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
森冷的空气内,剧烈的咳嗽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翻涌在空气中的,是一阵又一阵的苦涩,干呕的恶心感窜上心头,连带着胸腔的剧烈浮动,夏侯桀猛然间坐起,血腥感蔓上鼻腔,竟咳出了一地的血。
“来人……来人……”
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此刻的他,仿佛一个老的快要死的病者,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最后一口气。
似是听到了屋内的响动,屋外守夜的公公立马推门而入,一眼便看的了昏黄的光线下,难受至极的夏侯桀。
“哎哟喂,陛下,陛下……”公公面色焦急,尔后又有几位侍女匆匆入内,他瞅瞅愈来愈虚弱的夏侯桀,吩咐一旁的侍女:“快去传李太医。”
侍女听令,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提着药箱的李太医便急促地进来了,一眼瞧见地上的血迹,脸色大变,忙给夏侯桀吃了一颗药丸。
药丸下肚,夏侯桀才缓和一点,很快就昏了过去。
“陛下……陛下!”公公不明白情况,以为夏侯桀一命呜呼了,立马尖叫起来。
李太医赶忙道:“公公莫慌,陛下只是症状好转,昏睡过去了。”
公公脸上还泛着惊疑不定,忙吩咐一旁的宫女处理地上的血迹。
李太医从医药箱里拿出工具,跪坐在床沿,先为其把了把脉,奇怪的是,脉象平稳极了,完全没有刚刚发生过咯血该有的样子。
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李太医站起身来,为夏侯桀掖好被角,道:“陛下已经安好,公公可以放心了,今晚切忌让其受凉,老夫再开几副药方,记得叮嘱陛下,一定要让其吃药。”
公公看着面色总算红润下来的夏侯桀,松了一口气,一张原本唯唯诺诺的脸此刻竟板起脸来:“李太医啊,陛下这病非但没有根治,怎么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李太医捋了捋白须,沉静地道:“陛下今夜是急火攻心而至,老夫这药方性子烈,但却是极有用的,陛下只是身体弱抵不住罢了,慢慢调节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公公微微躬身:“那有劳李太医了。”
打点好一切后,大殿内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多了几个宫女和侍卫守在殿外,生怕夏侯桀再有个什么意外。
漆黑的夜里空气凉意阵阵,李太医独自抱着医药箱行走在路上,月亮被黑压压的云层遮掩得严严实实,更增了几分寂寥和不安。
背后一阵凉嗖嗖的,李太医抑制不住自己忐忑的心情,频频打量周围的情况,身后却空荡荡的,连影子都显得多余。
此般安静着实让他想起了宫内的谣言,谣传这皇宫因为死的人多了,总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在晚上四处晃悠,以前他总不信,但前几日,似乎有几个守夜的太监经过这里,竟莫名其妙消失了,为此他不得不一阵寒颤。
可这是回太医院的必经之路,闭着眼睛也得走过去。
四下静悄悄的,仿佛全世界都沉睡了,李太医手心却沁出了冷汗。
忽然,身后一阵异动,阴气在背后蔓延,他张惶地回过头去,恍惚间,竟看到了一白衣女子,披散着如瀑的长发,身姿孱弱,面容阴森可怖,似有意无意地朝他飘荡而来。
李太医心里咯噔一下,搓搓眼睛再次认真地看去,这次却什么也没有,黑暗的尽,尽然是一片森冷和阴寒。
细细盯着那一处,似乎又出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飘飘荡荡,凉风阵阵袭来,漾起了她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长发,露出了那张恐怖的脸。
李太医吓坏了,加快脚步赶忙离开这处。
诡异的笑容忽地在面前放大,吓得他眼一闭,瞬时晕了过去。
翌日,宫内谣言四起,都在议论李太医失踪一事,一时间人心惶惶。
李太医作为夏侯桀平日最亲近的太医,突然被鬼抓了去,难免会让夏侯桀心头一阵复杂,但他已病症缠身一年了,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垮下去,这种关键时刻少了一位常年伴在身侧的太医,不免是一种祸事。
但天子毕竟是天子,所有人都为他服务,这一下子的功夫,下面的人就已经为他重新准备了一位太医,名叫邹玄,此人来自坊间,是一位行走江湖多年的医者,一直颇负盛名,据说是夏侯宇渊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请来照料父皇。
夏侯桀着实感动,对于他的病情,皇子们都很放在心上啊。
今日是邹玄初到皇宫报道的日子,夏侯桀亲自将其传唤到仪心殿前,以重礼相待。
不出所料的,这邹玄果真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鬓边以花白,满是褶皱的脸上却是一丝不苟的颜色,虽一双浊眼,却总能让人感觉自己已被他给看透一二。
“陛下。”邹玄跪地行礼,恭恭敬敬。
“邹太医莫要多礼,快快起身罢。”夏侯桀心里一直对这样的江湖名人很是敬佩。
邹玄起身,目光毫无顾忌地将夏侯桀打量了个遍,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这样是对一位君王的不尊重。
不过夏侯桀并不生气。
“恕老邹无礼,陛下可是身患重疾?”
夏侯桀微微惊讶,他并不觉得自己所患之症能够被称之为重疾,不由得紧张起来:“邹太医可看出了什么?”
邹玄缓缓道:“老邹一生阅病无数,见过成千上万种的病状,若陛下信得过老邹,老邹可为陛下探查一二。”
夏侯桀一听,心情大好:“那再好不过了,邹太医快快为朕诊治。”
一旁的公公见状,忙吩咐下人端来必要的器具,并搀扶着夏侯桀在内室的床沿坐好。
邹玄缓步走过来为其诊脉,半晌后摇了摇头:“无药可治。”
闻言,不仅是夏侯桀,在场的一众侍女和太监都愣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公公脸色立马变了,忙站出来显示自己对自家主子的维护:“邹太医,你可知你这样冒犯陛下,是要受杀头的大罪的!”
夏侯桀却很快就镇定下来,扬手制止公公,沉声道:“邹太医,朕的身体究竟如何,朕心里有数,你只管诊治就好。”
邹玄倒是丝毫没有被威严吓住,沉静的眸子依旧沉静,“那老邹就不妨直说了,陛下这身体,已经活不过今年了,毒已入骨,要解此毒,唯有削骨去髓,但若是那样,陛下的身子骨也会逐渐消瘦,最后慢慢衰竭而死。”
夏侯桀面色阴沉下来:“邹太医说,朕中毒了?”
“不错。”邹玄微微颔首:“中了一种老邹都判断不出的毒,这毒一直在侵蚀着陛下的五脏六腑,毒素蔓延十分缓慢,恐很早开始,陛下就已中毒了。”
这个结论着实让夏侯桀惊讶又不安,如若他中的毒是很早就开始下的,为何李太医检查不出来?又为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染了此毒?
愈想愈气愤,夏侯桀额角青筋暴起,脸色沉得如同就将暴风雨到来的天,“张公公,给朕去查近一年内的饮食,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心肠如此歹毒!”
公公吓得哆嗦了一下,忙跪下来应和:“老奴这就去,陛下息怒。”
邹玄似乎没有被这股气压压迫,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老邹不认为这毒会从食物进入您的体内。您每日的饮食皆有严格的试毒,有人想通过这个方式是万万不可能的。”
夏侯桀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怒气:“那依邹太医之间,朕是怎样染上此毒的?”
“老邹只是江湖中人,不懂宫中之尔虞我诈,陛下莫要为难老邹了。”
“无妨,朕答应你,定不会迁怒于你。”
邹玄默然片刻,缓慢地从衣袖间取出一枚银针,将其插在夏侯桀每日必饮的药物上,奇怪的现象出现了,那银针竟一下子变紫了,最后逐渐变红,然后就这么溃烂了。
夏侯桀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来,拳头骤然紧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