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自家厅堂里光着脚的老人正在翻书,不时的还用毛笔批注些什么,门外有另一名年纪相仿的老人走了进来,翻书的老人没有抬头看人,进来的老人也没有在意自己坐下,想着心思。
过了一会赤脚的老人看完一章之后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相国大人有什么事情快说,我忙着呢。”
赤脚老人正是杜如晦。
魏征听到之后笑了笑说道:“现在恐怕最清闲的就属李大将军了。”
“他闲下来咱们就该忙了,再说,他也清闲不了多久的。”杜如晦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那个小子可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啊。”魏征笑了说道:“你说要是这个小子知道了我们几个弹劾李靖你觉得这小子会怎么样?”
“想象不到”度如何叹了一口气,说道:“李靖手上的五行堂在他下到诏狱前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将五行堂的指挥权交给了虞丰年,但在虞丰年回到京城之前全体蛰伏,也就是意味着这小子从现在开始将不会事先得到任何情报,这小子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没有在说话。
“虞公子,前方有十多人在路边埋伏,估计是想打我们的主意。”追魂轻灵的停在虞丰年的马前,抱拳说道。
追魂轻功卓绝,被虞丰年作为斥候探明前方的情况,遇到了情况至少给后面的护送粮草的铁浮屠有个反应的时间,而不至于手忙脚乱。经过与惊鸿的一战之后,虞丰年将燕云十八骑给散了出去作为后手。
虞丰年正在马车里看一本书,这本书是出城的时候皇帝派曹公公送来的,等到虞丰年看了这本书的内容之后,才知道这本看上平淡无奇的手抄本是何等的珍贵。这是天下第一剑客裴旻毕生的武学心得!三言两语便拨云见日,这几天来虞丰年对剑道的理解何止一点的增长。
虞丰年抬起头来,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探明这些人的实力了吗?周围有无埋伏?”
“都是些寻常人,顶多就是会点拳脚,我探明了周围没有埋伏。”追魂想了想措辞说道:“如果说是山匪,其实更好理解一些。”
虞丰年挠了挠脑袋,别说是自己和燕云十八骑这些个人物了,就是随便在铁浮屠里找两个人就直接料理了,难道这群山贼疯了?
“你去把他们拿下吧,注意不要伤他们的性命,解决之后就在前面等我们。”虞丰年吩咐道。
等到虞丰年真的看到了这群跪地抱着脑袋在地上瑟瑟发抖得人的时候,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追魂想了半天也只想出“山匪”两个字了。
眼前的人皆是面黄肌瘦,其实说是面黄肌瘦都算是在夸奖眼前的这群人了,从破烂的衣服里还能清晰地看见一根根肋骨,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显然是已经饥饿了许久。
虞丰年打量了眼前的这些人老半天,最后开口说话:“各位这是要打劫?”
为首的稍微年纪打点的中年人看见虞丰年像是这伙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能揍得自己满山跑的头领,当下嚎啕大哭保住虞丰年的腿哭道:“官人!”
撒开……你给我撒开!虞丰年在抽了抽嘴角,在心中呐喊道。
“官人俺们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中年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像是再说两个字就会晕过去。
虞丰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紫藤说道:“拿些东西给他们吃吧。”
“谢谢官人。”山匪们在虞丰年的面前跪成一排,不停地磕头给虞丰年道谢。
为首的中年人狠狠的咬了两口手中的白面馒头,噎的自己直翻白眼。
“慢点吃。”虞丰年有种不好的预感,说道。
中年人终于咽下去自己喉咙里的馒头问道:“官人是不是带了很多粮食来?”
虞丰年的眼神射出精芒,就算出使的消息没有刻意的封锁,也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能够知道的,但是眼前的这帮子山匪显然是提前知道了这条消息,于是在路上提前的埋伏。
“你是怎么知道的?”虞丰年问道。
“就是在一天之前突然就传开了有粮食要经过永州的消息,官人可能还不知道,永州用的土地贫瘠,今年老天不作美,闹了大旱,更是颗粒无收,赋税又是极重。平时我们还能靠着捕捉永州特产的一种菱花蛇来抵一部分的赋税,但是今年干旱,山里已经找不到蛇了。已经饿死了许多人。”中年人又狠狠的咬了几口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咱们村里没有什么壮年劳力,大伙都饿的只剩下一口气,摸估着就算有粮食经过咱们永州,也轮不到我们吃上一口。于是提前走了几里地,想着提前来弄点粮食。”
虞丰年铁青,打断了中年人的话语问道:“灾民在会在哪里抢粮?”
“不知道,只是来的时候我看都在往永州的边境处集结。”
“你们动作比他们更快是不是因为你们比其他的灾民更早的得到消息?”墨孔雀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问道。
墨孔雀知道灾民们看到粮食的时候会做出些什么,他在边境看过那些刚刚经过战火洗礼的地方,人吃人都变成很常见的事情。到那个时候,饥饿会侵蚀人的所有理智,一切的道德、法律都将被遗忘。
“其实是俺们家一个亲戚在知府大人家里做下人,提前听到的。”中年人脸上有点骄傲的说道。
“公子,前方有大批的流民在想着我们这个方向集结。”刚出去探路没多久的追魂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
“有多少人?”
“约莫一万。”追魂沉声说道。
“刺史大人,这么多的流民,料想那十万石粮食断然是一点都不会剩下的。”一旁说话的正是永州的知府孟人杰。
一直老神在在看向远方那黑压压一片的流民奔袭的刺史,眯起眼笑道:“壮观啊!”
“听说了使团的领头人是叫做虞丰年,是大将军李靖的义子,刚到京城几天就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想来也就是个酒囊饭袋,再说,估计他不知道大将军已经在诏狱里生死不知,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就杀了。”在永州官场以狡诈阴险著称的刺史吴素志眼角流露出杀意说道。
孟人杰在一边问道:“要是这小子来向我们求助怎么办?”
“求助在他,帮不帮忙在咱们,以前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还会给他一条活路,眼下大将军大势已去,谁还乐意管一个义子?”刺史笑了笑说道。
“殿下说了,如果办好了这次事情,就把我们从永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调到户部去,那里还不是有大把的油水?”
“哎呦,多谢刺史大人。下官在这里先谢过了。”孟人杰一听道有机会去户部立刻喜出望外谢道。
“两千铁浮屠是吗?我倒要看看一万流民到你们底是杀还是不杀?”吴素志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
虞丰年面色不变,古云:“胸有惊雷而面平如湖者,可拜上将军。”平日里一直不正经的虞丰年此时竟然有了几分大将风范!有些急躁的燕云十八骑看见了镇静的虞丰年也都冷经了下来,死死的盯住了前方的路口。
“公子,是杀还是不杀?”墨孔雀问道。
十万石之多的粮食此时再想转移已经来不及了,护送粮食的两千铁浮屠如果和流民发生正面的冲突,必然血流成河!
不杀,身后换回三皇子的粮草必定会被抢劫一空。
杀,必将引起滔天民愤,再说他虞丰年对百姓也下不去那个手。
虞丰年的脑子急转,当下对着身边的墨孔雀问道:“墨孔雀,永州的刺史是谁?”
“刺史是吴素志,永州目前的这个情况跟永州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吴素志,在五行堂之前的档案上是个巨贪。”墨孔雀飞快道:“据说这个人还是……”
“李治或者李泰的门下。”虞丰年打断道:“利用流民来消耗掉我们的粮草,唯一会导致的结果便是让我们与秦国的交易告吹,换不回陛下最喜欢的三皇子李承乾,这样就少了一个东宫之位的有力竞争对手。”
墨孔雀点了点头,身后的燕云十八骑眼中皆是闪过一抹敬佩之色。
“这样的人家底应该殷实,五行堂计算过吴素志大概的家产吗?”虞丰年捻了捻下巴挑眉问道。
“根据今年年初的核算,吴素志家里除了银票之类的东西大约有现银万两。”墨孔雀肯定的说道。
虞丰年想了许久,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在他的身上,大家都束手无策,等着虞丰年拿主意。
流民终究还是百姓,纵使是在战场上一人可挡百骑燕云十八骑也不愿意对百姓出手,谁看着流民饿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其实心里都不好受。
虞丰年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说道:“取军粮一万石,分给流民们,燕云十八骑带领四百铁浮屠分发粮食,其他人维护秩序,插队者予以警告,警告无效者,杀无赦。”
“万万不可,虞公子三思。”旁边一个中年使团官员说道。
“公子,万万不可。”后面一声声的劝诫的声音响起。
虞丰年只是挥了挥手:“出了任何事情我一个人承担,照我说的做,卸粮。”
“我等回到长安之后定会在陛下面前好好的参公子一本。”旁边的中年使臣愤恨的说道。
“那诸位是要我大开杀戒,屠杀一万流民?还是想要流民毁了整整十万石军粮?”虞丰年言语里冷意森然,杀气爆发出来。
“你们居心何在?”
眼前的使臣们竟然是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语都咽了下去,不敢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