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东郭府大开府门,恭送东郭其良去上朝,却见门口堆着八个死了的黑衣人,旁边还有两个大大的血字“等着”,在初阳下泛着别样的诡异的暗红色,仆人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东郭其良也被吓了一跳,此后好久一段时间,府里上下都人心惶惶的,大京里也流传出东郭府偷鸡不成蚀把米,刺杀不成被报复的流言。
东郭其良明知这是万俟繁和的手笔,却敢怒不敢言,哑巴吃黄连,只能把尸体清理掉,转身回府,一脸怒气地对自己的三夫人吼道:“你看你干的好事!不是说那阎罗门办事一向利落吗!现在我与万俟繁和的仇算是结下了,以后再有什么差池,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语毕便怒气冲冲地回了正院去跟心腹商量对策。
今日上朝,繁和听闻东郭其良身体不适告了假,心里便有了几分了然。退朝后,皇帝照例留下他去御书房商议新政。
刚关上御书房的门,皇帝便爽朗地笑了几声:“哈哈哈,东郭其良那老东西,一早醒来被大门口的八个死了的刺客吓破了胆。这不太像你的手笔。”
繁和挑了挑眉,他知道懿佳会去报复一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直接的方式。他方才还以为,她是去东郭府的井里投了毒呢。
“这是懿佳的手笔。”
“哦,她?这倒看不出来。”皇帝语气里有几分诧异,“朕如今还把她当个小姑娘呢。”
二人又闲话几句,便聊起了新政。待繁和走出皇城时,已经是正午。自从懿佳发现了小虫子的用处之后,便轻松了许多。平日里繁和出行,只派四个影卫护着,若是遇到危险,影卫只需拖延到她前去即可。
相府里,懿佳抱着兔子假装乱逛,终于把相府的布防设置好,然后便到药庐里去看看来福,他正本本分分地在填补药材。
懿佳又嘱咐他几句,便转身回了内院,只希望她放出去的鱼饵能够快快的钓上一条大鱼。
回想起昨晚在阎罗门发生的种种,看来东郭府的人以前应该并没有买过杀手。
她的思绪很乱,白泽回京,宫宴刺杀,东郭府突然出手,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总像是有人在操纵着一样。
太激进了,太冒险了,不像旧党一贯的狡猾作风。他们一定在谋划着什么大阴谋。
刺客究竟是不是白泽的父亲呢,如果真的是白父,旧党这么安排,就不怕父子反目吗?如果白泽与白父断绝关系,那白泽就完完全全的归属新党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懿佳所想完全正确。白泽没有捉到刺客,被皇帝免去白虎关驻守一职,调离大京前往凉州任职,与高辛府完成婚约,未经传召,不得回京。
得到消息以后,懿佳在房中来回踱步,繁和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皇帝终于对白泽下了手。
也对,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皇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不再信任白泽,但也不会让白泽为旧党所用,现在的白泽在旧党眼里,估计与废棋无异。
傍晚,繁和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到了卧房里,懿佳上去一看,竟是白泽。
“这是怎么回事?”懿佳边说边吩咐玉函和潇湘把门守好。
“他去御前悔婚,触怒了陛下,在午门前受了八十一鞭。”繁和看着趴在榻上的白泽,眼神里情绪不明,“他一向谨慎,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知自己已经自身难保。”
繁和的话没有说下去。他似是有些失望地背过身去,不再看狼狈的白泽。
懿佳扫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为白泽止血敷药。后来白泽又发起了热,她便去药庐里煎了副药,本以为会有所好转,没想到白泽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懿佳凛眼,大概大鱼已经上钩了。
她伸手搭脉,然后用上败热散,为白泽施针,才见他脸色好了些。
“我…没想到来福下手这么快,差点害了白泽。”懿佳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来福在药材上藏的毒药会歪打正着用在白泽身上。
“无碍。”繁和应道,“你能看出来药材里有什么毒吗?”
懿佳摇了摇头,她方才诊脉,诊不出中毒的迹象,但绝对不是药材之间互相冲撞所导致的吐血。况且白泽受的是鞭刑,并没有内伤,按理说不会吐血的。
诊不出来,只能亲自试试了。
懿佳端起药碗,浅浅啜一口含在嘴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咽下去以后也无碍。
“慢性毒?”懿佳喃喃自语,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方才白泽发热,催动了毒素才会吐血。
这时,白泽已经陷入了沉睡,懿佳也松了一口气,扯过一张凳子坐在榻边。
她想去安慰一下繁和,毕竟是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反目,他心里应该也很挣扎,但她实在不会说什么体贴的话,又怕弄巧成拙,只能闭着嘴照看白泽。
她来到相府就只是为了保护繁和,体贴夫君那是妻子该做的,她就是个挂名夫人罢了。
繁和立在一边凝视许久,懿佳见他也不说话,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便随口问道:“高辛府的那位小姐怎么样?”
“听闻她性格乖张。但白泽也不喜欢那种娇花一般的名门千金,按理说他应该会喜欢高辛宁颐,没有理由会冒着欺君犯上的风险,请求毁掉这个婚约,个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懿佳点点头,便不再多言,又给繁和搬了一张凳子,二人一同坐在塌边守着白泽,不知不觉的,她竟然有些羡慕起白泽。想当年影卫修行时,她误触了机关,落得浑身是伤,也只是自己陪着自己。
后半夜时,白泽又发起热,懿佳再次施针,为了能够更快的排热,她提神运气,却觉得吃力极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繁和被她惊到,慌忙扶住她,她却摆了摆手:“没事,我知道那药材的玄妙了,它可以阻碍习武之人运气,应该是旧党想要试探你会不会武功,如果你不会武功,那这药材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但如果是我常饮这药材,大抵会废了。”
“那你现在可感觉好些?”
“没事,我喝的也不多。”懿佳又补了一句,“白泽也不会有事。来福应该就是东郭府的人了,我记得他不是旧派,也不是新派。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他只是想通过刺杀我,激化旧派新派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扶持淮王罢了。”繁和淡淡道,仿佛这般大胆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只有我死了,淮王才能把握朝政。”
繁和定定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来。
“我后悔了。”
懿佳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什么?”
“懿佳,待在我的身边就意味着总有一天你会为我而死。”
懿佳故意笑了笑:“那我现在也算是政局变更的关键了。”
“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会把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你可以过上安逸的日子。”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信任我?”
“只是觉得你的芳华不该浪费在这刀光剑影里。你本来也不是为了保护我才选择修行十三年。你一不属于我,二不恋慕我,不该为我去承受那些危险。自从我决定成为新派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即使我死了,东郭府的人也不会如愿以偿。”
“那我敬佩你,如何?为了清正廉洁大名鼎鼎的右相出生入死,我荣耀的很。”
听着她的话,繁和微微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