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过后,灵儿身体已经完全复元。
这期间除了轩辕魃来过两次看他外,毗罗迦始终不见人影,一次也没有来过。
无聊中,灵儿突然发觉对毗罗迦多出了一份牵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两年来两人之间相处还没有这几日相互了解得多,若不是无意当中被她撞见自己幻化的银狐,导致她的秘密泄露,也许一切还依旧是原样。世间世事确是非常奇妙!
灵儿按捺不住,决定去找毗罗迦。一路穿花拂柳,还没等走近毗罗迦和轩辕魃的住处,突然阵阵雷鸣轰响传到灵儿耳中。
绕过一片树林,灵儿循声朝空中望去,只见一赤一青两道身影在空中翻滚搏斗,每一下撞击,就会响起轰轰炸音,红光青光四下迸碎,化作无数绚光霞彩飞散,宛如满空下起一阵流星雨,场面非常好看。
斗了片刻,空中的红光暴涨,青光开始抵敌不住,上下翻腾冲撞,激起声声霹雳,却始终冲不破红光的包围。眼看青光渐渐黯淡下去,突然间几个起落,诡异无比地变成了黑气朝红光反卷冲上。
红光不再纠缠,蓦地一缩,化为一道赤光自空中坠落,现出轩辕魃的真容出来。
黑气没了对手,也跟着敛去,现出毗罗迦,从空中缓缓降下。
轩辕魃意定神闲,玉容一片沉寂,道:“毗罗妹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那个阿修罗邪功能够不用最好就不用,这门功夫是非常厉害,不过对施功者的反噬也不小,你可要明白。”
毗罗迦额头上微微现出香汗,显然是方才一阵打斗已经尽了全力,闻得轩辕魃训话,当下答道:“是,魃姐姐说得有理,只是这门功夫我从小练习惯了,遇到危急关头不知不觉地就施展了出来。”
轩辕魃脸上露出笑容,颔首道:“这就是了,能够不施展最好不要施展,你学的这乙木神功神妙之处并不比阿修罗邪功差,两种功夫本质上一邪一正,高下立分,只是你学乙木神功毕竟时间太过短暂,所以成就有限,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大成,不过现在进展已经相当不错了。”一转身,看见灵儿,道:“灵儿,身体复原了么?”
灵儿不忙回答,先朝毗罗迦那边望去。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正巧也朝这边望过来,两下一对视,均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避开去,不过只就这一刹那,灵儿分明在她的眸子中发觉到的是善意的问候。
“是,差不多完全好了,谢谢魃姐姐。”灵儿这句话说得非常舒服。
“不用谢我,要说谢,你得好好谢谢毗罗妹子,她可是照顾了你数日。”轩辕魃笑着说,将最后几个字故意拖得老长。
毗罗迦玉颊霞染,哪里还听得下去,道声:“魃姐姐,你又来欺负我。”转身就要逃去。
“慢着。”轩辕魃纵身拦住她的去路,笑道:“好好,姐姐不说了,我这就走,你们慢慢聊。”
轩辕魃走后,剩下两人站在那里,灵儿开口说:“毗罗姑娘,这几日蒙你照顾,谢谢你了。”
毗罗迦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片沉默过后,气氛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灵儿左右顾盼了几下,终于想出了一句话,说:“毗罗姑娘,你这几日在做什么,怎么没见着你人影?”
毗罗迦道:“我在练功,想早点出去。都来这里两年了,也不知道教中的情况怎样了。”
灵儿道:“是啊,我也想早点出去。老待在这个地方,有点闷得慌。”
毗罗迦轻皱着秀眉,沉思了片刻,忽地一笑,道:“我刚才问过魃姐姐,她说咱们进展快的话,说不定只要一两个月就能够试着打破结界了。”
“那咱们出去之后会不会成为敌人?”灵儿有些患得患失。
“这个自然,你将来若是和咱们阿修罗教作对,犯在我手上,一样饶不了你。”
“我远不是你对手,咱们正邪两派又势同水火,岂不是惨了。”
毗罗迦恶狠狠道:“你这惫懒小子,功夫老是练不好,连带着本姑娘也在这里成了笼中之鸟,你等着,出去之后一定好好修理你一顿。”
灵儿苦着脸说:“有这么严重?我也没得罪你什么。”
“咯咯咯!”
毗罗迦再也忍不住,咯咯乱笑起来。
灵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毗罗迦是在拿自己开心。瞧着她笑得花枝乱颤,不可方物,心中不由得一荡,怔怔瞧着她,一时缥缈恍惚,如梦如醉。
毗罗迦见他呆望着自己,忽然间害起羞来,啐了一口,说:“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灵儿嘿嘿笑了几声,连忙转移视线。
毗罗迦占了上风,有点得意起来。眼前的灵儿,让她有着一种莫名其妙说不清的思绪,一想起他看到过自己的身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虽说已经将他整得死去活来,还是牙痒痒的,于是道:“你不说伤势好了么?咱们来比画比画,瞧你功夫练得怎样了?”
灵儿闻言一个哆嗦,双手乱摇,连声道:“不成不成,我不是你对手,也不想尝被你打的滋味,还是免了好。”
毗罗迦说:“不要紧,我出手会有分寸的,瞧瞧是你的离火神功厉害,还是我的乙木神功厉害。”说罢,冲他嫣然一笑。
灵儿脑中迷糊,心中却不迷糊。这挨打的苦差事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推辞再三。毗罗迦哪里肯放,非得要比试一番。无奈之下,灵儿只得指指自己身上,道:“毗罗姑娘,你瞧,我都穿成了这样,怎么和你比试?”
毗罗迦瞧了一眼,想起他袍子里面什么衣服也没穿,立时也忍不住好笑,道:“暂时放过你,过后再和你算账。”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黑发飘舞,衣袂如飞,刹那间便已远去。
时光迅捷,晃眼已过去近两个月时间。这段时间以来,灵儿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毗罗迦那里串串门,瞧着她轻言浅笑,言笑晏晏;再有机会陪着她到处东游西逛,观赏幻珠世界里的无穷美景,倒也觉其乐融融。
这日,轩辕魃将灵儿、毗罗迦还有小龙一起召集拢来,道:“灵儿,毗罗妹子,你们来这幻珠世界已有两年,你二人天资均是无比聪慧,这两年来,将我传授你们的功夫已经练得极有火候,可以试着闯一闯这幻珠结界。若是成功的话,咱们三人立刻就会恢复自由之身,到时海阔天空,尽可尽情翱翔。”
两人闻言均是十分欢喜,灵儿道:“魃姐姐,不知道这个结界如何破法?”
“你们跟我来。”轩辕魃说了一声,当先纵起,朝斜上空中飞去。
灵儿骑上小龙和毗罗迦紧随在轩辕魃的后面飞了过去。
一路疾飞,轩辕魃领着一行来到当初灵儿他们失陷的那处高地。
指了指头顶上空,轩辕魃说道:“其实打破这个结界的方法也很简单,你们全力以赴专攻一处,若是功力足够,立刻就会破开空间,不管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出去,这个幻珠结界就自然而然去除了。”
“那小龙出去能行么?”灵儿问道。
轩辕魃点头道:“姐姐正要说到这个问题。你们当中以小龙的本领最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二人全力协助小龙闯出这个幻界,只要小龙能够出去,咱们就成功了。”
灵儿过去拍了拍小龙的脖子,笑道:“小龙,你听见了么?咱们能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就看你的表现了。”
小龙转过头舔了舔灵儿的手,低吼一声,算是回答。
轩辕魃当下交代了两人应该注意的地方,远远地走在一边含笑观看。
灵儿和毗罗迦闭目运了片刻气,同时张开眼,全力以赴双掌上翻,一赤一青两道精芒比箭还直,随着两声尖锐无比的啸声直射向高空云层当中。很快,那云疾若奔马,滚滚翻腾,往两旁分散,现出一条直径不到丈许的云洞。透过云洞中望去,仅仅看出里面有一些光影闪动,内中云气氤氲,看不见有什么。
眼看那云洞渐有愈合之意,二人重施故伎,自掌中不断地发出精光,源源不断地朝那个云洞中投进。
须臾,灵儿便呈不支状态,脸上肌肉不住乱动,头顶上霞光氤氲,显是运功到了极至。
轩辕魃喝声道:“小龙,快去!”
小龙长啸一声,双翼一振,闪电般腾飞而起,接连几道金光自头顶独角上电射而出,去向正是高空中的云洞,很快就消失在云洞之内。
待小龙消失在云洞之中后,灵儿再也支持不住,收回手掌,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一阵虚脱,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毗罗迦的怀中。
蓦地,整个空间开始动荡起来,一阵摇晃,连毗罗迦也站立不稳,她赶忙抱着灵儿飞了起来。
“啊,结界终于破了,终于自由啦!”
轩辕魃激动不已,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乱蹦乱跳,脸上淌满了泪水,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几声天崩地裂似的大响,所有的景物完全消失,三人置身于一片青冥当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灵儿一眼就看见了小龙,它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双翼只能勉强稳住身子不让下坠。
“小龙!”灵儿惊呼一声,从毗罗迦怀中脱出,抱着它的脖子。小龙随着灵儿的势子身躯暴缩,立时还原成那个宠兽模样恹恹地钻进他的怀中。
“魃姐姐,小龙会不会有事?”灵儿急道。
轩辕魃笑道:“它只是脱力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咱们还没有到达安全地方,还陷在青帝的五行大阵中,待我收了长生杯,破了这个阵,咱们就安全了。”说罢,手掐灵诀,喃喃地念动真言,一道细长的赤光直投向青气当中,但听得一声轻雷交响,满空金霞闪过,轩辕魃手中赫然多出了一只奇形杯状宝物,正是仙器长生杯。
长生杯顺利收取,四周青蒙蒙的光亮立时呈现一派黯淡之色,虽然仍是一片青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座五行奇阵少了中纽重宝长生杯,威力已是大减。
轩辕魃神情并不轻松,反过来显得有些惶急,冲灵儿道:“灵儿,将你的乾坤袋借姐姐我用下,这座禁宫马上就要坍塌了,咱们得立时收了五行大阵中另三件宝物。”
灵儿不敢怠慢,连忙取了乾坤袋递了过去。
三人这一番耽搁,五行奇阵已然发动,但见青冥中飓风突起,初看只是千万根木柱在排荡撞击,互相挤轧,忽然全部散尽,又有无数戈矛刀剑齐现,互相摩擦撞击,生生不已,越聚越多,发出亿万道比闪电还亮的精芒,争先飞射。随即黄影一闪,化为千万层黄色云涛,怒啸肆虐,爆炸分裂。未待黄光爆尽,千万根木柱又凭空出现……
每下爆裂激荡,便是震天的霹雳,密如繁珠,渐渐汇成连续不断的轰轰巨震,声势猛烈雄奇,无以形容,只是不见其中的火、水二行发生作用,想来是因为灵儿和毗罗迦分别收了离火灯和癸水珠,这两大阵势已经被破去。尽管如此,这金、木、土三行相互作用,声势也是非同小可,连轩辕魃如此之高神通的人也是不敢小轻攫其锋,还得借助乾坤袋和长生杯这二件仙器。
当金、木、土三行阵势发生作用的时候,轩辕魃早就脱手打出一道赤光,化作一个光罩将三人连带小龙一起包围在里面。
灵儿有了轩辕魃这个大靠山,意定神闲地自里朝外注目,细看之下,果真给他看出了名堂。和他以前在烈焰阵经历过的差不多,每当一种属性的阵势发生妙用,空中就会半沉半浮地出现相对应的一件宝物:庚金阵中出现的是一件金光四射的铃铛,乙木阵中出现的是一件青色的环形宝物,戍土阵中出现的是一件土黄色的大鼎,这三件宝物不用说就是轩辕魃曾经给他介绍过的五行三宝撼天铃、木灵环和四方鼎了。
灵儿观察之际,轩辕魃并没有闲着,此时正当阵势转为乙木,千万根木柱排荡挤轧,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四面压将过来,那件青色的木灵环正是原形毕露时机,轩辕魃一声清叱,长生杯脱手飞起,上面的九条金龙齐吐金焰,神速无比地正迎着了木灵环,两件宝物立下敌住。木灵环受了长生杯限制,乙木阵立时威势骤减。
就在这一刹那工夫,轩辕魃手中的乾坤袋及时出手。
乾坤袋在她手中驭出,威势比在灵儿手中驭来实不可同日而语,但见一团七彩霞光迸出,精光耀眼当际,眨眼间就化成一片黑云,围着木灵环只绕得一绕,漫天青气顿时一扫而光,木灵环不见踪影,显然已经为乾坤袋所收了。
灵儿瞪大了眼,一时间对轩辕魃的高妙手段羡慕无比,想不到同样的仙器在手,人家施来就是妙用无穷,比自己施出强得太多了。
木灵环被收,乙木阵立告破去,可是还有金、土两阵并没有失去威力。虚空中骤然一亮,又有无数戈矛刀剑在金光中齐现,随着撼天铃发出的声声巨响,一起射击过来。
轩辕魃嘴角含笑,依旧如法施为,先让长生杯逼住撼天铃,接着祭起乾坤袋,七彩霞光只晃得一晃,又化作一片黑云将撼天铃收了,庚金阵失去了至宝主持,顿告破去。
最后戍土阵中的四方鼎收来也是神速无比,没有费多大功夫。至此,青帝禁宫中的五行奇阵已经全告破去。
空中景观立时有了变化,三人眼前一暗,待反应过来,灵儿发觉自己又来到了当初被困的那个圆形石窟当中,洞中央伫立的巨灵武士,还有洞壁上开有的一大两小三个洞窟等等一切景观没有丝毫变化,这让他有一种颠倒时空的感觉,仿佛这两年来在幻珠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宛如一场梦景。
洞中两口油釜仍旧熊熊地喷吐着两尺高的火焰,照得整个洞中明暗闪烁。
这时,洞里面隐隐传来数声闷响,轩辕魃脸色大变,神速无比地一下窜到正中那个大洞内的青玉几案旁边,双袖齐挥,将上面的大大小小东西一古脑全笼进袖中,纵出洞来朝灵儿和毗罗迦二人急急道:“快走,甬道马上就要坍塌了。”当先一步抢出,朝退路疾行。
灵儿和毗罗迦大惊失色,施展身形,全力催发功力跟着逃出。
洞内轰隆之声越来越响,整个甬道开始剧烈地摇晃,无形的震波自洞内向外排荡冲击,所过之处,大块大块的岩石不停自顶壁上剥裂,夹杂着无数碎石灰尘,险而又险地自三人身后坠落。
冲出五形神殿,那个巨大的地底世界此时也是一片混乱不堪:顶壁已经坍塌了一小半,地底湖水宛如开了锅似的滚滚翻腾,激起巨大的水柱和旋涡朝四下里怒啸冲撞,还有许多活着的蛊雕似乎也知道灭顶之灾马上就要来临,发出凄惨无比的声声惨唳,四下振翼乱飞。
三人哪敢半刻停留,身形如闪电,寻隙朝前退出。
三人一兽来到地面上的禁宫大殿方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地下震动之声丝毫不见缓和,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轩辕魃细听了片刻,脸色微变,说道:“情况比我想像当中的还要严重,只怕连这个大殿也保不住,咱们还是退出去再说。”转头朝大殿正中的青帝塑像看了最后一眼,眼中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叹了一口气,纵身跃出。
三人来到外面,见到久违的阳光,都有些适应不过来,半眯起眼睛。
灵儿大喊大叫,想到从此脱离了那个幻珠世界,欣喜的程度可想而知。
轩辕魃和毗罗迦虽然没有如灵儿这般情绪溢于言表,脸上也是一起现出激动无比的神情。
地下震动之声越来越厉害,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禁宫大殿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撼力,轰地倒塌下去。
三人从滚滚灰尘中冲天而起,朝下望去,但见禁宫原地坚硬的岩石以及地表如同活物般不断地凸起又凹下,凹下又凸起,就宛如有一只巨大而恐怖的困兽在地底游走不休,不停地发出声声绝望的怒吼。
地底的轰隆之声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平静下来,青帝禁宫已经全部倒塌,原址上只偶尔见到剩下的几根巨大的石柱石梁,一切神迹已经全部化为乌有,代之而起的是一个深深凹陷下去的巨大低谷。
三人叹息良久,方才缓缓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