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世颇为冷静地望着竹林边大大咧咧的姑娘,她手上的纸巾沾染着不少血迹。明明疼的冷汗淋漓,却咬着唇硬撑着不说话。
“那是不是姜珩?”宋黎世的话还没落下,魏之光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姜珩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晶莹。许是醉得太厉害了手有些抖,擦拭伤口的湿巾总是轻一下重一下的,疼的姑娘咧着嘴倒吸气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眼里弥漫着委屈难过,酒气醺得瞳孔格外明亮。
魏之光静默地抬起手掌检查姜珩的伤口,细碎的刘海儿遮住黝黑的眼睛,无处安放的情绪也隐匿在眼底。
“魏哥哥,我不疼。”姜珩撅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对面的冷俊男子,她的腿伤被小狗咬得并不严重,只有浅浅的牙印留在光洁的小腿肚上。不过是在月色的照应下看着有些唬人,姜珩近乎痴迷地凝视对面的认真为她擦拭伤口的魏之光。
魏之光的眼睛莫名就生了暖意,他记得小时候姜珩是个极调皮的小孩,每次总爱和邻居家的小胖子们掐架。
赢了架也不敢回家,偷偷摸摸的溜到自己的房间里撒娇打滚。好脾气的小魏之光总心疼的边替姜珩吹着气儿边擦酒精,轻轻的力道就让小姑娘噘着嘴,疼红了眼眶。
“是不是很疼呀?珩宝?”小魏之光温柔的蹙着眉盯着小姜珩的伤口。
“嗯,好疼!魏哥哥,我好疼,是那中一只玩偶才能哄好我的不疼的那种!”姜珩边呲着牙咧着嘴吸气儿,边无赖的提要求。明明知道她就是在撒娇耍无赖,可魏之光总忍不住想满足她的小心愿。
姜珩的咬伤不算太严重,可手上的擦伤的的确确有些骇人。灰尘和粗砺沙子沾黏在外翻的皮肉上,鲜血淋漓地顺着口子流个不停。估计纸巾上的血迹大部分都是手上的伤。
魏之光眼底一暗,缓缓挑拣着姜珩伤口处的异物。他已经刻意得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和呼吸,姜珩仍旧疼得微微哆嗦。
“是不是很疼?怎么不哭出声来?”魏之光情绪化得开了口,语调冰冷但难得带了一丝温柔。
“不……不算太疼……”姜珩还没说完,“嘶!——”的一声就从口中倾泻而出。魏之光刚刚软下去的心立刻就硬了起来,重重得摁在掌心的口子处,姜珩为难得厉害,也疼得厉害,只能含着眼泪瞪向魏之光,只余一双耳朵尖在月色下格外滚烫。
宋黎世立马就反应过来点什么,望了望胡萝北一脸无奈加心疼地耸耸肩,“你怎么连你主子都忘了?你这只蠢狗,你看你把你主子挠的!我跟你说今天晚上你爸铁定不让你入门儿!……罚你三天零食……玩具也不许玩……”宋黎世转身,凶神恶煞的骂向地上四肢摊开一脸无辜的胡萝北。
“嗷呜——嗷呜——”胡萝北低着头低声的委屈巴巴地叫唤着,不停地用爪子蹭宋黎世的裤腿。
“老魏……”宋黎世再一转身,就严重怀疑自己的眼镜度数是不是涨了。
从来都是光风霁月、波澜不惊的魏之光满脸紧张地抱起地上的姜珩,隔得这样近宋黎世可以清晰感受到魏之光肩膀处的微颤。
魏之光红着耳朵尖一步一步走向停车位,他脸上冰冷的面具分崩离析,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情绪流转地恍若阳春三月潺潺而动的浣溪春水,目光灼灼中皆是爱意。
从中国赴德留学的日子魏之光没有流露过这样的目光,在德国留学的生涯魏之光只有一副世界欠我五百万的死人脸表情,回国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宋黎世一度怀疑发小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眼下望着魏之光眼神灼灼的盯向怀里闷声不语的小姑娘,宋黎世欢喜得叹了口气。
魏之光少年时期并不是这样冷淡疏离的性格,他像任何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一样青春蓬勃,温柔的笑意挂在眼睑处融化在脸颊的笑肌中。
绿草如茵的足球场中晨鹿一样鲜活盎然的少年一定是他,湿漉漉的刘海儿还黏在一块儿,脖颈处淌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就能一脚扳回至关重要的一局。
永远是最后一个踩着铃声到班的少年即使喘着着粗气也能轻松地解答出烧脑的奥数题。随口一段英语脱口秀就秒杀自己古板的英语学究,班主任永远苦口婆心地劝告魏之光专注于学习而非身外之物,少年刚刚才点点头下一秒就奔赴操场。
该如何形容他呢?他明亮的如同太阳之子,所到之处必定春风十里。后来也是因为一些事情,魏之光出于无奈之下,只好远赴重洋留学。
也许德国本身是一个严谨内敛的国家,也许国外开放热情的文化无法感化他,也或许医生本身肃穆的职业感,让他变得性格,也许……
流畅的灰色奥迪耀眼的灯光刺破了沉重的夜幕,也拉回了宋黎世的游思。宋黎世的手重重的抬起又轻轻的落下,摸了摸“嗷呜——嗷呜——”叫个不停的胡萝北。
哈士奇眯着眼舒服地打着滚儿,丝毫没有一点魏老爸不让回家进门的危机感。
呛了一大口油烟气的宋黎世狼狈的咳嗽间,隐约可见魏之光开车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逼仄的空间和魏之光阴晴不定的脸,让姜珩觉得气压低的爆表,姑娘大气也不敢喘。
席间喝的酒上了头,装睡的鸵鸟色胆包天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对面认真开车的男人。
因为角度问题,姜珩只能看到位置光的下颔线清洗干净的让人侧目,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真是个英俊的人!”姜珩偷偷摸摸的看着魏之光。
“看够了没有?”略微低哑的突兀男声令姜珩浑身一震,偷看被抓个现行后,厚脸皮的姜珩索性就光明正大的睁开眼来。
姜珩一转头就对上了魏之光冰冷的神情,男子的唇角抿的紧,显得唇线特别流畅。姜珩费力吞了吞口水:“我……我想回公寓——。”姜珩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般赶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乖巧的坐好,眼睛紧紧的盯着鞋尖小心翼翼地低头嗫喏着。
“你需要打狂犬疫苗,被狗咬伤后会有潜在的发病几率。一个医学系的学生,连这点常识也不知道。”魏之光略微侧头扫了眼姜珩,刻意加重了医学系三个字。
对面的姑娘“噌”的一声脸颊通红,耳朵尖儿更是红的滴血。透亮的眼睛里水汽迷漫的盯着鞋尖,整个人歪歪扭扭得躺在副驾驶上,用身体的造型艺术表达出我现在很不好的信息。
莫名的感到心生烦躁,魏之光加大了踩油门的力度。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深夜里闪烁不停,夜风带起洋洋洒洒的满天柳絮。正是杨柳依依的阳春时节,一路上总见到路边花坛中星星点点的不知名白花儿。
市中心医院的护士站里炸了锅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欢笑声一声比一声高,吵的深夜里因为病痛折磨无法休息的病人辗转反侧,吵的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医院春色满园。
小护士们一脸兴奋的讨论着刚走的那对年轻男女,“天哪,安妮!你也太幸福了吧,那个男家属好帅呀!”眼冒红心的小姑娘们团团围住被叫做安妮的护士,安妮小护士正幸福的捧着脸接受所有姑娘羡慕的目光。
天知道刚刚来的黑衣男子有多出众,他的英俊不是那种喧宾夺主的张扬,反而如同涣然冰释的湖面下潺潺流淌的冰河般寂静,无声无息间的不经意一瞥就能让人铭记在心,无法释怀。萧萧索索,气质清举,只静静的站着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安妮往日的培训了上千次的职业素养和伶牙俐齿都抛之脑后,一句简单的“患者并无大碍,还需要再打四针疫苗”医嘱也说得颠三倒四,几乎咬破舌尖。安妮回过头就发觉脸颊烫的厉害,发热也没这么严重。
眼见魏之光即将转身离去,“幸好宠物定期打了疫苗,不然还是很麻烦的。”安妮又弱弱的补上无关紧要的一句,魏之光认真的点点头,黑亮的眼睛里幽蓝丛生。
“那个女生是那个帅哥的女友吗?天!她也太好命了吧!”小护士们朝着魏之光离去的方向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兴奋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