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棠啊,你就是个傻子
齐律走了,你气走的,他摔门而去,你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回来哄你,可是他没有。深夜,你在家独自饮酒,酒,早已是许久未沾,现在一沾即醉。恍恍惚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刚和几个哥们喝完酒,在小区公园里转悠,晚上行人不多,迷迷糊糊间撞进一个人怀里,顺势一倒,嗅到一股天然的松香,好闻极了,你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猫依偎在他怀里,还蹭了蹭,却没注意到夜色中他的皱眉。
他就是齐律,你放肆的从他口袋中拿出学生证,瞧见了他的名字,再看样式,和你即将转去的学校一样。你还在他怀里纠缠不清,他的确是恼了,可却只是皱眉,用那双有力的臂膀将你支撑起,让你胡作非为。
你伸手抚摸他蹙起的秀眉,比女孩的都好看,你嘿嘿一笑,他竟然没躲,两人初次相逢却比情侣更似情侣。
他终于说话了,两个字,起来。清冷似月光。
你意犹未尽的脱离他温暖令人心安的怀抱,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他轻轻将你遗漏的一缕发丝理顺,眼神温柔,夜色也很温柔,当然,这只是你以为。
他搀扶着你出公园,两人一路无话,而你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敢偷偷的看几眼,可不曾想,那时,你便红了脸。
那张清秀的脸在清冷月光温柔夜色下深深刻进了你的心,因为父母的工作原因不得不转校来这的幽怨情绪在遇见齐律之后也烟消云散了,你在心里直乐,这么容易就知道了他的名字,还可以和他同一所学校,你莫名的就笑了。
他又说话了,校卡还我。清冷依旧似月光。
你这才发现他的卡还在你手上攥着,你本就红了的脸又红了几分,这般模样如果被你的那群哥们看见了,估计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他接过卡,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接触到了他的肌肤,和你的脸一样热。可你胃中突然一阵翻涌,他的白衬衫沾满了你的呕吐物,你慌了神,想擦,却被他拦住。
随手拦了一辆车,他竟带你回了他的家。
他家很大,空无一人。
他竟然一个人生活。他将我安置在一个房间里,也充满了和他一样的松香。你虚弱极了,倒床就睡着了,像一只小猪,毫无形象可言。
又是恍恍惚惚间,你听到他对着你说,还真是像呢。
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你慌慌张张的检查全身的衣物,松了口气。床头放着一套衣物,留言:我去上学了,早餐自己热一下,洗个澡,换件衣服。字也好看极了,但字里行间透露着一种生疏,他大概很久没这样留言了吧,你想。
歪着头,你笑了。
地板上有些凉,可你早已醉的起不来了,你痛苦的蜷缩成一团,酒烧胃,这比当年痛苦多了。你嘴角扯着勉强的笑,脸上挂满了泪水,到底是他太爱你了。
思绪翻涌成篇。
你和他成了同桌,他好像有点喜欢你,同学们看见他对你笑纷纷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也了解到你身旁的这个男孩在平时是有多么的高冷。
他竟然就这样跟你表白了。
数学课,你如之前一段时间那样在他白皙的手臂上试着口红的色号,他只是提醒你要认真听课,却也不阻拦你的行为。
他突然就脸红了,欲语。
你疑惑的看着他,他小声说,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纯净如水。
其实你当时很害怕,但对上他明朗的眸,点点头。
然后在课堂上,他就大胆的,又轻柔的,毫无顾及的,吻了你的唇。他好熟练。
你问他,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他答,谈过。
你又问,几个。
他答,现在只爱你。顿了一下,一个。
你还想问,他作势又要吻,你怕了。
你碰了碰他的手,他反手握住,温暖且安全,可及不上那天的怀抱。
你们的手握了整节课,你埋怨他一点都不浪漫。他一笑,你如沐春风,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附耳语,鼻息微热,让你身躯颤抖了一下,说,你的脸好红。
你又害羞了,没了之前顽劣模样,将头埋进他的怀,你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他的怀抱了。
两人同居了,你爸妈不管你,齐律的爸妈也不管他。
两人的同居生活当真舒适,不过大概只有你这样觉得吧。他每天早起半小时精心为你准备早餐,照顾你的起床气,宁愿一起迟到也不愿打扰你的好梦,课上睡觉他也不管你,他将笔记誊好直接给你,所有的作业连错题都伪装的无懈可击,他知道你喜欢口红,为你买了很多只,你在他手臂上试口红的号色,乐此不疲,他把你的喜好了解个透彻,他什么都由着你。
学期完,期末考试,你什么都不会,惨淡无比的分数,你哭了,第一次因为成绩哭了,你说要补课,他许了。
你找的是全年级第二,叫楚云,挺阳光的一个男孩子,长的也不赖,成绩也好,当然,你那时候不清楚齐律的成绩。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你站到了楚云旁边,向他介绍这将是他暑假时的补课老师。他抬头看了一眼正苦笑的楚云,一言不发,冷若寒冰。
楚云告诉你,齐律是全年级第一。
你才发现原来你了解他这么少,他搂过你,脸色没有半分缓和,就这样走了。楚云在后面苦笑,掐指一算,大概又差了二十来分,齐律是难道一遇的天才。
你戳他,他不应。
看来他真的有些生气,他生气,你也跟着不开心。突然他抱住你,松香扑鼻,吻你,霸道的很。
一吻良久,良久唇分。
好甜。
门被推开,你被一道拉长的人影所笼罩,那个熟悉的身影后面是过道上橘黄色的灯光,暧昧不清。你突然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他将你搂进怀里,不顾你的无力捶打,慌忙的为你抹眼泪,可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你觉得这样矫情极了,但至少他还爱你。
可你好疼,真的疼,你咬着牙,呜咽着,疼,好疼。
他满脸的心疼,还有被他掩饰的疲惫,背着你往医院赶。
病床前,你微微揭起眼皮,看他经岁月打磨成熟又英俊的容颜,你突然觉得真的配不上他,此时,他的脸上尽是疲惫。
许久之前,他和你闹过一次脾气,比这次闹得更加不可开交,最终以他的道歉潦草收尾,你终于意识到,你没这个资格。
学校庆元旦。
他学过小提琴,还拉的特别好,各种样式的小提琴他家里都有,在你的一再要求下他终于同一上台表演。
和他同台演出的还有另一个人,当地有名的世家子弟,叫林卓,校花级美女,你拿她和自己比较,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比不上。
你吃醋了,开始闹脾气。
鼓着嘴巴坐在台下,不过他们还真的般配啊,一人身着简单的天蓝色连衣裙,耳缀同色耳坠,在烟雾缭绕中纤手抚古筝,一人一身笔挺西装,站在林卓不远处,缓缓的拉动着弦弓,中西合璧,古今结合,台下不少人都大呼般配。
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小女生的脾气,你恨恨的刮了齐律两眼,来一个眼不见为净,可还是听得见,的确是好听极了,可越听越烦躁,越听越无奈,干脆走出会场,独立于冷风中。
他从后面抱住你,他脸上还有来不及褪下的妆,你挣扎开,不想理他,他追过来,又抱住,你再次挣扎,回头一看,齐律身后站着林卓,画着淡妆,身上是齐律的小袄,长发飘飘,好美。你眼睛就那样红了,红的莫名其妙。
你不想管他们两个,跑开,好像心有不甘的回头,却看见林卓拉住了齐律,眼泪涌出,你在此时如此脆弱。
下雪了,从密密疏疏,到入目雪白,你白了发丝,身上只有一件单薄毛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你好想他。
你咬着唇,想要留下最后的尊严,你努力不去想他,可还是挥之不去,最终定格在他们同台演出的那一刻,男子温润如玉,女子无暇似雪。
他还是来了,习惯性的想抱住你,却只是将那件先前披在林卓身上的小袄披在了你的身上,点点温暖,上面分不清是齐律的温柔还是林卓的气息,好像都有。
还是被他拥入了怀中,你抛弃了最后的尊严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你抽噎着问他,林卓是不是比她漂亮。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你的脸颊,好暖。
你一直都比林卓美,他说。
你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和她演出。
他把脸靠上你的脸,好暖。
他含糊不清的说,我不知道该怎样讨你欢心,找林卓问平时那些男生是怎样讨好她的。
他总是会在你面前有几分不好意思,你把他抱的又紧了几分,也又温暖了几分,温暖的胸膛让你冰冷的身躯重现生机。
他继续说,她要我和她同台表演就跟我说,你也想要我上台演出,我就去啦,然后……然后……对不起。
他吻你,你又涌出了泪。
你不知道那天,他在台上手握鲜花,唱着你最喜欢的情歌,喊着你的名字。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那天很尴尬,可他从未提起,或与你抱怨半句。
你这些年来,被齐律宠着,一直宠着,你问他为什么喜欢你,他总是喜欢吻你一下,说,就是喜欢。
窗外下起了雨,病房里一片死寂,你偷偷亲了他一下,他转醒。房间灯光昏暗,显得齐律的那双眼睛愈发明亮,他勉强的扯起嘴角,抚摸你的脸。
你问他,去哪了。
他将已经冷透的红烧牛肉面提了提,买面去了。他还是惜字如金,这些年话愈发的少了。
你问他,怎么了。
他答,对不起。
他将头埋进你的怀,沙哑着声音,我好怕你离开我。
少见的矫情,你只感觉无比的心疼,抚摸着他的头,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猛的抬头,明亮的眸中突然光芒闪烁,你保证,声音却小的可怜。
你觉得他变得沧桑了,就在这一秒钟。
我保证,你直视他的眼睛。
他抱住你。
病房寂静冰冷,在此刻却温暖温柔。
在学生时代,他一直是备受瞩目的存在,在遇见你之前,他不显山露水,但还是有人给这位低调的,颇具皮相的年级第一送情书,他通常是不看的,可当你成为他的同桌后,他开始一封封的细细品读,竟夸张到摘抄里面的句子。
你觉得他那时候像个傻子。
当那封情书摆到你面前时,你有点懵,呆呆的看着他,他红了脸。
那次啊,可把你感动坏了,你奖励他一个么么哒,他笑了,如七月的和煦暖风。
句子大多都文采斐然,看来之前他摘抄的全用在这上面了,虽前言不搭后语,但情意溢于言表,一字一句,细细品读,傻傻的笑着,他也笑,你觉得那时他真可爱。
他又递过来一个信封,道,这是我自己写的,之前是我抄的别人的。
他在你面前有时霸道无端,有时小心翼翼,比如这时。
这助长了你的嚣张气焰,你一脸得意的接过信封,满脸的春风得意,他在旁边腼腆的笑。
打开,映入眼帘的三行字却让你感动不已。内容如下:
你是唯一,
也是全部,
世间美好如你如初。
拙劣的三行情书,字字温馨,字美,人也温柔。
你问他,你不会离开我吧。
他答,绝不会。
你道,你保证。
他答,我保证。
出院回家,路上,有风有阳光,他想牵你的手,你条件反射的缩了缩手,抬头,看见了他淡漠的神色,皱着眉,你重新牵过来,低声说,对不起。
他苦笑。
你牵着熟悉人的手,走在熟悉的道上,有着温暖的阳光和浅浅的风,时光便是如此静好,一如当年模样。
他停下脚步,抱了抱你,明明是最近的距离,却远若星辰与土地。你不甘,红肿的眼眶还未消去,你想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好哭上一场,却发现他熟悉的让你不敢接触,眼泪流下,你乱了分寸,我错了,你神情慌张的抱紧他。
风吹落你的泪,吹散那缕阳光,吹开天边的云,吹走身边的你。
你以为他这次真的生气了,可是他没有。
你以为你已经够用心的去了解他,可是你还是不了解他。
你害怕了。
他轻轻拍着你的背,为你拭泪,声音一如当初低沉沙哑,没事,我们回家好吗。
他的温柔细心让你更加难堪,泪眼婆娑间从他的眉眼中看到了泪痕满面的自己,好丑,你觉得。
回到家,他亲自下厨,厨房烟雾缭绕,你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承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
大学毕业,他本可去世界名校就读,他却选择了和你同一城市的某所大学,他成绩优异,你堪堪压线,差距不可谓不大,他每天接送你放学,这倒是令许多人羡慕,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优秀,也会有比你更优秀的人喜欢,流言蜚语很多,可你不在乎这些,你只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直到有人告诉你,有所世界名校的教授亲临这所城市,与他的父母交涉,与学校密谈,只为他一人。
你喊他过来,他就过来了。
你没看他,蜷缩在沙发上,说,你出国吧,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牺牲大好前途。
他沉默许久,说道,汤快好了,我去盛来。
一碗你最爱喝的丝瓜皮蛋汤端到你的面前,他一口一口的喂,你一口一口的喝,口感极佳,味道也没有一丝丝的改变,喝完了,他想再去盛,你喊住他。
你出国吧,你苦涩的笑着。
他也苦涩的笑,摇头,不语。
你出国吧,你实在不能忍受他的这番牺牲。
他眼神渐渐冷冽,抬起手臂,重重的落在了玻璃桌上,轰然碎裂,他的手臂流满了血,你懵了,他脸色苍白,单手抱肩,扯起一个笑容,斯斯的吸着气,轻声说道,这样就好了。
在医院里,你见到了他的母亲,她深深的望了你一眼,没有怪罪,没有厌恶,你不懂的是为何还有一丝感激。
他的母亲告诉你,齐律小时候就一直一个人,有轻微的自闭症,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为何如此喜欢你了,你们实在太像了,眉眼,神态,如出一辙。当那个女孩离开齐律后,他便一蹶不振,和之前一样,甚至更甚。我只想他开开心心的,不指望他有多大出息,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陪着他,算我求你了。
你又懵了。
齐律出院后,对拉小提琴并没有什么影响,你释然了,即使自己不够好,他喜欢不就成了。
某天午后,你要他为你拉一首曲。
那是一首熟悉的曲子,第一次听见是在初遇不久。
你记得那日阳光浅浅,风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