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接缘
三道水剑，力道一点儿都不差。
大弟子们正纳闷呢……
原来，鏖战中，脚力因为匿在门后，把外面的大局看得非常清晰。
他浑身早已聚力，可是，楞是找不准出功——助威大弟子们的机会。他的袖剑在激战中不敢随性飞杀。使用不慎，更是误伤。
唯一让脚力感觉实在的是：有一柄莲花大勺！
而且，膳房的门槛其实是一个活动栓，大风天气为掩上门户，门槛上滑，变作门栓。平常，没有天变等干扰，这个活机关也就不大使用了。
偏偏这一次，脚力把死巴巴的门槛，运用成坚硬如铁的钝器！
就在那三个人冲外遁身之际，擅于日常琐碎的脚力，只启动机关，门槛上滑，磕住三人疾飞的脚踝……同时，右手持勺，像老叟的“探海捞”。
一勺水，抖动间，水化三刀激浪而出……
这就是——刚才出功杀青的小脚力！
此时此刻，膳房门口站立的脚力，在众人的眼里，仿佛不断壮大，壮大……周身飘绕着炊烟……
那三个人摔的挺重，肉身砸地，震荡起浓浓的土尘……
三个人顿显颓意，看见随即压势而来的玄门大弟子们，三人臂膀勾连，齐刷刷仰身空翻，遂结成一个巨大的蝙蝠，舒展身躯，划过松树柏树林，坠翔山底。
那些被水之刀撕破的衣领簌簌颤飞……
大弟子倪照看着脚力炉火纯青的那套“歪”功夫，笑道：“小小膳房都是对手走不过的坎，小师弟！可真有你的……”
脚力满脸涨红，一点点地把变形的莲勺扳端撑直，恭敬的交到老叟的手里，道：“谢老。”
今天老叟料理伙食，心情超好。晦气抹净，玄门大弟子们在久累后，体验了一次最开心最美味的午膳。
倪照独自一人找到僻静的地方，坐定。
他缓缓吸纳清气……以洗练内脉的滞瘀。从脸上抽动的表情，看得出，身有不爽。
“呃吒——”倪照身形剧颤、骤缩，闪电般冲前绽平左手……
“当！”左手中指尖掉落一颗琥珀色的冰晶……那冰晶清响地坠在石头，微弹，瞬间化作一道浓重的黑烟，随风消散……
可见，这是倪照和那个头领交手，遭到内伤。
逼脱恶气，倪照浑身舒朗，清逸，整个人顿时又欢活许多。
“胡魔羯！鬼前魔后的混混子……”倪照骂道。他从拘出的冰晶，认出那三人出处。
“大蝙蝠”就是江湖上劫秘搅派的胡魔羯人，这些匪帮有偷习的邪功，颇有异能。
因为胡魔羯人常和那些世俗路匪地霸熟络，有名望的修炼门宗，都不愿、不齿于招惹这些多事的流俗。
倪照看看九台口，心里开始仔仔细细地捉摸小脚力……
小小年纪，没有父母呵护，懵懵懂懂……不知春夏秋冬……竟然长大。
变成乞丐，污浊吃喝，没有疾难。
被苍尊一拎，就是贴身小僮……
今天，忽而变成一个不小的人物……
本来，他想从反面判断脚力行迹。
奇怪，最后他心里反而恻隐几许，摇摇头，承认：走过极度可怜的孩子，内心残酷的伤损，更会让他渴望接受美好的东西。
在众弟子们开始质疑——脚力显露出来一星半点的优点，纷纷猜说的时候，倪照却反而想开，更理智地接纳这个表现不俗的小师弟了。
“嗨！下午别忘记念晚课经！”看着歪歪脑袋，吃着香喷喷米饭的脚力，倪照提醒道。
“好！我记着，大师哥！”脚力赶紧应答。
膳房老叟经历一场杀劫，精神依旧矍铄。别看他上了点年岁，厨房刀口的火候愈发精微。
老叟哪里知晓：自己运用之妙，全在于技巧。而脚力发力推生的却是——苍门云步的道化！这是质别。
这一点，脚力心里清楚。毕竟是人灵品，脚力激发的法力还是不足以振威。
脚力是一个干惯琐碎事务的杂工。这让他在小事上，细节上掌握的信息比别人要精灵。
他从胡魔羯头儿的眼里，感受到钻探心机的一缕杀气。脚力心里担心苍门云步的道气被揭秘。
是啊，一旦被盯定，那他恐怕就别指望在世上过清净日子。
那胡魔羯头儿虽然对脚力有微感，但脚力灵性已封印，苍门云步道气内功纯厚，即使随时有配合心意出功的浮游气息，还是不会被洞透玄机。
玄门弟子们当然身上有清明玄气，只有非常境界中人，才能清楚地把苍门云步的道气和清明玄气区分开来。
一天，晨练结束。
一只喜鹊站在高高的柏树上，飞快地跳闪，喳喳鸣叫……
也许忽而想念苍仙尊的缘故，脚力打理完练功场上的杂碎，一个人坐在功房前，看看静谧的九台口坪前空荡荡的玄场。
天空中的云朵，像棉团，绣结着，嵌进碧天。
高翔的鸽子掠过长哨……
半空中，距离松枕峰不远，空间迸出几道泽光。仿佛瞬间放大的图案，由远及近，泽光中心的一个红点，出现在松枕峰前。
光亮由小变大，虽是一刹那，但给人的视觉冲击一点儿都不算刺激，有一种异常生动的愉快感觉。毫无惊乍、突兀，仿佛一个平静亮鲜的图案！
这种奇象只是一个恍惚之间……
脚力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记得每次他走近苍仙尊，就有这种平地烘托日出的妙觉，那种感受似乎将人的魂魄带入一个充满张力的世界。
一个模样温醇，目光微垂的人，半含首，从空间“走”到脚力面前。似乎空气中有一架天梯！
这样的“走”动，给人的感觉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宽坦蓬松的鹅黄袍在风中行动时，也未见张扬，直至站立在脚力的眼前，一切都是一种熟悉的自然。
但脚力突然之间感到——一个令他心灵发怵的震动。好像触碰到另一个诺昊！
这种悄然无声息的出现，虽然看的见，但隐蔽性似乎比诺昊无形的附体更可怕！
浑然无觉的看得见，比浑然无觉的看不见更叫人精神打颤！
而且身相活脱自由，柔脸春风，要不是仪态中的端庄气质，脚力会认定那就是——褪掉法力护体的诺昊。
若非处于礼貌，脚力恨不得抽出袖剑，去触动“法眼”。
那人翻动鹅黄袍衣胸襟前镶边的红缎，将一个正方形的金色箔片，取出，一双非常绵白的手托着，和缓的看向脚力的眼睛。
对视，脚力忽然感觉：眼前的人变得更加柔软……
脚力极度敏感那些生命体极度柔美的姿态，呼——身形回缩，暗自握中袖剑。
那人用眨动的眼睛表示微惊，既而慈笑……
只见脚力抽出袖剑，淋漓地刺出去……他心里并没有伤害本意，只是想在触及对方的瞬间，激活袖剑“法眼”。
袖剑刺到衣袍，下扯……划破衣袂……
好像明白脚力的意图，那人丝毫未动，只有胸前一点洇红的鲜血渗出来。
脚力“点到为止”！此人未动，脚力动作的意图反而变得更加明显、夸张……
“脚力！住手！”大弟子倪照喊道。
原来刚才的一幕，倪照全部看在眼里。在高手面前，往往无招就是有招。何况作为玄门弟子，仓促待人接物，于理不宜。
那人看一眼倪照，又缓缓回头看着脚力，再一次双手捧起金箔，呈送脚力，谦恭道：“小施主，初面是缘。而我仅是传缘的中间人！”那人的话说的很明白。
倪照知道世上众门各有门规，禁忌，习俗，讲究。便提示脚力，道：“脚力，你还是先行收妥吧。不要忤了礼数。也算多认一个朋友。”
脚力好像接受一枚邪物，小脸眉眼依旧不展，低声道：“喏！”遂接手。
经历过诺昊，脚力预感：这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