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细雨纷纷。
偌大的熙河王府此时静若无人,然而东南角一隅院落竟人满为患。走过一道木制回廊,可见下人们形色匆匆,而仔细听辨仿佛还有佛音余余绕梁。
屋内的床边坐着一位妇人,是苏暮歌的母亲苏胡钰。苏胡钰此时正低声泣泪着,担忧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少女本是芳华美貌的年龄,此时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让人担忧,手腕上缠着一条银丝,连接的另一端是一个年老枯瘦的手。
手的主人此时正微垂着眼,耐心地诊断着少女的情况。
时间如被凝固了一般,已把脉许久,太医却久久没有出声。
苏胡钰看着,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衣袖。而一旁站立的穿着浅白色薄衫的少女在等待中心里也不免紧张起来,面上却淡然安慰道:“母亲,不必多担心,歌儿自幼善良,这次必有菩萨保佑,想是不需多日便能醒来。”
终于,银丝收起,大夫思索了一番,最后微微敛目,拱了拱手恭敬道:“苏大人不必担心。臣听苏二小姐脉搏沉稳有力,不日便将醒来。”
只是……脉搏中有一丝的诡异,不似常人。
苏胡钰拭了拭泪,哽咽道:“若是如此便好了。可惜歌儿……她已昏睡七日了。你也不必安慰我了,三日后若是再是不醒,便……便给她准备后事吧。”
“那,”白衣女子低唤了一声母亲,然后停顿一下,“那一群人如何处置?”“自然是交给你父君处置了。泠儿,虽说你是府上的大小姐,现已平安顺遂的长大,可还是有别的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终究,我们府上也不比别人啊……还有府内的事就先交给你了。”妇人抬眼看向苏叶泠,拍了拍女子的手背,细声嘱咐道。“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母亲。”苏叶泠顿了顿,问道:“母亲,不如先和泠儿去用膳吧?您已经几天没吃多少东西了,万一歌儿醒来,看到你如此消瘦,她又该如何自处?”
“也是,那便走吧。”苏胡钰缓缓起身,而苏叶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两人默默地走出屋子。此时谁也没注意到床上女子的手指微动,眉头紧皱起来。
七天,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天了。七日里,她只看到一座木屋,和那远处模糊不清的景色。她曾试过走去那,却发现似乎有一种力量制约着她,不让她过去。
今天,她终于可以过去了。当她兴致勃勃地在玩耍时,她赫然看到深处有一棵挂满红丝带的桃树下,立着一个墓碑,白玉无瑕的碑墓上刻着几个字,却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看清。碑墓前站着一个人,是一位红衣男子。
男子长发微束,金色平安扣握在手里,闭眼微喃,“歌儿,你终于回来了……”微风吹过,声音随风飘进她的耳里,让她心中划过一道异样,似乎在告诉她,“苏暮歌,该醒了。”
少女缓缓睁开眼,刺眼的光线太过明亮,眼睛有些不适地闭上,脑海中竟不自觉又浮现出刚刚那个梦境。苏暮歌轻叹一声,心里庆幸她还在这里。
是的,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这片从未听闻的大陆——神祭大陆。最初让她震惊的是,这个世界竟是与她之前所处的世界不同,女子的人数比男子少得多。所以在这里是男子嫁给女子,然后大多数时候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这些年来,男子的地位略有上升,故而也是允许男子娶妻的。
她出生在中央最大的帝国粤栅国的熙河王府,是府上的二小姐。
大路上藩国林立,最末尾的几乎是些男子当王的国家——通常在流逐之地,流放的是犯了罪的女子,地位等同于男子,甚至会低于男子。
还未细思便有人推门而入,正是她的侍女,流萤。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时下流行的花色新裙,神情可爱天真。
流萤走至床边,便发现苏暮歌已从昏睡中醒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要不我先去给你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吃吃?”流萤动作轻柔地扶起苏暮歌,小声地询问道。
“好,让月琴去禀报一下母亲吧,她一定急坏了。另外,黎清呢?让她过来一趟吧……”苏暮歌一步步地部署着接下来的计划。她已经昏睡了几日,事情变数太多,足以改变她之前定下的时局。
“是,奴婢告退。”流萤走出屋外轻声地吩咐着众人,不久便捧着一张小紫楠木台子进来了。而此时,苏暮歌正想着这次自己昏迷的原因,以及梦中那个神秘的男人。
“小姐,用膳吧。”流萤那道悦耳的声音打破了这间的寂静。
“好,拿过来吧。”苏暮歌沉声道。
“是。”
苏暮歌正用着膳,流萤便来报:“小姐,大小姐和主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