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年前,正是公元1200年南宋时期。
这一年朱熹逝世,而“大理国”正是云南的前身。
在洱海地区的蒙舍诏部落首领、哀牢夷人皮罗阁,兼并了其他五诏,建立了南诏。而玉皇大帝口中的女魂,便是这时出生在南诏国,家住苍山脚下的赵家女子赵杏儿。
那苍山脚下的赵家虽不说富裕,但也不落清贫,不大不小,放在今日可算得是小康家庭。而赵杏儿正是家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深受父母萌爱。待到赵杏儿可出阁的年岁,赵父亲就为她亲点了婚事,亲家姓宋,各方面都比赵家更好些,那赵杏儿便连人都未见就嫁入了宋家。
出嫁当天,赵家欢欢喜喜,随着嫁妆一同去的,还有家中一个丫鬟和两个仆人。一行队伍敲锣打鼓,就往宋府去了。
队伍连走了七日,送亲的人们都开始有些疲累,眼看队伍就快要到宋府,那剩下的一段路按照习俗需走,不能乘马坐轿,赵杏儿只好下了轿一起跟走着。
只见赵杏儿身穿红色绣花嫁衣,身上堆满了银制首饰,红盖头拉的边花都是用银丝制成,物件繁多,压得杏儿走路都喘着气。丫鬟边挽着杏儿边抱怨道:“小姐呀,待会到大人府上,就可以拜堂成亲了,你是不知道,这里的山路可好(“不好”)走,累得咱几个下人都不识得日子咯。”
杏儿倒是欢喜:“你这丫头,我还没说这衣裳制得可不是人穿的,我这身子板儿,再走些路可就吃不消咯。”下人回应着:“诶~小姐可别,您那一身行头,可顶得上我们哥两个的半年伙食呢。”另一下人也赶忙接话:“就是就是~。”一路上的说说笑笑打趣,也无真抱怨,仆人与杏儿年龄也相差无几,自是合得来。
到了宋府,新郎官立即来赠礼接亲,府中上上下下,宋家赵家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共庆婚事,赵杏儿这才知道未婚夫叫做宋逸。
宋逸是宋家的三公子,生来俊俏也颇为聪明,自小读书习武。家中恰又两个哥哥,一个去了州里做了官,一个在知县里跑商,所以他自小励志考科举、中状元。宋逸成年大婚,宋父亲就单独为他新建了府院,客厅内家具、书房文墨及院里无一不齐全,就等着一完婚这对新人入住。
按照礼数,拜了堂后新娘子需在闺房中等候,新郎官需招呼宾客。宋逸做了礼吃足了酒,便起身回房,想要一睹杏儿模样。
宋逸进了婚房,进门还不忘小心将门关上。杏儿坐在床上心想,这宋公子想来也是个识得礼数之人,便开始对宋逸起了兴趣。宋逸身上虽然带些许酒气,但酒品极好,走到跟前就对着杏儿作礼一拜:“啊…呃…小生宋逸…再此见过…见过娘子…。”
虽是鼓足了气势,但见着杏儿一开口,这气势是拎着酒劲儿一起私奔,瞬间全无,只留红彤彤的胭脂爬上了宋逸脸,急得宋逸忙说:“小生…未曾与女子…啊不对,是…未曾与除了亲人外的女子接触过…如有冒犯…还请娘子…原谅…。”羞得他只好侧身低头。
杏儿见状噗呲掩面一笑,让宋逸好生懊恼,杏儿道:“别娘子、娘子一个劲儿的叫啦,好生不习惯。”语气也无责怪之意,宋逸着急:“那…那…姑娘…。”杏儿赶忙答:“我叫赵杏儿,家住苍山下,你就叫我杏儿吧~。”
“好!”宋逸甚是欢喜:“真好!赵杏儿,这名字好啊,那就叫杏儿吧。”杏儿见宋逸呆呆的,正偷着乐。宋逸听闻杏儿声音,很是喜欢,便小心翼翼靠过去,道:“杏儿,我这可把头纱取下?”
这一问,杏儿突然紧张起来,心跳都快到嗓子眼儿。虽不知宋公子生得哪副模样,但也怕公子对自己不喜。宋逸见杏儿无声,本想作罢。
杏儿却道:“由你取下吧。”说完便闭了眼,等待着。宋逸早在这简短对话中对杏儿产生思绪,这才轻轻用手拨开头纱。
只见杏儿紧闭着眼,秀气的柳叶眉,两瓣薄唇微抿,烛光照得杏儿皮肤白皙,这五官精致,看得宋逸一下子失了魂,不知该说些什么。杏儿适应着光也缓缓睁开眼,面容逐渐稳定,这才模模糊糊开始瞧见跟前的人,这一刻两人四目相对,杏儿心里便知道,这一生世都只愿伴在宋公子左右,哪怕是生死,都亦不负。
(一年后)“杏儿~你看这后院是什么?”宋逸停下手里的铲子,擦了擦汗,喊着杏儿。杏儿放下针线闻声寻到后院,一看宋逸在一棵树旁,好生好奇,便边走边问道:“官人,这是什么树,为何紧挨着旁的杨树?”
宋逸拍了拍手:“这是桃树,你名字里面有杏,我寻思着桃与杏长得相似,便去寻了一颗,为你在后院种上,每逢春过3、4月,这后院桃花便是开得最好。”杏儿欣喜抱住宋逸:“谢谢官人~。”
只那话音未落,情绪先落了下来。
宋逸似乎察觉到什么,又道:“别担心,我这次进京赶考,你待这桃花开三次,我便可回来与你重聚了。”只见他折了个挑枝尖儿,在自己左手小指背划了一道,血流了些许出来。杏儿心疼赶忙抓过手来看,又觉做不了什么,便抢过枝尖儿,也往自己小指背上划了一道。
宋逸一看,更是难过地将杏儿搂来,低着头闭着眼,沉沉地说道:“待我回来之后,就再不分开。”未出几日,宋逸留下父亲赐予自己的镂空花白玉佩,就出城赴考了。
杏儿独自在家闲来无事,便开始绣花识字。今天织一层新被,明天秀一双鞋,每逢傍晚就去后院为桃树浇浇水,剪剪枝,等待着花开。就这么盼啊盼,一晃眼竟已过去三年。
今日家里仆人照旧地打理,杏儿独自去厨房拾草料,却听到旁院下人的声音:“诶…我听说大人啊,已经高中秀才,去知府里做了官。”
听有宋逸消息,正准备放下草料夺门而出,只听对面又道:“那可不?!但是啊…这些话你可别让小姐知道...。”下人鬼祟地议论着,杏儿聪明,打算不惊扰,继续听接下的话。
“听说…我们家大人啊,被王爷看上了,要把郡主赐予他封他做驸马爷啊~。”
这话一出,杏儿手中草料就忽落到地上,似乎连着杏儿的心,也被一同落在地上摔了稀碎。只见双腿一摊,便摊坐在屋中,这一切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
此时,下人在外走动,脚步声将她拉回现实。
杏儿又赶忙扶起来,收拾衣裳,快速捡拾着草料,好似何事都未发生。但唯独眼泪像是开了闸不听使唤,大颗大颗如珠子般落下,滴到了地上、草料上。杏儿咬紧牙关不愿哭出声,只听得那下人走远了,这才把厨门一关,靠在门后,伤痛地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晌午,杏儿心想,也许只是官人至今未归,下人闲话罢了。便又重新端起姿态,休整妆容,将厨房的东西归至原处,仿佛从未来过。而那些关于官人的事,却如尖刀一样,狠狠插入杏儿心里,疼痛难挡。
杏儿只当无事发生,在家中又度过了几日,此时,府门外突传来马蹄声。
门外男子冲里屋喊着:“是宋府宋大人送来的家书!宋家有人吗?”杏儿一听,马上起身吩咐下人开门,并备好茶水将男子请了进来。
那男子穿着倒像是官府的差使,进了门对着杏儿作礼道:“想必您就是宋夫人了吧?”杏儿回礼应到:“正是。”随即侧身挥手,把男子请入了厅堂。男子刚坐下就将茶水一口闷了。
“嗬!好茶!”
说罢从胸口袋里掏出信件,起身递给杏儿:“宋夫人,这是宋大人的家书,信件已送到,小人又是同乡,家住离这儿不远,半月后便启程回知府,若是有需捎的口信,宋夫人可尽管吩咐。”只见男子抱拳作礼。
杏儿起身道谢回应道:“这位大人有心了。”男子回:“若无事,就不打扰宋夫人了。”杏儿点点头,差下人将男子送出了府外。
这些日子,杏儿都寝食难安,这送逸的家书终于送到,杏儿便觉悬着的心,也许终可落下,于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件读着,如同拆开那日的疑问:
「杏儿,见信如见逸,我赴考中了秀才,被大人分配到知府做了个小官,知府的环境、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杏儿莫牵挂;杏儿,这边没有桃树,但一晃也过去有了三年,我在府里终日处理文案,忙是忙了些,但也好过一发闲,就对你过度思念,何事都做不得;杏儿,我在这儿颇得赏识,王爷甚为欣赏,想再拔我做官,我便是应了,只等俸禄好一些,能在这儿站住身脚,再将你一同接来…杏儿,许你再等一等,我定八抬大轿回乡……」
‘我便是应了?’便是应了?便是应了……
杏儿看到这儿,不由得心如刀绞。回想到王爷与驸马爷的封赐,再看宋逸的信件,杏儿终于被击溃了最后一道防线,再不能等下去了。
泪如雨下,却又无声的杏儿,将信件撕碎,丢入了碳盆里,回到自己屋中,从一层层封锁的首饰盒,打开了最后一层木盒。里面正是宋逸留下的镂空花白玉佩,只见杏儿将玉佩封入了宋逸寄来的信封中,便留在了桌上。
天色已晚,月亮高照,照得桃树都有了影子。
只见一个身影悬在了杨树上,影子与桃树的影子融为一体,此后,宋府便再无女主人。
“不好啦!不好啦!小姐上吊啦!!!”丫鬟一边喊着一边慌乱地四处逃窜,府里的下人一听就赶快寻去看,才发现桃树早已被染红,而在杨树上吊着的正是杏儿。
其间那两下人见此情景扑通一声跪下,磕头痛哭:“小姐…小姐…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小姐啊~!啊啊啊…。”
见这屋子没了主,白眼的下人纷纷都变成土匪,一个个地窜去屋里,把值钱的东西往自己兜里塞。两个下人拦都拦不急,不出一会儿,这宋府屋子里的东西是能被搬的搬,不能搬的也被摔了稀碎。
随来的两个下人和丫鬟根本做不了什么,只好爬上树,把杏儿的尸首驮了下来。三人一同在后院的桃树旁挖起了坑。丫鬟一边哭一边说到:“小姐…怎么就走了啊…这屋里连个像样的棺琢都没有…呜呜呜…”一个下人说:“小姐待我们仨如同亲人,咱一定要找到那个姓宋的,讨个说法!”
“对!”另一个应和着。
事出之后,三人为小姐最后守了灵,回去把屋里的东西试着打理复原。这时,丫鬟发现了还留在桌子上的信签。
“诶~!你们快来看~!这不是大人的信吗~!”
两下人跑进一看,思索了一番:“这确实是。”
“我知道了!可以找送信的大人!他知道我们大人在哪!就用这个”丫鬟挥了挥手中的信签说到。下人也欣喜回应:“对呀!聪明!”
说毕,三人便启了程。
三人终于找到还未归府的男子,这才将府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下人问道:“你可知我们家宋大人要做驸马爷一事?”男子一听,心觉‘这可不好,定是宋夫人误会’,便立马回应:“宋大人勤恳,并且深爱着宋夫人,早已拒绝了王爷的亲事,也不曾想过纳妾,王爷欣赏他的才华,便不再提亲,打算将宋大人提拔,谁曾想这事儿竟传到宋夫人的耳朵里,宋大人知夫人心性,定是从不与夫人提及此事,这才使得夫人误会。”
说毕,男子立马起身收拾行李,告别母亲,将信件放入囊中,又道:“小人在此谢过三位大人为夫人和宋家所做的事,事不宜迟、人命关天,我即刻起身,就在此告别三位!”
说罢便快马加鞭赶赴知府了去。
到知府,已是子时三刻,宋大人的灯还亮着。男子下马,赶紧进了门,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宋逸禀报。宋逸一得知杏儿在桃树边吊死,当场便晕了过去,男子情急之下将茶泼到宋逸脸上,他这才缓缓醒来。
“大人…这是宋夫人留下的遗物,大人请节哀..”男子将信签放在了案台上,便作礼而退离开了。
宋逸恍惚回神,已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茶水。只见他双手颤抖着,缓缓将信签拿起,一拆开便露出了两个物件的模样。
一个正是他的镂空花白玉佩,一个是枯了很久用红线系着的桃枝尖儿
“呠~!”
此时只见鲜血泼口而出,染红了案台与信签,宋逸瘫倒在椅子上,此后再没醒来。
[幽冥府]勾魂使者:“宋逸,大理国人,先带下去吧。”鬼差回应:“是。”
至了幽冥界,宋逸一路随着鬼差,到了地府里面见曹官。
曹官掌管着人的生死籍,见到宋逸就问:“宋逸,你明明阳寿未尽,为何着急下地?难不成是大米吃腻了?”宋逸不卑不亢:“大人,并非如此,我此番是为了夫人,夫人定是误会,于家中后院上吊寻死离去,我来这儿,是想要寻她。”
曹官道:“有情有义,好!来人,查查他夫人的身世,是否已来报道过。”鬼差:“是,大人”片刻后,鬼差回应:“其夫人赵杏儿,于半月前自家后院寻死,早已派遣勾魂使者去过,但为能成”
曹官严肃起来:“嗯?!使者?怎么回事?!”
勾魂使者道:“报!大人!赵杏儿怨气过甚,我等勾其魂魄,但她始终不愿离开那颗桃树,我等只好作罢。”曹官:“原来如此,宋逸,你还有什么想问?”
此时宋逸痛哭流涕心疼不已,作礼答道:“谢大人!恳请大人!赐予小人在桥上等待夫人!”
曹官:“就算是几百年不投生~?你也等吗?”宋逸斩钉截铁答:“是!”曹官将手一挥:“好,你们几个便送他到桥头吧!”鬼差作礼而退:“是!大人!”
就这样,一个等在了桃树下,一个等在了奈何桥头,一等就是700年……
此时杨家,杨奶奶正招呼着老六:“六儿,来把这些剩下的纸钱在树下烧咯,时辰到咯~”老六打燃火,回道:“好叻~妈。”
玉皇大帝那儿见时辰已到,即刻便入了定,灵魂出窍来至树边。
此时杏儿躲在树后,生怕被擒去:“我…我等我官人!我…我哪儿都不去!”玉皇大帝将拂尘一挥,便在杏儿跟前落下:“有人为你烧纸差去路上的钱,你快拿上吧,宋逸在等你。”杏儿发楞问:“宋逸…是我官人的那个宋逸?”玉皇大帝道:“是,快去吧~稍后鬼差们就会过来。”
杏儿嘭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仙人!”
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
“谢谢仙人!仙人下凡!了了我这小女子的心愿!小女子无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说毕便叩头在桃树下。
玉皇大帝指了指:“要谢就谢他们吧~”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此时杨奶奶与老六烧去的纸,化作她的银钱,鬼差恰已赶到,杏儿最后对着杨奶奶三叩首,就随了鬼差离去。
“妈,纸烧完了,我们回去吧”老六说。杨奶奶回:“好~好~一切顺顺利利咯~”
两人刚刚一转身,突一阵风刮过,老六回头一看,那颗桃树便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