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殿弟子听了将信将疑,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秦元山宗门何日欠过他人钱财?”
此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人影从人群外疾掠进主殿门前。
守殿子弟见到来人,忙问好道:“洪师叔。”
来人是离门执事洪璿,其身形高大,五六十岁模样,留得一脸长髯,不怒自威。
话音未落,一人也紧接着跃进门前,徐朗认出,这是颜焕无疑。
洪璿居高临下,对着外门人厉声道:“拜访不识礼数,在这门前嚷嚷作甚,难道你们是来找不快不成?”
羊诰笑面道:“想必此位便是秦元山洪璿洪长老了,晚辈区区四人,又岂敢到这里放肆?”
“那你们来此作甚?”
这羊诰仍然一脸笑面,指着一位老农道:“长老且听我解释。此位老伯乃昔日秦元山辖界内大株村的张村正。”
洪璿尚未听完,便怒道:“大株村是我秦元山辖下村庄,又何来昔日之说。”
羊诰笑了笑:“长老且听我解释,这大株村近年来庄稼常常遭野兽偷食践踏,收成不好。只因村中又未出修习弟子,赋税又重。今年又是秦元山大试之时,张老伯见村中又无修习人才,恐交不上下三年的税赋,全村人都免不了挨饿,因此便来转而寻求我伏灵山的庇护了。”
他愈说愈响,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洪璿看了两位老农一眼,只见敛手低头,不敢正视,羊诰所说应是事实无异。
“因今年只过了不足半年的时日,税赋又已在年头上缴。掌门念大株村辛苦,便着我等来取剩余的税钱。想来秦元山向来以光明磊落自称,长老是断然不会刁难我等晚辈。”
徐朗听罢心里暗道:这羊诰倒是小人得理,此事明明两门之间独自商量便可,却偏偏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告。这要税钱是假,败秦元山脸面是真。
两位老农齐齐向洪璿行了一礼,只听那村正卑躬地道:“长老,我大株村近年来粮食收成少得可怜,交上税钱后日子实在难以为继,这,这才和伏灵山长老来此商讨变更附主。那税钱,却是不必了,便当作我们宗门这许多年庇护的谢礼吧。”
羊诰听罢接嘴便道:“这点税钱对秦元山宗门来说是杯水之于浩海,对大株村而言却是辛劳一载才能得来的收成。想必长老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定会明白大株村之难处的。”
大师兄听罢沉声道:“自古以来皆无税钱退还之例,若是退了,便是示弱之举,若是不退,便是置秦元山宗门于不仁之地。这羊诰,仍是如此巧言胡缠。”
正当洪长老犹豫之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主殿传出。
“来着皆是客,不尽茶水之谊,为何却聚在门口吵闹啊。”
只见一个威严大气的男子从主殿中走出,约莫五十岁模样,面无横肉,容光焕发。
众人忙问候道:“掌门。”
掌门问罢缘故,笑了笑,道:“即然是前来商讨的,怎还尚未商量,就先算起账来。张村正,大株村收成遭灾一事,未听你与宗门提起,宗门事务繁多,未曾顾及还请多加担待。倘若真有难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量情而为也并非不可。我如今便做主将大株村下三年所须上缴税钱折半,以减轻负担,你看如何?”
张村正惊喜了一阵,随即又瞟了瞟羊诰,难为情道:“可是……”
掌门未让村正多说,打断道:“契约未改,附主即未变更,如今却是仍有商量的余地。你便先回去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定夺不迟。倘若不想变更了,便自有我秦元山为你撑腰,难不成还有人敢在秦元山辖界内闹事不成?”
那老农听罢,忙道:“掌门所言也是有理,那老农便先回去,再做决定。”
徐朗心里暗笑,这掌门果然处事老到,一番话下来便变被动为主动了。这洪师伯没有做决定的权力,倘若掌门不出来,免不得还要纠缠一阵。如今这伏灵山弟子自找无趣,恐怕只得回去了。
这羊诰虽是被掌门说了个措手不及,但面上仍然从容,显然早意料到会有此种情况出现。只闻他道:“严掌门,为了区区一点税钱,特意商讨未免显得太过小器。素闻秦元山门下弟子人才济济,掌门特意让我等前来讨教切磋一番。倘若我等侥幸胜了,便请严掌门将这税钱还与大株村。倘若我等败了,那这税钱,便权当送与秦元山的薄礼了。”
徐朗听罢心想,此便是其为何而来了,只是区区几人,便敢如此看门见山,怕是有什么把握在手。
掌门听罢大笑了两声,道:“有人来我宗门讨教,岂能萎馁。且是孙掌门之意,就更不能能推脱了。只是,这税钱本就是我秦元山之财物,又何来礼一说。倘若你们败了,那大株村便仍依附于我秦元山之下,这赋税,也如刚才所言减半,你伏灵山一门,也不要再纠缠了。张村正,你看如何?”
那张村正看了羊诰一眼。
羊诰道:“便依严掌门所说。”
那村正欢喜道:“那老农听从掌门的安排。”
掌门笑了笑,对羊诰道:“你且说说,如何讨教法。”
“双人切磋即可,两边各出一人,三回两胜者赢。”
洪璿对站在身边的颜焕道:“你且准备一下。”
颜焕听罢,将眼神从羊诰身旁的一位黑衣少年身上抽离回来,道:“弟子明白了。”
只见那羊诰又道:“严掌门,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掌门笑道:“汝,但说无妨。”
“我等,皆是伏灵山尚未出师的修习弟子。来此秦元山,讨教时,倘若对手皆由你们指定,不做限制,那我们必败无疑,便是四人一齐,也怕是在严掌门手下走不过一招的。”
掌门回道:“既然是切磋,两者自然应当是望衡对宇,实力相当,秦元山素来公正,自然也不会占你便宜。”
“那便如此,我等四人皆是同门,只求对手也皆是出于同一师门如何?”
洪璿听罢道:“便答应你又有何不可,我秦元山岂有师门挑不出区区三人?”
羊诰听罢露出一笑,道:“既然如此,我有一旧相识在这秦元山修习,晚辈早就盼望与其交手一番,还望长老成全。”
此言一出,徐朗已经暗暗察觉不妙。
此时四周聚集人众亦多,许多都是来秦元山委托事务的顾主,正等着看秦元山的实力。再者,无论如何来看,羊诰等人都是显弱不利的一方,要是不答应,难免有损大气之格。
掌门听罢道:“你且说,此人是谁?”
羊诰回道:“我这位旧相识,姓鹿名瑞。”
语毕,愈来愈多的目光投射过来,聚拢在大师兄鹿瑞身上。
羊诰见状,转过身来,正见着鹿瑞。
四目相交,大师兄却是面无表情。
这羊诰一声冷笑,道:“鹿兄,许久不见。严掌门,我便与鹿兄所在师门弟子讨教一番如何?”
掌门迟疑,与洪璿对视一眼,两人一时皆不知作何打算为好。
巽门本就弟子稀少,如今阐离长老又与其余弟子出委托去了,只剩得鹿瑞三人在山。
羊诰大笑了两声:“可是有难处,那便罢了,再换一师门吧,直换得可以为止。”
徐朗只觉大师兄怒气渐盛,随后听其道:“有何难处?我巽门应战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