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岁寒相处久了,齐姜了解到他本来是个游历的画家,经过平遥不幸被抓,已经在这里面关了一个月了。
元巫处理像他们这种人,分为几种方式。年龄小的分到翠云廊接受元巫的训导,青壮年呢就分配到奴隶营干些粗活,年纪再大些就送到丹药室去做药物实验。当然也有特别的,像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就可以直接送到翠云廊去,那里是元巫培养玩物的温室,齐姜这具身体就是其中一个。
白岁寒弱冠之年,本来应该呆在奴隶营干活,结果因为得罪了人,被发配到丹药室去烧锅炉。几乎每天回来都会把自己弄得特别脏,浑身恶臭,甚至有的时候会带点伤,渐渐都没了人样。
其实,齐姜觉得他挺奇怪的,没有一个劲地深究她的身份,甚至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就不再多问,为什么她会晕倒在丹药室?为什么她会受伤?他都好像并不在意,像这样天天把她养在屋内,他好像很有成就感。
但齐姜不这么认为,在元巫多待一天就多一分被面具男抓回去的危险,而且齐生被抓进了军营,留了两个小孩子在荒山野岭,真的太不安全了!她得想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齐姜在他屋子里躲了几天了,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她也可以适应现在这一副半男不女的样子。为什么说半男不女,因为她现在没有了女性特征,还长出了喉结,看着就像个少年,不过面容变化并不大,只是轮廓更清晰了些,眉骨突出了些,原本清秀可爱的脸像是抽了条儿一样,少年的英气与少女的天真融合在一起。
齐姜闷在屋子里也没闲着,练练拳法、舞舞剑法,把柴堆搬来搬去的,不知不觉这具身体锻炼得也就不错了。
这天,她正在屋子里扎马步练腿功,外面一阵喧哗,眨眼间那声音已经来到了门外。
“你说他住在这里?”
“是啊是啊……”
“他算什么东西,敢一个人占着一个屋子?”
“他又脏又臭的,我们才把他一个人隔到这里来住……但您放心,这屋子又小又潮湿,里面还堆满了木材,他绝对过得不算舒坦。”
“哼,那就好——”
齐姜闪到柴堆后,仔细听着动静,“哐当”一声,外面的门锁被人砸开。
“啊呸——灰怎么这么多!”
透过缝隙,齐姜看到领头穿着灰棕色麻衣麻裤,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布马甲,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群讨好他的男人。
“那小子多久回来?”
“估计也快了。”
领头冷笑一声,“那咱们就给他一个见面礼吧。”
他边说边踱步往屋内走,齐姜身子一缩,紧贴在墙壁上,眼见他就要走到最后来了,齐姜捏紧拳头,计算着以现在的体力是否可能打赢这一群人,然后还逃出去。
幸好那人走到地铺的地方忽而转向另一边,正好背对着她。他一脚踢开地上叠的整齐的被子,“拿水来。”
有人提了一桶水来,他道,“给我泼,整个屋子都给我弄湿了。”
“这不好吧……被子湿了也就算了,这些柴是奴隶营屯着的,弄湿了可能不好交代。”
“要你去交代?这些柴既然放在他屋子里,出了问题就是他的问题……”
水一桶一桶泼到屋内各处,齐姜也没能幸免被从头到尾淋了个遍。白岁寒之前说过他在这里得罪过人,看来就是这群人了。
“老大。”
那群人的动作忽而停了,齐姜侧过身看去,只见白岁寒面不改色地站在门外,毫不意外的样子。
“泼完了吗?”他声音很镇静,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群人听见声音,回头看见白岁寒,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这人平时弯腰驼背的,怎么今天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声音也没那么沙哑了,脱胎换骨了一样。
白岁寒微笑着走了进来,脚踩着浅水,荡漾出一圈一圈波痕。
“你没事吧?”他道。
齐姜吃了一惊,躲在角落有些不可置信,他这是在问她?这么大胆?
“没事的话就出来吧,不用藏了。”
白岁寒说完,转身把门关上,“咔哒”一声,门栓靠紧了。
领头闹事的人嗤笑一声,“故弄玄虚什么呢,关门讨打吗?”
“你们往后看。”
嗤笑声没停,反而更甚,“后面?后面有什么?我就不信你还藏了个人……”
声音断掉,齐姜走了出来,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你刚才没看见我。”
奴隶营人虽然多,但是聚集在一起,几乎互相都见过面,所以齐姜的面孔对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这会儿这群人都惊讶地看向她,倒是领头反应过来了,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白岁寒,“别人金屋藏娇,你这是藏了个娘炮?还是个元巫的侍卫……你这口味不小啊。”
娘炮?齐姜嘴角一抽,低头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侍卫装,她就这么一件衣服,穿都穿臭了也换不了。但是既然他们以为自己是元巫侍卫,岂不是正好,她正差没个合理身份呢。
于是齐姜装腔作势地冷下脸来,“大胆!只不过是一群奴隶,竟然泼了我一身冷水!等我上报给我们头儿,你们等着被送去丹药室做成人丸吧!”
那群男人被她的气势镇住了,面露惶恐之色,只有领头阴冷地看着她,“不过是个小侍卫而已,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干倒!”
“蔡旭!你说什么呢!”同伙赶忙制止他。
“我们一群人难道还治不了他们两个小身板?”被叫做蔡旭的领头冷笑一声,“你们别忘了,我们被弄得妻离子散都是因为谁!老子早就想杀了元巫这帮畜生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还送上门了!”
一群人的怒火被点燃,面向齐姜露出了嗜血的眼神。
齐姜:“……”完了,撞枪口上了。
白岁寒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怎么?你们难道还要杀人不成?”
回头看去,他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了,背挺得很直,手里拿着一条黑黢黢的布巾,他本是低着头,此时缓缓抬起。
长而密的睫毛下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闪动着,桃花眼温柔似水,长眉若柳,鼻梁高挺,嘴唇殷红,冷白的面颊上泛着淡淡的粉色。
一群男人目瞪口呆,一个乞丐突然变成了花美男,他们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不只他们,齐姜也被吓了一跳,起先是因为他的美貌,可越看越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