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疼的时候应该哭出来。”魏之光低声说道。
走在前排的小姑娘，刚刚贴了纱布的腿规规矩矩得走在道路的人行道里，风不时掠起小腿处的素色裙摆。魏之光喉头一紧，连忙把视线移至他处。
“我不疼的。”姜珩愣愣一顿后，又突然回头一笑，眉眼弯弯得让人想起异国他乡里灰霾天空中唯一的月亮，晶莹剔透的投倒在湖面上，投射在魏之光的瞳孔里。
“走吧。”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人隔着那样不可亲近的距离，影子却纠纠缠缠得绕在一起，亲密无间的如同恋人。
回到宿舍时已经过了零点，宿管阿姨无情地把姜珩拒之门外。
宿醉加冷风吹得姜珩思绪混乱，久别重逢的场面一度失控，姜珩呆呆坐在漆黑一片的绿化带外，凉风吹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魏之光毫不犹豫得放下姜珩后就驱车离去。
姜珩受了伤本来就疼得厉害，遇见魏之光后强撑的坚强也被打垮。多年来独自一人舔舐伤口，她早已经学会了含着疼痛微笑，魏之光的几句话就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此刻她小情绪在魏之光无情地驾车离去后全面爆发。
“我其实很疼的。”姜珩闭着眼摸了把脸上的泪，对着空气轻轻说道。
刺眼的光线即使闭着眼也感觉到极度不适，估计是值夜的门卫在巡逻时四散的灯光。抱着下一秒可能回被请到门卫室喝个茶的心态，姜珩随手抓了把四处飘散的发丝。不用细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恐怖得像惊悚片里的女鬼，姜珩自爆自弃的睁开眼。
暗夜的灯光在不远处拉成一道光束，起起伏伏的尘埃在微黄的光中跳跃不定。男子的脸在夜色中隐约显出刀削般的轮廓，隔得这样遥远，姜珩也能清晰感觉到他强烈无比的炙热目光直直射了过来。
姜珩委屈的抿着唇，可怜的像没人要的小动物般呜呜咽咽。
和人接触会有不同的‘触感’，有人给人的感觉尖锐如嶙峋的碎石，有人冰冷如皑皑白雪，有人爽朗如一泓泉水。这种触感是不会改变的，过去姜珩，次看到魏之光的笑容便觉得像是摸到一堆羽毛，柔软而温暖。
我在深山里穷途末路，是你突然出现在我前面，带我走出困境。
“珩宝，过来。”许是喝醉得厉害，姜珩听到了久违的称呼后跌跌撞撞得站起身来。她看着魏之光修长的腿迅疾的伸出车外，暗黄的灯光晕染得他好看的眉眼打了一层彩蜡，那白衬衫在灯下微微发黄。像载出了陈旧的历史，从黎明到黄昏。
他缓缓地走在路上，又一步步从地上走到她心上。眉眼温和地对她伸出手来，说要带她回家。
翌日。
教职工公寓内，似乎是为了在这间极其单调的公寓怒刷一下存在感，胡萝北开心地摇摇自己绑着小萝卜结的尾巴，优雅的迈着小碎步，小喘着朝姜珩扑过来，水溜溜的狗眼里写满了开心。
“你，你别过来啊……你这……”姜珩才被狗咬过，此刻更是畏惧的厉害。
眼见自己的被子在胡萝北的强烈攻势下越来越少，水汽氤氲的眼睛只能弱弱得瞪向对面死皮赖脸的狗，打起了持久战。
一狗一人僵持不下之际，胡萝北突然松了口，飞快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开了，快得叫姜珩连连怀疑刚刚死不松口的胡萝北是不是一场梦。
姜珩敲着不大灵光的脑袋，正纳闷是不是自己的威慑起作用，凉凉的声音响起“姜珩，你今天实验室打卡要迟到了。我会扣你学分的。”魏之光的视线落在被狗嘴咬得七零八落的被子上，眼神一暗。
床上的小姑娘原来眯着眼噘着嘴大咧咧的躺在被子上，活像只餍足的猫儿。
听了他的话后哭丧着脸不敢再有一丝动静，迅速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床尾。
“那个……那个……我，我上课去了。”望着皱成一团的被子，姜珩的说话越来越小声，头也低低的落下，姜珩后知后觉得踩着拖鞋走到门口意欲外出。
“看来你很喜欢我家的拖鞋啊，出门都不忘记带走。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姜珩囧的就差徒手劈开一条地缝把自己塞进去，他这么一调侃，姜珩的脸皮生生薄了几分，一下子涨得通红。可又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能任他边打量，边拿她打趣。
原来就已经很窘迫，可他的目光毫不掩饰，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魏老师我先走了！”姜珩羞红着脸飞快得换好鞋子后旋风似的逃离了魏之光的家。
“砰！”的一声格外响亮，魏之光几乎可以想象小姑娘火速逃离的可爱模样。
医学实验楼靠近人工湖，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早有放养的野鸭闲适地游荡嬉戏，衬以斜斜怒放的浅粉色桃枝，使得春景格外别致。
“姜珩你昨晚去哪里了？是不是跟你小情人出去私会了？快快如实交代。”褚钰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弃妇表情，可怜巴巴地拿着放大镜瘫坐在工作椅上，好整以暇的紧盯着对面手忙脚乱的姜珩。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知道！”姜珩冷着脸立马反驳，水汪汪的眼睛反映出半池春色，一脸无欲无求的捏着比色管。
褚钰仔细盯了盯姜珩，女孩的手指纤长呈现出玉的质地，小巧莹润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行吧，反正陆叙明天正式去医院实习。你可得加把劲儿啊，整个实验室的人几乎都有了实习经验。”褚钰松了松肩膀疲惫的对着姜珩。
“昨天值夜班了？”姜珩心下一沉，转而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褚钰。
“是啊，外科医生都这样。以后你就知道值夜班的快乐了！疲惫，劳累，秃发俱乐部欢迎你！”褚钰夸张地乐道。
“是吗？那你干吗不转到骨科微调专业，这样刚好可以不值夜班。”低沉的男声回响在实验室内，各同门憋足了笑又不敢笑。
只有古怪的咳嗽声打击着褚钰和姜珩的耳膜，两个人羞愧难当得转过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