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闻人太医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中的是什么毒?”
“嗯。”
“是什么呀?你快告诉我,我也研究研究。”
懿佳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但眼周和鼻间都泛着红色,看上去就像是只兔子。
“忘记了。”繁和撒了谎,“闻人太医有办法,你不用担心那些,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闻人太医并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只是因为连着换了数次药方以后,歪打正着便找到了压制的办法。但他不想让懿佳劳心费神,所以就撒了谎。
“我没事啊,我很好。”
“嗯。”繁和应了一声,“还是多注意一些,马上入冬了,别总是穿着单衣就往外跑。”
“我们习武之人不畏寒。”
繁和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想让这丫头少争两句怎么就这么难?
“小姐,你的兔子不见啦!”潇湘突然在院子里大喊起来,懿佳闻言,立刻穿着薄薄的单衣跑了出去,把繁和方才说的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还是玉函稳重些,抱着狐裘急忙追上去,三人一起在相府里上上下下找兔子。
繁和看着她从垂花廊里跑出,然后出了内院,便把视线收回来,落在长案边的纸篓里。
满纸的“忠”字,他怎么会看不见。
她什么时候才能把忠君与报恩这两件事完完全全的分开呢。停止报恩并不意味着不忠诚,这丫头又在给自己设难题了。
他也很想帮她解开这一个又一个心结,但他知道,如果她自己想不开的话,他现在做什么都无异于揠苗助长。
世上最为难的事,莫过于看着最不想为难的人为难。
希望她能快些成长起来,因为以他的处境,是无法做到保护她一辈子的。
可又不想让她成长,想保护好她心里的澄澈。
他此时也很为难。
城南府那夜,看着她身上的伤,他也曾后悔同意了陛下的安排,让她来到自己身边,从此被拖入重重危险里。
他甚至想,就像以前那样,远远看一辈子也好。
但比起入宫,她留在他身边,至少不会被卷进后宫纷争里去,嫔妃相斗并不比战场要好到哪里去。
能保护一天,就是一天吧。如果有朝一日,淮王真的发动政变,就把她送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去。他唯一能为她安排的,就是护她一生平安了。
后来的几天,繁和总是昼出夜归,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大概是因为新政就要正式推行的缘故。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繁和仍然还没有回来。
影卫虽都被她丢进死狱去了,仍然还有小二和小五跟随保护繁和,可此时懿佳总觉得不安,即刻吩咐管家备好马车赶往皇宫,停在宫城边的官道上,她便坐在马车里等繁和出来。
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城墙上方的宫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来,把皇宫罩上一层暖红色,可在懿佳眼里,那红色却分外冰冷刺眼。
时间慢慢地爬过去,懿佳掀起帘子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她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堂而皇之地坐着马车来等他,坐在房顶上也比呆在马车里要好,现在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迎接归家的丈夫一样。
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有些头皮发麻,她顿时有点想逃跑,旋即隔着帘子对车夫道:“不等了,回去吧。”
车夫一头雾水,却也只能调转马车回府。
到了相府,懿佳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跳下马车,穿过前院进入内院钻进卧房躺上躺椅盖好绒毯拿起医书,一串动作一气呵成。
她强聚心神去看那本手抄的《百毒摘》,看着看着也就静了心下来。
时间一直到了后半夜,仍然不见繁和踪迹,但蛊虫也没有躁动。
懿佳把书放好,从躺椅上起来,打开门向外看去,庭院寂寂,下人们大多都已经休息下了,只有潇湘还在屋里陪着她。
她不禁皱了皱眉,不安地感觉窜上心头来,关上门换了身暗色的武服,把头发束起,扎进发冠里,又拿上一柄短刀,叮嘱潇湘两句,便重新走了出去,只是她将将出了门,便迎上了匆忙赶来的小二。
“不是让你和小五保护右相吗?你怎么就跑回来了?出事了吗?”懿佳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小二立刻应道:“右相与陛下在商议事务,小五在守着。”
“嗯。”懿佳应下,“你急匆匆回来有什么事?”
“大人,内鬼查出来了,是十七,方副统领说您治下无方,让您自己去处理烂摊子。”
懿佳有些诧异,十七是她当初从皇宫挑出来,安排在相府的影卫,也是她比较欣赏的一个,没想到居然背叛了她。
“处理什么?你让他随意处置吧。”懿佳说着,就能想出来方羡英现在笑得有多讥讽,毕竟她是被自己亲手栽培的人背叛。
小二的神色有点为难,扑通一下跪在懿佳面前恳求道:“大人,十七肯定是有苦衷的,他说他有话要告诉您。”
懿佳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小二,即使他有苦衷,也不该背叛天家,就算我去了也保不住他。”
小二颓然地点点头,缓缓站了起来,又听见懿佳叹道:“我方才正好要入宫一趟去看一眼右相,就顺路去死狱看看吧。”
二人夜行,走了影卫的密道,一路直达黑暗森冷的死狱,懿佳不想去囚室那边,就在审讯室里坐着,昏暗摇曳的烛光摇摆在她阴晴不定的脸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不正常了才会坐在这里听一个叛徒解释。
十七没过多久就被押了过来,一脸愧色地跪在懿佳面前:“统领,我对不起您的栽培。”
“为什么背叛我。”
十七挣扎了一下,艰难道:“我长姐她是东郭其良的三夫人,她说东郭府迟早要坐上最顶尖的位置,让我提前为新主子做事。”
懿佳气极反笑,几乎是同一瞬就把手边的灯台扔了过去,火苗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灭掉了。
“我是来听你解释,不是来听你气我。你告诉了东郭其良多少?”
十七的身形隐匿在黑暗里,颤声道:“属下只说出了影卫标记,但从来没有出卖过大人啊!大人的身份真的不是属下透露出去的!属下都是要死的人了,又有什么不敢认的,但您的身份真的不是属下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