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姜浑身疲软,浑浑噩噩的,连睁开眼睛的半点力气都没有。身边不时有婢女走动,她们为她梳洗打扮,换上干净整洁的华丽外衣,被子一裹,卷着她抬到了昏暗潮湿的地下室。
鼻尖有淡淡的草木香气,她皱着眉,渐渐恢复了清醒。齐姜这才发现自己被裹得严实,躺在一架刑床上,床的四角上有铁质的圆环,床的上方吊着长长的锁链。她咬了咬牙,继续环顾四周,各色各样的刑具都有,甚至有的她都没有见过。
“这是铁毛笔。”
面具男从黑暗的死角处走出,拿起墙上的一个状似毛笔的东西,笔头尖利的铁丝规整排列,他轻轻在墙上一划,“嘶啦”一声,墙壁上出现深深的细白的痕迹。
他靠的近了,铁毛笔险险的停在齐姜眼前,再往下一厘,她的这双眼睛就毁了。
“小十七,不害怕吗?”他仔细打量着齐姜的神色,脸上是探究的意味。
若是以前,他的小十七早就吓得冷汗直冒,连连求饶了,那副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可爱的很呢……可现在,床上的女子虽然脸色苍白,可是眼睛倒是睁的大大的,沉默的回视着他,丝毫不见畏惧。
这幅坚韧不拔的样子,好像更可爱了呢。
在看不见的面具下,他挑着眉,邪魅一笑,“小十七果然是胆子大了不少呢,怪不得玩游戏的时候敢逃走……幸好啊,本尊又抓到你了,你说,本尊要怎么惩罚你这忘恩负义的坏姑娘呢?”
他指着一堆刑具,“喜欢吗?都给你用一遍怎么样?”
要是都用一遍,她就死定了。
齐姜裹在被子里的手握了握,发现依旧没什么力气,反抗绝对是自讨苦吃,只能与之周旋,“尊上饶命。”
他的眼神阴冷的像一条毒蛇,“敢配合十五来行刺本尊,竟然还想本尊饶你一命?”他摸着她的脑袋,“十五求饶的下场是什么,你还记得吧?”
齐姜听他说完,心里有了思索:看来这具身子是个刚烈的,之前和同伙行刺过元巫首领。齐姜依稀记得梦里场景,有具女尸倒在雪白的地毯上,死相极为惨烈,那就是十五吧,她曾经的伙伴。
齐姜严重怀疑面具男是想直接一掌震碎她的天灵盖,那双手就不像是在摸一个活人的脑袋,而像是在丈量骷髅。她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面具男不知为何突然放过她,齐姜刚松了一口气,就被人抬起了下巴,一个圆滚滚的药丸塞进她的嘴巴。
“咽下去。”他的声音凉薄至极,见她不动,直接掐着脖子让她往下吞。
齐姜没办法,只能咽下去,“咳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面具男缓缓剥开禁锢住她的被单,“自然是让你听话的好东西。”
齐姜咬紧牙,也不管什么保命不保命了,张嘴就骂,“卑鄙小人!”
面具男抽出腰间的长箫,那箫浑身乌红,尾部坠着黑色稻穗,齐姜看着倒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悠扬的曲调婉转而出,齐姜的身子变得轻飘飘,好像脚踩不到实地,整个人毫无实感。突然,诡异的音调陡转,一路攀升刺激她的耳膜,更刺激着她的身子,她就似一个提线木偶,被他胁迫到了高空,下一秒,音调骤降,她被他一把放开,不停下坠下坠……她感到胸腔中的五脏六腑都在抖动,剧烈的拉扯感要把她撕裂了。
“啊——”齐姜忍不住叫出了声,余光中的面具男终于在此刻放下了长箫。
他扬了扬手里的乐器,“看小十七表情不太好的样子,定然是这首曲子不喜欢,本尊屈身再为你吹一首,如何?”
音调又起,疼痛再次袭来,齐姜被他折磨得在床上抽搐,恍恍惚惚的,看什么都是重影。
“小十七真厉害,竟然还好好的呢……你可知,十五可是连一首曲子都没撑过去。”他温柔的俯下身,用目光丈量她的身体,“顽强的东西真是格外有吸引力,本尊忍不住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他的目光落到屋内各色的刑具上,像是在挑选什么礼物一样慎重,齐姜虚弱的往他视线那边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来小十七也很喜欢木马,对吗?”面具男笑着问她。
变态!禽兽!畜生!
齐姜在心里不停骂他,双手握紧,他要是敢过来,她就算是咬舌自尽,也不会让他得逞!
室外突然喧闹,有人叩门传报,“尊上!翠云廊那边有刺客袭击!”
面具男的动作彻底停下,翻身下床去,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精疲力竭的齐姜,“可惜了,本尊只能下次陪小十七坐木马了……来人啊,把她看好了!”
齐姜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是逃过一劫了,她抬起头,只看到一个离去的背影。
不能坐以待毙!
齐姜眉头紧皱,狠狠把自己摔下床去,她吃力的倚靠在床楞上,慢慢撑起身子,只觉双手刺痛一片,手下静躺着那只铁毛笔。
楼上脚步响起,楼梯间走下一个黑衣守卫。
齐姜快速把铁毛笔藏在怀中,理了理衣物,松散的靠着床,闭上眼装晕。
“怎么掉下来了……”
守卫嘀嘀咕咕说着,伸手想要把齐姜拖上床拴起来,结果还没碰到她,只见少女一双眼缓缓睁开,柔情似水的看着他。
守卫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带着试探弯下腰去。趁他松懈,齐姜一个弹跳起身,用铁毛笔稳稳的刺中那人腰侧。守卫疼得伸手去捂伤口,她立马猛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拿起一个木棍朝他脑袋上狠狠砸去。
守卫捂着脑袋重重摔倒,齐姜竖起耳朵保持警惕,直到室外没有任何动静,她这才松下一口气。她立马上前用布条堵住他的嘴,反绑着他拖上床,并用被子掩盖住他的身体。
身体的上的疼痛使她几乎打不起精神,她狠下心,拿起铁毛笔在自己腿上一刮,出现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飘散的意识回笼。齐姜颤着手撕扯下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换上侍卫的衣物,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地下室。
室外是茂密的丛林,竹楼林立,有高有低。齐姜扶着栏杆踉踉跄跄走着,迎面有微弱的光亮由远而近,她闪身匍匐在潮湿的地面,听见脚步声从一旁经过。
“快去取药,尊上受伤了——”
几个人匆匆忙忙走进了一扇门,过了一会儿拿着药飞快地走了。
齐姜爬起来,悄悄也走进了那扇门,屋内没有一个人,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她猜想这里应该是元巫的药材室,刚才也不知道面具男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会让她一听到乐声起那么大的反应。她依稀还记得那药丸的味道,如果在这里找到带出去,说不定有大夫能配出解药。
齐姜拿起那些药瓶,一个一个看去,身体遭受了一系列折磨,她极其虚弱,弱到她必须要扒着桌子才能够站稳。她暗骂了一句,支撑身体的手一晃,一不小心把桌边一罐莹绿色的药瓶撞碎在地,失去支撑的腿发软,她再也承受不住得摔了下去。
齐姜身下尽是破碎的瓷片,就算隔着衣物,她也感受到那些瓷片刺入她身体的痛感,只不过一瞬,另一种不同于这种刺痛的感觉从胸口和颈部传来,一种要把她整个人压缩的窒息感笼罩全身。
在她的身下,莹绿色的液体渗入伤口,发散出一股浓浓的药香。齐姜满脸通红,张开嘴像是一只濒死的鱼一般拼命呼吸起来。
她双眼发黑,四周的景物不停旋转成一个圆圈,而圈的中心模模糊糊透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被光线不停拉长,在光怪陆离的空间里停留在她面前。
齐姜晕倒前想,完了,又要被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