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炔等人在阳东山周围设下走方阵,本意是为阻止凡人误入撞见弟子们施法,对道门同人影响倒不大。元一正宗八人此番受命来阳泉查探,发觉阳泉另有几批修士,动机各异,成炔也不想多生是非,便只设下走方阵,以求不惊扰普通民众。这阵法布置简单,属于最基本的奇门八卦术,稍微有点道行的散修也可破得。
然而这走方阵对普通人而言,虽确实有障眼之用,让人无法近步,对于阵中之人也有同样效力,不得窍者也出不得阵。本来按元一正宗以往行事,布阵时会将方圆三里内清查一遍将凡人请走,但这次这批“嫩青头”经验不足,便没有发现阳东山北面落了两个凡人,一个叫张顾钧,年十九,今年科举新进举人,另一个叫张忠全,长张顾钧一岁,乃其书童。
而此时,这二人便在苦苦寻找下山之路,离二人启程下山伊始,已有三个多时辰了。
“怎么会这样?”张顾钧扯下自己早先缠上树枝做标记的玉佩,发觉自己又绕回到了原处。
“少爷,已经一个时辰了,喝点水吧。”张忠全从行囊里拿出一壶水递过去,手里轻荡荡的重感提醒存水已经不多了。
“无妨,”张顾钧摆摆手,一手摩挲着刚取下的玉佩,双眼四下审视,继续仔细研究周围地形,“你若渴了便先喝吧。”
“这怎么行,上午到现在都三个多时辰了,您就喝了一口水,这大太阳的,神仙也受不住啊。”张忠全又把水递过去。
“我不渴。”张顾钧依旧没有理会,径直走向一旁草丛里,开始拉扯起里面的藤蔓来。
张忠全见状,连忙把水壶收起,嚷着“您这是干什么,让我来让我来。”立刻上前帮张顾钧扯蔓草。
“尽量挑直一点的。”张顾钧提醒。
片刻,二张挑好了一根长约二十米的陡直藤枝,杂叶尽除,张顾钧将它固定于腰间,使其摇曳于身后,又依旧在一旁枝丫上系上标记物,又开始往下山方向走去,其间十步一回头,随时调整方向,以保持身后藤枝直线。如此约莫半个时辰,张顾钧又看见了自己熟悉的玉佩挂在远处的枝头上,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少爷,我们、我们又回来了。”张忠全也远远看见了那根红色的绶带坠着玉佩在翠绿的枝叶间招展,跟着张顾钧停下了脚步。
“唉。”张顾钧叹了口气,解下了腰上的藤蔓,道:“此地有鬼。”
“啊?这、这大白天的……”张忠全闻言眼睛都瞪大了。
“我们分明是直线前进,却又绕回此地,怕是有外力作祟。”张顾钧环视四周,树影深深,饶是光天化日,也似有一股阴寒之气萦绕不绝。
张忠全见少爷此举,也被吓得不轻,四下一顾,赶忙小跑过去把玉佩给拿了回来收好,见少爷在一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也凑了上去,问:“那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休息会吧。”张顾钧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清晨下山开始还算正常,偏偏到了这山腰上就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再也走不出去,至今困了已有一个半时辰,眼见日头已经西移两分,不知何时才可以解困。也不知,此时被困,与母亲失踪他们一事有无关联。
没错,这张顾钧便是这一月间在阳东山失踪的十余人之一,刘慧茹之子。其时张顾钧科举初试大捷,张母刘慧茹欣喜不已,便与友人何香凝、兄嫜张孟生一齐往阳东山上东阳神庙烧香还愿,张顾钧本欲陪同,却被刘慧茹以温书备考为由制止,张顾钧自然知道这是母亲不想自己奔劳,因为母亲素来笃信心诚则灵,上香皆徒步上山,十拜九叩,却不想自己也受这般苦楚。自己竟不想,那天母亲最后叮嘱自己不忘炉中补品竟成了母亲遗言。
想到母亲至今生死难料,张顾钧心中酸涩不已。
“没事的少爷,山下接我们的人一定也觉得不对劲,已经回去报信了。”张忠全见他神色黯然,以为是在懊恼被困,便在一旁安慰。
“无……”张顾钧刚一开口,便听闻林中响起一阵呼啸,二人登时站起,警觉地四下张望。张顾钧又惊又疑,县志上说这阳泉方圆百里已经十余年没有过虎患了,怎么此时竟有虎啸?
然而不待张顾钧思虑出其中因果,一头吊睛大白虎就已经跃上不远处的石塄,对着二人磨牙霍霍,俨然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