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牢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罗锅走进大楼。铁门的开关声很是瘆人,一股寒气随之透入人骨。
“十三号牢房。”那个罗锅抬头望着牢房字号,“这数字我看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他从进来之后一直在这样自言自语。
“文和?”牢房里的荀攸认出来者,“你怎么成这样了?”“吱吖――砰!”贾诩走了进来,提着一壶饭菜。说:“我是来劝降你们的。”边说着,边盛出两碗米饭,又在上面扣了点儿菜,又放了两块梅花肉。放在桌上:“这饭爱吃不吃啊,我说完该说的话就走,该怎么办主意你们自己拿。”
“先不说别的,把饭端过来,我饿了。”荀攸说着。“怎么,你还吃得下?”一直没说话的何颙责问荀攸。“你若是不吃,就把你那份儿也给我,这狱里的饭食一天天的就是粟米,吃不得饱。”于是就接过饭食,大口吃了起来。
“话说过来,这监狱是挺阴森的吭,寒气逼人,蓝光闪烁,到处白骨皑皑,仿佛到处都是阴间之火,恐怖至极。要是我,再香的饭我也吃不好。”说着,贾诩来到荀攸对面坐下,“公达,我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那何颙要为那个所谓的什么圣上尽忠也就算了,你又何必如此呢?你看他,他就快饿死了,他嘴里的理想,忠义,社稷,全都没了。你想想他那样吗?你们这些文人,最是虚伪!你们妄想凭着这么一副躯骨皮囊,换取你们所谓的千古留名,青史流芳。别傻了!那不过是你们心中胡思乱想,胡编乱造的东西!……”
“把他那份儿也给我拿过来吧,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吃了。”贾诩交给了他,继续说着,荀攸则继续吃着。
“什么忠君!什么社稷!那不过是皇帝老儿用来奴役你们的工具!你信吗?白天你们饿死在大牢里,晚上他就把你们忘了!而你们这些愚忠的人,抱着皇帝开给你们的空头支票,不过一个虚名!多么可笑!你有多少命?你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你做不了什么忠臣,我也一样。我们都只是想活下去,不是吗?听话,现在跟着我去面见董卓,只要你答应投靠他,哪怕你不给他进任何建议,他都不会杀你,而会重用你。最起码,会让你更好地活下去。”
“有羹吗?”
“……”贾诩把饭盒扣在荀攸脸上,“我羹你个狼贼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以为你只要求吃喝就能活下去吗?我告诉你,不可能!”骂着骂着,贾诩的腰越骂越直了,荀攸早看出来他是装的了,“吃粮食还要靠劳动力呢!你算老几呀?这天下,不是人抢你,就得你杀人!决不能独自清白!你我这样的书生,不能做最大的,那就依附最大的。你不是何颙那样的傻子,你总不希望就这样白白地死在牢里吧?”
“我和你不一样,你求的,是能活下去;而我求的,是能活着。活下去,可以屈节;而活着,不可折骨一寸。”
贾诩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次记得带点菽子啊,我有点儿便秘!”
“还有饭吗?”何颙问。
贾诩刚走没多久(当然走的时候已经不是罗锅了),董昭乘着汲寒驾的车,来到大牢门口。吁了一口气,叫人打了大门,又吁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往牢房走去。
“十三号?看着可真不让人舒服啊。”
董昭和荀何隔着栅栏。
“敢问来者是何方尊客啊?”
“能来到这儿的能有什么贵人?还不都是替人卖命的?”
“那么您为谁卖命呢?”
“天子。”
“天子?”荀攸笑道,“大汉有天子吗?天有子嘛?”
“皇帝需要你。”
“是要将我们赦免出去吗?”何颙问。
“让你们出去是不可能了,不过,”董昭掏出一张锦帛,交给荀攸,“这个可以让你们自己出去。”
锦帛上写着四个大字:
谋诛辅功
荀攸看完,交给何颙,何颙看完,把锦帛撕碎,放进嘴里咽了。
“需要我们做什么?”何颙问。
“好好活着,等待着我们的号召。”
董昭走了。
晚上。荀攸和何颙烤着火,何颙问荀攸:“公达,你说这天下,以后究竟会是谁的呢?”
“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别装了!你的心里,一定早有数了吧?”
“贾诩和董昭,一个自傲,一个自薄,可他们的眼光都没有看到要害。西凉军势大而无德,只要董卓已死,必会分崩离析;皇帝有名而无实,董卓如若再度废帝,汉室可能就真的难以再兴了。”
“那我们帮谁?”
“谁都不帮。”
“谁都不帮?”
“若只说这长安城里,董卓的胜算与皇帝似乎是不相上下。可是你放眼天下,有哪个诸侯把刘协当做皇帝的吗?就是那些汉室宗亲,刘繇,刘表,刘璋,刘岱,也是对汉庭阳奉阴违。如果董卓废帝,那么刘协一党最厉害的做法不过是杀掉董卓。董卓一死,西凉军必来报仇。他们会劫持皇帝,可是李儒,牛辅,董越,董镇必然互相不服,到时候又会群龙无首,众诸侯只会观望,天下该乱还是乱,汉室无法中兴。而我们要做的,只是好好活着,等待机会出狱,另寻明主。”
“两位先生……”荀攸和何颙转头一看,隔壁牢房里有个犯人躺在那里,呻吟般的说道,“你们想走出去吗?我现在就有机会。”
“机会?我看你这是在死前说着胡话吧?”何颙说道。。
“我想出去就能出去,有个缝儿就能走,你们要一起吗?”那个人笑着说。
“疯子。”何颙默默说。
“疯子?”那个人语气是挺像疯子的,“那你们说说,我和前面那个驼背的比,谁是疯子?”
“你呀,是疯子装疯;”荀攸说,“那个驼子呢,则是疯子装傻子。”三人大笑。
第二天,荀攸和何颙起来,却不见隔壁那个人了。狱卒来此查狱,发现那人逃了狱,搜查牢房,却无任何破漏,只有一个鼠洞。
“难道,他会缩骨功?”何颙疑惑。
“请问一下,逃走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啊?”荀攸问一个狱卒。
“他呀,就是个疯子,一天天拿石头当金子。好像叫什么,冯孚。”
“你认识吗?”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两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