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年快要翻白眼时,看到了桌前那碗滚烫的粥水,粥水还在冒着缕缕白烟。
少年只稍微犹豫了0.78秒,操起碗就往嘴里灌。
那画面,要多悲壮就有多悲壮。
一碗热粥入喉,连同着鸡蛋一起吞下,呼……
少年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砰的一声放下大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刚好这时顾三娘也已剥好了鸡蛋,递过来时,发现少年的碗已经空了,说道:“喝得这么快干嘛?还有一颗鸡蛋呢。”
还来?
一颗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再来一颗,我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少年也顾不上已经红肿的嘴唇,以及火辣辣疼痛的喉咙了。
用沙哑的声音急忙说道:“阿嫲,你以前总说我是捡来的,我还以为你是在逗我呢,原来是真的啊?”
“哦,我以前有说过吗?那就当我再说一遍吧。”顾三娘丝毫不觉得尴尬。
“不是,你以前还说我是充话费送,是超市抽奖抽回来的,说我是石头爆出来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少年实在有点憋不住了,从小到大,每次问起阿嫲,他是怎么来的,阿嫲都会变着花样告诉少年的“身世”。
今天又来这一出,少年都分不清阿嫲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顾三娘乐呵呵的说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真是这样,那些人贩子早失业了。不过,你的的确确是我捡回来的。”顾三娘停顿了一下,好像记起了什么事,说道:“等一下,我还有东西给你。”
说罢,顾三娘就回房拿东西去了。
少年独自坐在小板凳上,有点失魂落魄,有点惆怅。
这种事情,任谁一时半会都会接受不了。
只是让他更万万都没想到的是,阿嫲一直以来的戏言,今天却成了真。
不一会时间,顾三娘从床底下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一个铺满灰尘的木匣子。
木匣子朴实无华,表面没有任何雕花,也看不出是什么珍贵木料,只是从上面剥落的漆面判断,应该算有些年份。
顾三娘吹了吹上面的落灰,抱着木匣就出了房间。
来到依旧低头沉思的少年面前,把木匣递了过去:“给,看看吧!”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迷茫的抬了抬头,又迷茫的把木匣接到了手。
用手轻轻的摸了摸木匣,手指能够感受到,木头的那种独有的厚重感。
虽然阿嫲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里面装着的,也许就是自己的身世。
少年一想到这,有种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手心都稍微出了点汗。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木匣,没有绚丽的光芒四射,也没有缭绕的烟雾飘出。
映入眼帘的,只是一枚硬币大小的吊坠,和垫在吊坠下面的一块黑色里布。
“这是什么?”少年显得更加迷茫了,原本还有些期待和担忧的心情,此刻全都转成了疑惑。
“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顾三娘在对面坐下,开始漫不经心的喝起了粥,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关心。
少年拿出吊坠,举在空中,透过阳光仔细的观察。
吊坠通体呈古铜色,但不像是铜,却有着金属般的质感。
小小的一枚吊坠,分量却很足,大约有一个苹果那么重。
吊坠的表面雕刻满了图腾,在吊坠一面的中央,少年大致可以辨认出,应该一只眼睛的图案。
翻到吊坠的另一面,同样是雕刻了图腾与眼睛,只是不同的是,一面的瞳孔是太阳形状,一面则是月亮形状。
咦?这里好像有个小机关!
少年在吊坠的底部发现一个小按钮,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轻轻一按,吊坠从一侧垂直裂开,把吊坠均匀的分成了两个半弧。
其中一边的弧面,雕刻着一个名字和一个日期:
黎晓隆,2002.05.02。
顾三娘抬头,刚好见少年看到自己的名字,于是解释道:“这木匣是我发现你的时候,放在你身边的。吊坠上面的名字和日期,应该就是你父母帮你取的名字,和你的出生日期。所以每年的5月2号,我都把它当成是你的生日。”
这位叫做黎晓隆的少年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看向另一边弧面。
这半边镶嵌着一张很小的照片,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笑得很开心,很温馨。
黎晓隆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照片中,年轻夫妇的容貌。
男的约莫二十来岁,长得剑眉星目,风雅如玉,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比起现在所谓的流量明星小鲜肉,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的长相则稍微有点稚嫩,估计刚满二十。
同样是美得有点犯规,精致的五官,精致的肌肤,精致的容貌,以及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得到的脱俗气质。
那些韩式半永久与之一比,简直就该统统上天台排队。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把火红色的长发。这么非主流的发色,与清纯蕙质的容貌相配,竟然毫无违和感。
黎晓隆从照片中收回了心神,抬头望着顾三娘问道:“阿嫲,这就是我的父母吗?”
其实黎晓隆也知道,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了。
照片的男女,任谁都能看得出与自己相貌上相似之处。
而那份悠然而生的亲切感,更能证明,他们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
顾三娘闻言定了一下,缓缓放下筷子,叹道:“我想应该是的,你就是照片中的孩子,与我捡到你时一样。”
“阿嫲,我不明白他们既然生下我,干嘛还要丢下我?”黎晓隆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就如在诉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很多人都以为,如果得知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应该就会像影视剧那般,晴天霹雳,哭天抢地。
但很多人不知道,那其实只是为了感染观众的修饰手法。
现实生活中并不是那样,至少在黎晓隆身上就没有发生,有的只是一时的难以接受,和淡淡的不甘。
也有可能只有他是这样的反应,性格使然。
小时候,他倒是问过阿嫲,自己的父母去哪了,阿嫲告诉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的黎晓隆虽然懵懂,但也只是哦了一声,就再也没有追问下去。
对他来说,有没有父母都一样,反正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黎晓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对我来说很陌生,我宁愿我的亲人,从来只有阿嫲一个。”
顾三娘听到黎晓隆这么说,心情略微复杂,有暖意,也有遗憾。
股三娘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想缓和点气氛,道:“臭小子,什么叫做宁愿?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你就不认我了吗?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不……不是,我……”黎晓隆被顾三娘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搞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也语塞了。
“那就对了,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我捡回来的又有什么关系?人啊,要‘过事儿’才会知道彼此的轻重,血缘?那算个屁!”股三娘直起了腰,一副义愤填膺教训晚辈的姿态。
黎晓隆笑了,话糙理不糙,别看阿嫲平常大大咧咧的,可说起金句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阿嫲说得没错,干嘛非要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只需永远记住,把自己拉扯大的,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是眼前这位老人就足够了。
望着阿嫲已花白的两鬓,布满老茧的双手,以及逐渐多起来的皱纹,黎晓隆的鼻子又是一酸。
阿嫲这些年为了把我带大,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虽然一直以来,想让阿嫲过上好日子,已经成了黎晓隆的执念,但此时此刻,这种执念变得更加的坚定。
必须赚钱!
顾三娘见黎晓隆不说话,还以为他依然放不下对父母的怨恨。
她收起了刚才假装出来的脾气,叹了口气说道:“晓隆,不要憎恨他们,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愿意丢下不管的。我相信他们一定有他们的苦衷。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找到他们,再当面问个明白吧。”
“嗯,我知道了。”黎晓隆只是弱弱的回道。
找吗?人海茫茫如何找?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会去找的,为了亲情也好,为了问个清楚也好,不然也许一辈子都会有遗憾吧。
黎晓隆过分的平静,让顾三娘心里闷得慌。
大哭大闹、大喊大叫她都能接受,但就是这种压抑的气氛,她受不了。
她操筷子,往黎晓隆额头就是一敲。
疼得黎晓隆龇牙咧嘴,捂着额头不解的问道:“阿嫲,你干嘛无端端的打我啊?”
顾三娘却不管他,直接骂道:“臭小子,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干嘛说这种不开心的事情,苦瓜着脸给谁看呢?老娘还没死呢。”
黎晓隆顿时就懵逼了,卧槽,阿嫲你这甩锅的本事跟谁学的?
这话题不是你起得头吗?怎么又赖到我头上了?我才是受害者好吗,阿嫲,做人要讲道理啊……
阿嫲之前说得没错,我能活这么大,也是真心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