小声回了一句,又把自己手里的花草递给前面的瘦个子,边看她把乱糟糟、灰扑扑的花草整理得妥妥顺顺的,一边问:“琼芳姐姐,还有好久到啊?”
“快了,快了,就在前头了。”瘦高的琼芳回答。
“明明你半个时辰前就说快到了。”圆脸也有点累了。
“我骗你们干么子,再说不是你们硬要跟起来,我才不想带上你们两个娇气鬼呢。”琼芳脸上有点不耐烦了。
圆脸一听就不服气了,回答说,“明明就是你答应了娘要照看我们的嘛。”另一边粉娃娃的嘴角也往下越拉越长。
琼芳一见这架势,就怕那个娇的又下雷阵雨,马上指着前面说:“好啦,好啦,你们看呀,就在前面嘛。”
两个小的往前一看,田埂已经不知不自觉走到了尽头,不远处就是一座不高的林山,杂草遮掩的土路一直往上延伸到密林深处,可见白色的碑块穿插在半山腰的树林中,在温暖的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这里就是坟山了。”琼芳仰望着那些墓碑,正了正手里的花束,眼里盛着满满的敬仰与恭畏。
小娃娃们却登时有些泄气,原来这里就是坟山啊,也没有很可怕嘛,旋即又打起了精神,往前走的同时更卖力地搜罗野花野草给看起来很认真的琼芳。
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天空上,三个人向北方走着,然后,就在那一瞬间,仿若踏入未明之地,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在这一边却有凄厉笑声网罗,在祥和暖光之下四散震荡。
圆脸一瞬间就呆住了,小小的心里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什么野花、天空、夕阳在一瞬间远去,那些尖利的笑声仿佛在整个世界里疾走,把她包裹在了那一个小点,又闷闷的锤在她的心里。
在下一个瞬间,她转身就走,跑般地走。
她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和着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她知道那是妹妹,她不敢回头,只有嘴里说着“你快点、快点”;她听见后面有一声闷响,一会儿妹妹压抑的哭声传了进来,她又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慢慢地转过身,看见趴在地上的妹妹,喊着,“你快点呀,快点爬起来,”她很焦急,却不敢跑,也不敢回去,就像身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妹妹没有像往常一样哭出来,尽管脸已经成了一个苦瓜的样子,她还是慢慢自己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圆脸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等着她,两个小人终于汇合,开始撒足狂奔,逃离这个恐怖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