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国常年征战、攻城掠地,国库几近空虚。青国男人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入伍从军,在青国老人眼里,家有长子不入军伍,就是不忠不孝。
正是因为如此,街边摊来往的人群,只有妇孺老幼,难见丁点阳气。乞巧的拨浪鼓以及糖人,因为稀缺,在青国会卖出很高的价格。
折纸、风筝、灯节,本是遍地可见之物,可青国女人刚强,民声所向,最后举国的经济都压在了兵器与盔甲之上。
谁家要是贩卖这等小物件,定是大户人家。
王家是青国数一数二的地主老财,王老太今日也是亲自出现在店铺做起了买卖,妇人正打量着一对年轻人。
男子气宇轩昂,衣衫虽普通,但干净整洁,眉宇间有股神气宛如游龙;女子英气逼人,有着寻常女子难得的坚毅,但面庞的冰冷,仿佛在说生人勿近。
熟捻人情世故的老妇人立马笑脸相迎,向着一看便更好接触的男子走去。“客官,有什么替您效劳的?”
小肆面对突然的热情一时间语塞了,他口袋比脸都白净。首辅大人两袖清风,一穷二白。唯一的丫鬟,也跟着自己过着苦日子,并不敢叫苦不迭。
“我,我们,只是逛逛。”心知铺子里的物件不廉价,说着便本能的想去拉“芽儿”走。
妇人大为失望,原来是穷小子。也不着急赶人,也不搭话,转头开始打量起身边的英气女孩。
“倒是有几分我们青国女子的气场。”老妇人心想。
小肆觉得老脸一红,正要催促芽儿赶紧离开。谁知,“芽儿”却并没有迈步离开,拽着也不动弹,神游了太空。
融雪的主人进入店铺便失了神,店里的所有物品,娘亲都教过自己。娘亲的手很巧,什么东西做出来都可以在梅国称最,只可惜...自己开始练剑便没有再跟娘亲一起做过这些手艺活了。
“芽儿,帮我把这个包起来。”英气少女竟然失声呓语。
她指的是一个奔月仙子的糖人,糖人精细,连仙子怀中的兔子都刻画得格外逼真,总让人觉得下一刻兔子会蹦出仙子怀中。
小肆的冷汗已经止不住在流了,“姑奶奶,养活你就已经很大一笔开支了。”心里想着,嘴上却说:“芽儿,听话,该走了。”
芽儿却魔障了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紧紧地盯着糖人,不愿意挪开。
老妇人见状不乐意了,“公子,不买的话,还请不要触碰,要是碰坏了,我怕您,赔不起。”赔不起的字眼语气特意被加重。
该巧不巧的,让刚入了门的首辅丫鬟听见了。她被派去进宫托人修补首辅大人上朝时的官服,才气冲冲地回来,便听到这一席话,丫鬟气疯了。
咱首辅大人是没钱,可你王家再如何庞然大物,也不过是咱家大人一句话的事。
小肆跟丫鬟待的时间长了,一个眼神就能读懂丫头的心思,正要上前阻止,可惜为时已晚。哎呦一声,丫鬟“摔倒”了。
小肆头顶的三根黑线坠落,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个哎呦的声音,一个手持钉耙的胖小伙糖人因为丫鬟的摔倒,悄然离世。
丫鬟入了府,小肆便只给了个名,并未赐姓,单字,乐。
乐乐怀中的包裹无意打开,无意间,让老妇人看见了包裹内的衣物。同时,又是无意,老妇人还恰好看见了九爪的图案。
九爪蟒袍,王爷才能穿着的衣物。青国当朝,唯有首辅宰相一人独有。
老妇人愣在了原地,她的膝盖却并没有痴呆,下跪的很顺滑。“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首辅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无碍的,王夫人还请起身,我应安...青国不讲究这些。”
离开店铺时,乐乐的头顶多了几个包,而芽儿的怀中多了个糖人。
“咱家为了青国上下,多少日夜秉烛读文案,批改奏折。拿她个糖人算甚?”乐乐大声幽怨道,在为小肆最后给王老太打欠条而愤懑。
板栗再次袭来,乐乐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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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女侠像是回了魂,眼神清澈了几分,可还是抱着糖人不撒手。只是向小肆低头致歉,便不再言语了。
“没关系,这个糖人换你一个笑,值的。”小肆打趣道。
芽儿一激灵,自己在店里露出笑脸了?自己明明打小就不爱笑的,只有跟娘亲学习.....
很俏皮地撇过了头去,没有搭理“位于天齐”的大人。她并没有细想为什么老妇人的态度大转变,首辅二字也没有入她的耳朵。
“芽儿,我再去给你佘个糖人,你再给爷笑一个吧。”说话间,小肆突然挨了一脚。
“败家玩意,明明能白拿的!再来一个,咱仨就喝天上降的雨吧。”乐乐气急败坏道。
冷若冰霜的芽儿突然掩嘴笑了,这次失神的,是小肆。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芽儿”也慌了神,平息了心中的波荡,“这糖人算我欠你的,梅酒待你去了我家乡我再还你,比你的可地道。
还有,你若真是那位于天齐的首辅大人,我定杀你。”
乐乐觉得自己两股颤颤,忙转头看了眼首辅大人,见他微笑不语,心中的大石才算放下。
心花乱颤的,不知乐乐,以自己剑侍名字代替自己名字的剑主,同样也非常惊讶,自己到底怎么了,遇见这个爱吹牛的书生自己就不知觉地变得话多了。
芽儿若还活着,一定会笑着对融雪剑主说,“剑主,真好。您又开口笑了,您的心终于宁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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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安该是深冬时节,可青国此时却正值夏季,酷热难耐。首辅大人的破落院子里,唯一的盆景发挥了它极致的作用。
不大的柳树,活活撑起了足以遮挡三人的树荫。
融雪的冰凉也同时凸显了它的作用,可融雪的光芒暗淡,剑与人的心意相通,此时剑的主人心中举棋不定。
她已然不忍离开这所破落之地,糖人因为天热已经化了,独剩个棍儿在手中把玩。暗子昨夜冒险知会一声自己,“您已暴露,尽快动手。”
青国的探子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踪迹,青山的那一剑仍让她觉得不甘心。
夕阳在缓缓落下,小肆看出了“芽儿”的心思,没有多言,只是说自己可否借融雪一用。
“做甚?”
“舞一曲,给你二人看。”小肆微笑道。他的笑容总是令人感到平静,首辅大人的眉宇间有一个白无常小肆没有的胎记。
胎记不深,更让人首辅大人显得淡薄了烟火气,多了些神仙气。
融雪有灵性,寻常人持握都会遭受反斥。本着看小肆笑话的芽儿微微一笑,她仿佛已经看见了手冻僵的穷书生。
谁料,融雪与小肆格外的契合,书生皙白的手指间不但没有结冰,甚至更加闪耀。
剑光在小院内飞舞,煞是好看。院内又出了谪仙人,不过这次换了人。
首辅大人原来不只会摆弄扇子,舞起剑来也格外的潇洒。乐乐觉得自己一时看花了眼,逐渐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融雪剑主还在挣扎,她浑身失去了气力,很快便变得像个软脚虾,艰难迈出几步,倒地不起。
“诸位,舞也看罢了。若在观望下去,谢某人只能让大家见血了。”小肆突然朗声道。
“首辅大人,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让小的为难。”黑衣人的头目从阴影中现身作揖道。
“好个奉命行事。那正好,命令可是说了:凡阻拦者,格杀勿论?”
黑衣人的头目沉默了片刻,“望首辅赐教。”
“哈哈哈哈,好。”
天上降雪,我来融。
地上琉璃,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