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微微一顿,明明是一个文人,没有任何功夫在身,却有一股杀意直冲云霄,甚至冲淡了始皇帝寿宴的欢乐气氛。
“天下之中,众多士子不关心当今时政,只是一味的阅读先贤经典,幻想着古时候的所谓盛世,对比古今,讽刺时政,霍乱天下百姓。
臣,大秦丞相李斯,冒死进言,春秋战国时候,天下不能统一,所以才会有诸侯并立的景象。如今,诸子百家都开设自己的私学,教授诸侯并起的时代所留下的学问,以此来非议朝政,自以为是,遗祸匪浅。
始皇帝陛下富有四海,天下政令出于咸阳宫,而各家士子以自己的学问为基准,对于陛下的政令品头论足。若是有夸赞政令的人,就说他是为了虚名;若是有痛批政令的人,称赞这才是高论。这种歪风邪气,如果不能禁止,久而久之,陛下天威荡然无存。
臣斗胆请奏,天下史书,非秦国史官所著的,全部烧掉。不是朝廷博士官,有敢私藏诗,书,百家言论的,全部烧掉。三十日为期,逾期不烧者,刺字发配,谈论故时盛世,借古讽今的,诛九族,若有官吏知而不报,与之同罪。
当然,医术,种植,农书,历法,占卜,百工之类的书籍并不在此列。”
此话一出,全场静寂,落针可闻。
山鬼拿起一杯酒,也不喝,就这么看着。
这就是所谓焚书坑儒吗?李斯提议,摆明车马,就是在针对儒家,墨家经典,可以划分到百工之类,农家经典,可以划分为农书,阴阳家,道家,则是历书、占卜之道。
如此一来,私藏史书,借古讽今,鼓吹古礼的,可不就是儒家了吗?
嬴政细细的品味杯中美酒,抬头,说:“可以!”转身离去,寿宴终止。
众多臣子按次序退场,只留下淳于越呆立原地,随后,被秦兵将士带下去,诛九族。
刘邦跟在山鬼身后,不敢多言,出了宫殿,山鬼回头问道:“阿邦,今天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刘邦跃跃欲试,“这就是帝王的权力吗,政令一下,人头滚滚,我只感觉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大丈夫,当如是也。反观我们当初的所作所为,在江湖上小打小闹,现在只觉得想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管诸子百家如何挣扎,都无法对嬴政造成一点点影响的原因了。”
刘邦好像打开了不得了的开关,整个人都要跑偏了,或者说,要跑到正轨上了。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农家中人,与儒家同属于反秦同盟啊!
一场风暴将在大秦境内席卷而起,从咸阳开始,廷尉府的官吏搜捕各家藏书,史书,经义,全部付之一炬,咸阳城内,烟火滚滚,而后,这波狂风向着天下席卷开来。
山鬼抬头看看咸阳城宫殿上方的气运之龙,黑色的巨龙肆意张扬,狰狞狂舞,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很好,嬴政是想要焚书坑儒也好,焚儒坑书也罢,都与山鬼无关,只要能让黑龙寄生在秦朝气运之龙之中,待到嬴政身死,反客为主,吞噬秦朝气运以帮助黑龙大成,五行汇聚,完成萧何应龙法相,成就陆地神仙之境,就可以了。
......
桑海,小圣贤庄,伏念驱散了庄内的儒家学子,与颜路站在小圣贤庄的水阁上,看着缓缓流动的水流,缓缓开口:“子房走了,你也离开吧!”
颜路反问:“师兄,你呢?”
“我就留在这小圣贤庄内,与藏书阁内万卷藏书同行,嬴政的焚书令,就是在针对我小圣贤庄,就是在针对我庄内的千万藏书,我身为儒家掌门,小圣贤庄庄主,自然应该留在这里!”
颜路一向沉稳的脸上少有的浮现出焦急之色,“那我与师兄一起!”
“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必要死在这里,你要答应,替我看一看,看一看嬴政的结局,看一看秦国的未来!
我若是不死,嬴政不会善罢甘休的,只会死更多儒家弟子。秦国对墨家机关城动手,墨家巨子燕丹死了;秦国对农家炎帝六贤冢出兵,农家侠魁田光死了;现在轮到我儒家小圣贤庄,我若不死,秦兵必不会停手的!”
颜路无话可说,只能转身离去。
伏念独自站在小圣贤庄中,若有所思。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师侄你若是因此而死,是重于泰山呢,还是轻于鸿毛呢?”
伏念回头,望见荀子,施了一礼,而后说道,
“师叔向来是不讲这些的,今日怎么有了兴趣。师叔两个徒弟,一个韩非,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一个李斯,焚书坑儒,就快要来了吧!”
荀子神色自若,“要说起来,儒家的一些道理却实不适合乱世。但老夫可没有李斯这个徒弟,学术流派,理念不同,相互辩论,把自己的思想讲明白就行了,借助人皇之手,党同伐异,不可取!”
伏念又向荀子施了一礼,“劳烦师叔将儒家一些重要典籍带走收藏,早日离开小圣贤庄吧,儒家传承是否断绝,就看师叔今日决断了。料想李斯就算是再狠辣,也不可能对恩师下手,否则决计无法挡住天下悠悠众口!”
荀子摸了摸洁白修长的胡须,“儒家经义适合盛世,而偏偏儒家从诞生至今,都处于乱世,何其可惜,老夫将隐居深山,待天下大治,再将儒家经典放出,若能再现百家争鸣的盛况,也不负来世上一遭。”
......
另一边,刺秦之后,张良与大铁锤分开逃窜,张良作为主谋,被罗网杀手追杀,又遭通缉,不能往城镇歇脚,只得在深山老林里躲避。
行至一处沟谷,又被罗网杀手包围,张良已经不复翩翩君子,一尘不染之态,抖抖一身烟尘,凌虚出鞘,如同空谷幽风,无声无形又倏忽而至,两三剑将杀手覆灭,刚准备行进,忽然有一个发须皓白,身形壮伟的老人从山下走来,一边走还唱着歌:
“莫莫高山,深谷逶迤。
晔晔紫芝,可以疗饥。
唐虞世远,吾将何归?
驷马高盖,其忧甚大。”
那老者走近张良,细细看了看,“小子,乱世将至,要一起隐居吗?”
张良想了想,点头同意,与老者离去。
老者姓夏名广,曾在道家天宗修道,后来觉得人宗思想更为精妙,便离开天宗,独自修行。秦始皇招博士时,曾经下山,又因焚书坑儒而离开咸阳。后人尊称夏黄公或黄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