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内,夏侯宇渊神色悠闲地吃着点心,他心情太好了,所以连吃点心都是甜滋滋的。仓外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但是他不会出去的,因为他要在这里举行独属于他一人的狂欢,为这场战役敲响胜利的钟鼓。
这时,门被敲响了。
夏侯宇渊丝毫没有收敛神色的意思,连说话都带着张狂的快意:“进来。”
一名侍卫推门入内,他躬身行礼,禀报着外面的情况:“王爷,林熙儿死了。”
夏侯宇渊张狂的笑此刻才真正不加遮掩地泄露出来,填充着房间内的每一寸空气,“正和我意,有人帮我杀了她,那再好不过了。信那边怎么样?”
“回王爷,派出去的侍从已经回来了,并没有找到信的踪迹。”
“废物!”夏侯宇渊从大笑忽然变为恼怒,手上的点心盘子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连一封信都找不到!去,给我把林熙儿的尸体捞上来,信一定在她身上。”
“是。”
为了还七皇子一个交代,皇后不得不把曲心儿给贬黜了,从此郡主变成了一介平民,但曲心儿自那日被林兮予救起后就疯了,满脑胡言乱语,任谁见了都忍不住避开,皇后担心她说漏嘴巴,便派人暗地里把她给杀了,这么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便也在这世上消失了。
事情反转,皇后的消息自然便没有送到林邑手中,但真相比皇后捏造的事实更加残酷,老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死了之后,竟卧病不起,本就年老体弱,此般折腾,怕是时日不多了。
这日林邑正卧病静养着,门外小厮来报,说是有人求见,林邑没什么心思去埋笑脸应付官场的是是非非,便扬手挥退小厮,说:“让他们都回去。”
小厮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老爷,是七皇子来了。”
“他来干什么?”一听到七皇子这几个字,老人眼里就透露忧伤来:“让他走吧。”
说话间还带着猛烈的咳嗽,这时,一抹身影出现在了眼前,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林邑看清来人后,幽幽地道:“七皇子请回吧,老夫累了,不便迎客。”
林初珩一言不发,竟当场跪了下来。
林邑愣住了:“你这是做什么?”
林初珩俯首在地,声音喑哑:“父亲,这第一个响头,是我作为女婿,没能照顾好您的女儿。”说完,头重重地磕下去,额间顿时沁出了血丝。
“第二个响头,是我作为一个丈夫,没能保护好妻子。”
又一记重重的磕绊,额间青肿起来,血丝变为了汩汩淌下的血水,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他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头给磕破。
林邑不说话了,一双浊眼里满是心疼和无奈。
“第三个响头,是我爱她。”
这一记比任何一记都要重,他一磕,额头真给磕破了,白净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个这么大的伤疤,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林邑颤抖着身体缓缓站起来,看了他许久,最终叹了叹气,想将他扶起来,“北初,不怪你,是我的女儿没有那福分啊。”
林初珩却未起身,面上淡淡,但只要认真地去看他那双此刻已满是灰色的眸子,就会发现,那种镇定和淡然皆是假象,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父亲,北初不奢望您能原谅,您将女儿托付于我,却未有好的结果,皆因北初而起,千刀万剐在所不惜。但您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若还在,定然不会希望您为她的死而如此伤心,也不会希望您如此心神劳累。若是能惩罚北初以解心头之恨,北初也毫无怨言。”
“北初啊,你不必这样,老夫既然肯将女儿嫁给你,就是认可了你。且此番事出有因,是我的女儿着实命苦,才遭小人算计,天命如此,亦无可奈何,有你这份心,老夫便知道替女儿选了个好夫婿,你说的对,熙儿要是还在,绝不会想要看到老夫消极以待的,皇上还需老夫的辅佐啊。”
“父亲如此甚好,不过熙儿之死并非曲心儿所为,还请父亲细细听北初道来。”在林邑惊讶的脸色之中,林初珩道出了自己这几日查到的结果。
那日心灰意冷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因为林兮予绝对不会骗她,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所以她会游泳是事实,借曲心儿之计反栽赃也在计划之内,但突然生了变故。
这种变故太过突然,当时他下湖寻她时,那样的水流速度并不足以使她溺水身亡,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有人在水下故意设了埋伏,将其杀害。
他查来查去,查到了那日是夏侯宇渊派的人做的,他的目标原本是曲心儿,想以此嫁祸林兮予,却未曾想结果出人意料,他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活生生的人给送下了地狱。
听到真相的林邑脸色大变,怒不可遏:“混账东西,心肠怎如此歹毒?!”
林初珩朝他深鞠一躬:“父亲若想替熙儿报仇,请相信北初。”
林邑赶忙扶起他:“七皇子这是做什么,这份力我自是要尽的,老夫的女儿,怎么能就这么白白送死了呢?只是有一点老夫想不明白,为何这好端端的,夏侯宇渊会加害于熙儿呢?”
“有父亲这句话,北初就放心了,这便与您细细道来其中缘由。”
这一整日,林初珩都是在林宰相的府中度过的,黄昏时分才出了府。
傅音早已将马儿停在了府外,林初珩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七王府,他一下马进府后,便率先进到了书房。
一进去,满屋的书香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馨香。他一般很少进这个书房,竟是林兮予进的多,她知晓她每日都会花一点时间用来读书,便从未让人打扰过,现在她不在了,再进这里,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她倚靠在书架上,垂眸认真的模样,那时他便觉得美好极了,此刻人已不复,心中不免又悲伤起来。
傅音看到自家主子触景伤情,忍不住上前安慰:“主子,您别难过了,虽然派去的人手没有结果,但说不定王妃真的没死呢。”
“但愿吧。”
林初珩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出一个保险盒,那日他刚刚回府,便得到消息,在游湖期间,七王府曾被人搜查过,不用查他也知道,定是夏侯宇渊干的。但他未必就搜的出来,因为在藏东西这方面,林兮予用足了技巧。但没来由的,林初珩就是能找到它。
此刻看着手上的这个小小的保险盒,林初珩定能想象得出林兮予制作它时的心情。肯定有开心、满足,还有一丝小小的自傲。她一向聪明,却没有猜到会有人如此名正言顺地借刀杀人。
林初珩将保险盒抛给傅音,淡淡地道:“你试一下,能把他砸开吗?”
傅音嘿嘿一笑:“不就是一个木盒子嘛,属下一刀就能解决。”说着,他已将保险盒抛在了空中,挥剑斩去。
“哐当——”
什么东西碎了,傅音一看,霎时间惊呆了,碎了的不是他口中的小小的木盒,而是他的剑!
“这……主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初珩拾起那个保险盒,左右翻转,心下已了然:“这是一个伪金属盒子,看起来很脆弱,其实很坚硬,材料是金刚石,大自然最坚硬的物质,只是被她涂上了一层木质油漆。”
说着,他轻轻扭动一下盒子的棱角,下一刻,这个盒子竟有一处硬生生地被移开了,仿佛机关似的能够随意移动。
傅音惊呆了,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林初珩一边转动这个盒子,一边解释道:“她把它做成了一个类似六阶魔方的类型,只要将其还原,里面的机关受到的桎梏就会被抵消,盒子就会开了。”
傅音表示听不懂,但是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主子刚刚说完话,手上还扭着盒子呢,手速快的飞起,这没一下的功夫,盒子就被他打开了。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说,主子,您和王妃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都是怪物啊。
林初珩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信件的原稿,将其交给傅音,道:“明日本王会同林宰相一同进宫与皇上禀明此事,你只需将这封信连夜放到三王府就好。切忌放在一个可以让皇上轻易能搜到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夏侯宇渊永远不会看到。”
傅音有些不解:“主子,既然皇上能轻易找到,那三皇子不是也能轻易看到吗?哪有这样的地方啊?”
“有。人都会有一个主观视觉盲区,那就是会首先看自己前方的东西,能够注意到垂直于头顶的东西很少,所以那就是最好的地方。你就将其放在房梁下,待皇上的搜查去到那里时,你便有意无意地指引他们抬头望一下房梁处。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