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雪还是在下着,江面上白茫茫一片,小舟上有两个皆穿红衣的女子,音杳杳的红衣颜色要浅淡些,她的姐姐则是炽烈的红色。
“音澜澜”。
音澜澜肤色很白,仿佛与天地间苍茫的雪色融为一体,一眼看去火红色的衣衫尤其耀眼,她在船舱下抬头看聂行伍,说道:“看来传言都是真的,不过半年未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了。”美人很美很养眼,但说起讽刺的话来却丝毫不留余地。
聂行伍没有理会音澜澜的话,只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音澜澜低头进了船舱,舱内很是简陋,但是却点了袅袅的熏香,没有一般用来摆渡的船舱的湿味儿,“我来这里当然是来找李丛寅的”。
聂行伍低声笑,也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怎么,找他娶你?”。
音澜澜睨他一眼,笑道:“娶我?他李丛寅在大婚之日逃了,让我音家颜面扫地”,她笑的咬牙切齿“我这次是去杀他的!”。
“你若真的舍得杀他,我倒要……”聂行伍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
音杳杳听的着急到不行,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待要怎样?”
聂行伍不说话,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闭目靠在船舱上,音杳杳气的跺脚,正要再问就被音澜澜拉住了,“他这个人向来如此,习惯就好”。
音杳杳这才罢休,“澜澜姐他这个人就像块臭石头!”。
音澜澜让她进船舱去:“你这个人半点优点都没有,不过只一点,话少”。
“我当你在夸我”,音澜澜听了他的话嘲讽一笑,没有再管其他,只自己坐在船头看风景。
宋轻鱼来青阳码头接音澜澜,音澜澜火红色披风尤为醒目,小舟还在江面上时就看到她了。
雪还在下,几人刚出船舱衣服上就落了不少,甚至还有几片雪花落在音澜澜的眼睫上,宋轻鱼微微俯身去请她,“音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少爷已经安排好一切等您回府了”。
音澜澜看也不看宋轻鱼一眼,携着音杳杳的手直接上了马车,宋轻鱼也不敢抬头,前日李丛寅才说过不见聂行伍,然后今日却又要她来码头接人,所以她不敢抬头,一眼也不敢去看聂行伍。
马车正要行进,音澜澜想到什么撩起车帘对着车外说,“你现如今还是贴身伺候李丛寅?”,宋轻鱼知道是在问她,如实告诉她是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音澜澜便又坐了回去。
“她是那京都闻名的候府双姝的其中之一吗?”音杳杳扒开马车的窗帘去看宋轻鱼。
音澜澜点头,“‘素琴’侍女宋轻鱼就是她了”。
人人都知道京都女子中出名的不是那些官家小姐,而是凌候府上的两个侍女,一曰“素琴”,另一曰“幽笛”,两人在音律上颇有造诣。
音杳杳第一次见到宋轻鱼就盯着她的脸看,叹道:“这个小侍女是真绝色啊,李丛寅真是会享福的很。”
音澜澜看着音杳杳天真模样,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一副宠爱的模样。
李丛寅披着厚重的披风在门口等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可能是因为今日大雪的天气,他的脸色尤其的苍白,并且咳嗽十分的频繁。
但是没人敢劝他回屋,哪怕有小厮撑伞,雪还是落了满身,暖手的手炉换了三个之后,宋轻鱼一行人终于是回来了。
李丛寅咳着对前头的马车作揖,浅浅的笑,礼貌却似乎又有些疏远的说道:“澜澜,许久不见”。
只见那马车的车帘被一股蛮力猛地撕裂,从马车里甩出一条火红色的长鞭,李丛寅只侧身退了一步,鞭子便将下人放好的凳子劈成了碎片,一旁的下人们惊呼出声,其实那条鞭子倒也不是实打实冲着李丛寅去的,不然也不会只是劈碎凳子这么简单了。
“李丛寅,今日我非要抽上你几鞭才能消气!”,音澜澜满脸怒容的站出来,可是再看李丛寅依旧还是一脸温柔的笑,更是让她的怒火又旺上三分。
楚巷李府门口这群人里,应该是属聂行伍功夫最高,他现在一脸戏谑的坐在那匹高头大马上看戏。
“快些进府吧,雪下的这么大小心着凉”,李丛寅捂唇又咳了几声,吩咐宋轻鱼道:“轻鱼,你现在去将客人们的住处都安排好”,说完他就转身进府。
音澜澜根本就没想到李丛寅一句话就打发了她,冲着李丛寅的背影又甩了一鞭子,狠狠的打在府门口右边的石狮子上,石狮子的爪子被甩掉了一只。
“几位请”,一旁宋轻鱼恭恭敬敬的请他们进府。
音杳杳看着这情况也是气愤不已,就直接说道:“澜澜姐,咱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受这个气干什么啊!”,说着眼睛就有些发红,“澜澜姐,咱们回家吧”。
音澜澜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音杳杳的脸蛋,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也不再安慰音杳杳,径直跟着李丛寅,从宋轻鱼身边进了李府,音杳杳赶忙跟上她的脚步,却对宋轻鱼冷冷的哼了一声。
“欺软怕硬的小丫头,你没事吧”是聂行伍,他靠的很近,可惜宋轻鱼却并不敢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低头赶忙跟上前面的人。
聂行伍皱眉,并没有进李府,转头离开。
青阳镇上有一家叫做“泠音”的酒铺,开店的老板娘是个寡妇,男人早些年死了她就自己独自支撑这家酒铺,酒铺的酒不见得有多好喝,来喝酒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日大雪,酒铺里没有人。
“你来了?好久不见了”,聂行伍一个人在酒铺里喝了一小壶酒,老板娘才出现,穿着一身白衣白裙。
“你这身衣服让人看着就发冷,什么时候能换个颜色”聂行伍想到音家那两个姐妹一身的红衣又摇摇头,“算了,其他的颜色也不见得会多好看”。
老板娘抬手转了一圈,像是要聂行伍好好欣赏这身白衣,她说:“你最喜欢的不就是穿着这一身白衣的女子吗?所以我就只穿白衣”。
聂行伍不说话。
老板娘见酒壶中空了,又拿了一壶来给自己斟上,又准备给他斟满,却被聂行伍阻止了,“不喝了,明日还得上京”。
“你才来就要走?那李丛寅可真会使唤你”老板娘忿忿不平,聂行伍却毫不在意,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就要起身离开。
却被老板娘拉住衣袖,“淮鹤,再……再待一会儿吧”,老板娘本来是跪坐在地上,说完这句话仿佛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慢慢的靠近聂行伍的身体,她还想依靠在他怀里。
但是聂行伍阻止了她,他拉开老板娘拉他衣袖的手,攥得很紧。
“聂淮鹤……”
也许聂行伍是真的醉了,老板娘靠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拒绝,耳边那声‘聂淮鹤’是一声咒语,他的眼神迷离,仿佛透过了老板娘在看另一个女子,另一个身穿白衣白裙他最爱的女子。
让他清醒过来的是唇边的温热,他猛地推开老板娘,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便仓皇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