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道:“我知昨晚我撞到你那处有些过分,可你卸掉我两条胳膊,也算抵得过了。如今你们要求我,是不是得拿出些诚意?”齐朗川想起昨晚她如何不留情,不仅踢伤他,还将他与齐简之摆成那样姿势,侍卫们来时,看他二人目光诡异至极,勾肩搭背的弟兄么,突然言语谨慎、行动躲闪起来,气得他牙疼。不教训她一二,实在难消心头之恨,可见她临危不惧地等他们抓他,又有些佩服。他从未见过这样女子,胡搅蛮缠、无廉耻心、不按常理出牌,可又百折不挠、见缝插针,抓住一切机会。这样的女子,如若将其置于这世上最大的牢笼中,会怎样呢?
齐简之见齐朗川静静注视江临,目光悠邈,不由吃了一惊,晃着他手臂道:“哥,你要是问她话,就把她胳膊接上吧,省得她胡说八道。”齐朗川盯着江临下巴上的红印,按着江临肩膀,将她双臂接上。江临嗷嗷直叫,泪水哗啦啦冲刷下来,流了许久都止不住。
齐简之手足无措,不知从他身上还是齐朗川身上翻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递到江临手上,江临道一声谢,抽泣着问:“你要问我什么?”齐朗川道:“有言在先,你若坦白,我放你走,若是胡编乱造······”江临抢先道:“你若信守承诺,我定如实相告。”
这时马车一户院中,三人下车,齐朗川带着江临七拐八转,来到一处凉亭,朝江临点点头,示意她坐下,问道:“江阿月不是你本名吧?”江临点点头,齐朗川道:“江临?”江临心里大惊,心道他怎知我姓名,该不会他知晓我是清平公主了吧?糟了,如若他以此要挟我,引起两国纠纷,那我岂不是陷我父亲于深渊?累坏北朝名声?江临心头百转千回,却听齐朗川又道,“你可认识一叫则英女子?”
江临长出一口气,道:“则英?哪个则哪个英?多大年纪?”齐朗川道:“均守平则之则,含英咀华之英,年纪约莫三四十岁?”江临好生奇怪,心道他一个南国王爷,问我一北朝中年女子何事?莫不又是宫中秘闻?
齐朗川道:“你可认识?”江临道:“我本想骗你说认识,可我的确不认识,北朝那么多人,我哪能各个认识?”齐简之叫道:“也没听说过吗?可是,你们容貌有五六分相似,她既有可能是你母亲或姨母,也有可能是姑母?你再好好想想。”江临目光微转,道:“和我相貌五六分相似?你们没看错吧?我并无姑母、姨母。”齐简之道:“那你母亲呢?”江临插腰道:“喂,说了一个问题的,你这是犯规。”齐简之缩了缩脖子,齐朗川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岂有不说之权。”江临早有预期,可齐朗川如此理直气壮,也让她大开眼界。她翻了个白眼,毫不畏惧地道:“这就是你南国皇室作风?出尔反尔、欺负良家弱女子?”齐朗川笑道:“你不是凤栖阁姑娘吗?算什么良家,再说,你也不弱呀。”他见江临吃瘪,心情大好,拿起桌上茶壶,悠然自斟自饮起来。
齐简之扯扯江临袖子,悄声道:“江姑娘,你还是说吧,那个,你那个同伙也在我们手上。”江临毫不奇怪,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斟了两杯茶,托腮道:“我母亲仙去多年,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我父亲,是个好色鬼,娶了二娘,生了儿子,便把我卖给人家当童养媳,哦,就是阿齐家。你们可不准对他怎样,我下半辈子还指望他呢。”
齐朗川微微一笑:“既然是你的小夫君,我自然会以礼相待。只是你不老实,不肯说实话,我就不敢保证你的待遇了。”齐朗川沉声道:“来人。”须臾间,十六个男人似从天而降,唰地出现在江临面前,个个孔武有力、强壮非凡。江临吸吸鼻子,一把拉住齐朗川衣袖,“我,我真没说谎啊。我告诉你他们名字还不行吗?我爹叫宋大志,我娘叫许花花。真的,不信你去查,我住在······”
齐朗川眼神示意,当即上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扭住江临手臂。江临额头冷汗顷刻而下,疼痛较方才更为绵长,呼吸间胸间撕扯不已,那些诅咒之词堵在嘴边,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齐朗川定定望着江临,只觉她沉静时刻像极了病猫,小嘴也不叭叭了,凌厉的爪子再抓不了人了,抬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又搔搔下巴颏,逗猫似的道:“这样乖顺多好,话说多了,我听着不顺耳,一句拔掉一颗小白牙。”
齐朗川眉目舒展,月色之下,俊美无俦。江临眼神转向一旁,暗暗诅咒,只听齐朗川道:“杜如松呢?”一男子答道:“在府里。”齐朗川道:“把他叫来。”那人道一声“是”,起跳腾挪,眨眼便已不见。
江临家中也有府兵,可却没见哪一个功夫这般出神入化,心想齐朗川若是有心杀自己,那人动动手指便可要了自己小命。当即老实下来,生怕言语不慎吃大亏。齐朗川见她怕死鬼模样,笑道:“你继续说,你家住哪里,小夫君叫什么,住哪里?”
江临向齐简之投去求救目光,齐简之悄悄望了眼齐朗川,把头低了下去。江临心道没用的东西,活该你被他欺压。她自知在劫难逃,挺起胸膛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昨晚是我坏了你们二人的好事,你要杀要剐冲我来。”
众侍卫虽面不改色,但齐刷刷竖起耳朵。江临又道:“大爷,其实我真没看见,只是晚上夜色太黑才叫出了声。齐简之,是不是啊?”齐简之脸颊飞红,摆着双手道:“你胡说八道,我们才没有做有悖人伦的事情,你再乱讲,我要生气了。”他见江临偷笑,心知上当,指着侍卫,跺脚道:“你们都把耳朵捂起来,没我命令,不许放下。”
众侍卫齐刷刷捂住耳朵,押着江临的二人也不例外。齐朗川道:“也罢,我自己来。”说着,他按住江临肩头,将人转过身去,右臂环住她脖颈,倒拉着她往外走。江临本能地将力气蹲到下身,双脚重踩地面,如此一来,摩擦加大,可齐朗川不但无一丝停顿之意,脚步却更加快捷。没走五米,左脚鞋子便掉落在地。她常年养尊处优,这些天虽脚底板磨了许多茧子,可后脚跟却是光嫩如旧,此时狠狠磨经粗粝地面,实乃锥心之痛。
江临后背冷汗齐下,她深吸一口气,赶紧抬起左脚,右脚也放松力度,可到底晚了一步,白袜上已通红一片。江临咬牙忍痛,却不妨眼泪兀自蹦出,滴滴粒粒全坠到齐朗川手上,齐朗川停下脚步,道:“还学不乖了?”
齐朗川有一道好喉咙,声音清亮,笑声悦耳,如若形势变化,江临对他会生出欣赏也说不定,可此时小命在他手上,江临心思全无,一心只想逃脱。
齐朗川笑声散去,又道:“你怎么不讲话?哦,是不是疼得厉害?”齐朗川向下一看,正看到江临反手向他身下抓来,他惊叫出声,本能松开手挡在脆弱之地。江临解脱桎梏,撒腿便跑。齐朗川恼恨不已,他怎能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大胆,竟然还敢对他用这招,还是在光天化日下,简直可恨可恶!
众侍卫齐刷刷长大了嘴,齐简之“哎呦”一声,指着他们道:“你们,都把眼睛闭上,不许看。”侍卫们闭上眼睛,齐简之小跑到齐朗川身前,扶着他胳膊道:“哥,你怎么又······”齐朗川咬牙切齿地道:“闭嘴!”江临以为齐朗川叫来这么多人,定是要折辱她,既然如此,她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她双目赤红,握拳道:“我不怕你,死就死,二十年后姑奶奶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