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不远处悬崖之上,三人默默无语,彼此都知道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一阵缄默过后,轩辕魃终于开口说:“灵儿,毗罗妹子,姐姐要走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灵儿心中黯然,说道:“魃姐姐,相处这两年以来,灵儿其实早就已经将你当做了亲姐姐一般看待,今日一别,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轩辕魃眼含珠泪,强笑道:“灵儿,你好好学姐姐教你的功夫,以后见面的机会并非没有。”扭过头来看着一旁哭得泪人儿似的毗罗迦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毗罗妹子,你也不必伤感,姐姐走后,希望你照顾好你自己。你和灵儿不同,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还是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毗罗迦强忍着泪,拼命地点头。
轩辕迦双袖齐舒,哗啦哗啦地自袖中倒出一堆宝物,这些都是她先前在那个青玉几案上收来的东西。
这堆宝物共有十件,里头有一柄龙形玉尺,两只玉环,一方玉佩,一面棱镜,三支小箭,一颗晶亮的珠子,一个似金非金的圈子,最后一件是一把古剑。
倒出这些东西过后,轩辕魃伸手取出乾坤袋,倒出里面的撼天铃、木灵环和四方鼎,道:“这里十件宝物和方才乾坤袋收取的三件宝物都是上古奇宝,乃是昔年青帝所有,你两人分了它。至于那个长生杯,本是仙界之物,因为当初封印姐姐留在了人间,姐姐得将它重新带回天界。”说罢,将乾坤袋抛还给灵儿。
地上十三件宝物每一件都是稀世奇珍,发出各种不同的精光,宝气蒸腾,炫光耀眼。
听得轩辕魃说要全部送给自己和毗罗迦,灵儿喜出望外,冲毗罗迦道:“毗罗姑娘你自个先挑,剩下的再给我。”
毗罗迦见那两只玉环非常翠绿可爱,就先取了,又取了那面棱镜,三件五行奇宝当中只取了木灵环,剩下的就要全给灵儿。
灵儿晓得心上人有意将这许多奇宝留给自己。自从捅破毗罗迦的真实身份以来,这两月之中,两人朝夕相处,早已情愫暗生,只是彼此都没有说出口而已。灵儿感动之余,哪里肯要这么多,非得毗罗迦再拣上几件不可。
轩辕魃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看着二人小儿女的姿态自然流露,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说道:“毗罗妹子,既然是灵儿一番好心好意,你就再拣上几件好了,反正他有乾坤袋在手,这么多宝物也用不上。”
毗罗迦伸手取了那方玉佩就再也不肯要了。
灵儿无奈,只得将余下的宝物一古脑全装进了乾坤袋中。
轩辕魃忽道:“灵儿,你走远点,姐姐有话和毗罗妹子私下谈谈。”
灵儿一头雾水,瞧她说得一派正经,只得答应一声,驾了遁光远远避开。
过了半晌,毗罗迦出现在他面前,道:“该你去了,魃姐姐有话和你说。”
灵儿眼光一扫,瞧见毗罗迦低眉细眼,脸上红晕欲隐若现,欲语还休,奇道:“毗罗姑娘,你怎样了?魃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毗罗迦脸色忽地变得通红,嗔道:“你问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不快点过去。”
“是是!”灵儿探不出她的底细,离开她朝轩辕魃那边飞过去。
见他过来,轩辕魃开口就道:“灵儿,你觉得毗罗妹子怎么样?”
“很好啊!”
“姐姐不是这个意思,”轩辕魃笑道:“姐姐是说,你对她有没有意思?”
灵儿一下子红了脸,嗫嚅说:“魃姐姐,谁知道人家毗罗姑娘怎么看我?”
“嗨,你是大男人,追人家大姑娘当然是该你主动点。”轩辕魃哂道:“姐姐旁观者清。这些日子以来,毗罗妹子对你颇有好感,你们俩人之间相处得非常不错。姐姐刚才问过她觉得你怎样,她害羞不肯说。毗罗妹子只是性子执拗了点,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是你终身良伴的不二人选。你要答应姐姐以后好好对待她,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尽量帮着她,爱护她,明白么?”
“是,我明白。”灵儿知道了毗罗迦对自己真正的心意,心中大定,欢喜无比,这一声承诺回答得非常响亮。
轩辕魃眼波似梦似幻,不由得想起了昔日久远之事,掠过眼前千山万水、缥缈时空。那个人曾经当着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景非昔,人也渺,一切繁华落尽,只剩下自己空自在这里感慨,空自虚掷了这千年的时光……
良久,轩辕魃道:“欲想好好对待一个人谈何容易!灵儿你可得要坚守你的承诺,和毗罗妹子好好相处,一辈子对她关心爱护。”顿了顿,接着又道:“姐姐也没有多的话说,你们两人好自为之。你去将毗罗姑娘唤了过来。”
灵儿唤来毗罗迦,轩辕魃已经升起在空中,含笑不停地挥手,在两人依依难舍的目光中化作一道赤光冲天飞起,霎时变成一个赤点消失在云霄。
毗罗迦嘤嘤哭出声来,灵儿扶了她,柔声安慰。
半晌,毗罗迦止住哭声,捧起灵儿的衣袖拭了拭眼泪,道:“魃姐姐走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咱们也要分开了。”
灵儿想要说的一句话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还是毗罗迦道:“我要回教中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回凝碧山。”灵儿道。
一阵沉默过后,毗罗迦淡淡道:“那以后正邪相恃,遇上了我,你怎么办?”
灵儿道:“反正我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大不了再给你打上一顿好了。”
毗罗迦想起两人湖中荒唐的一幕,羞涩之余,忽地想到轩辕魃刚才对自己说的话来。
自灵儿走后,轩辕魃说道:“毗罗妹子,你觉得灵儿怎样?”
毗罗迦心中一跳,立刻明白她所说的意思,口中却道:“魃姐姐,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当真?”轩辕魃笑吟吟地瞧她。
毗罗迦不敢和她对视,飞红了脸,低下头去。
轩辕魃笑道:“毗罗妹子,你不必害羞,姐姐也是过来人,你俩之间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不明白。灵儿是个重情守义的人。你们以后若能够有缘在一起,将是非常合适的一对,可惜你们之间一个出身邪派,一个出身正道,注定了这段感情要多费周折,多经磨难,可惜姐姐却再也帮不了你们,以后的事情就看你们自己好好把握了。还望毗罗妹子记住姐姐今日所说的话。”
……
毗罗迦想到这里,不禁一股柔情蜜意涌上心头。
灵儿相距她甚近,眼角悄悄瞥望,见她玉颊滚烫,嘴角含笑,欲语还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心中突突急跳,悄悄地伸出手,畏畏缩缩了几下,终于屏住呼吸,大着胆子,轻轻牵起她的玉手。
毗罗迦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心如鹿撞,甜蜜和欢喜的感觉长久不息。
阳光灿烂,静静地倾泻而下,空中似有芬芳的花香随风吹来。
崖壁上一片沉静,静得两人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良久,毗逻迦抬起头,眼波如水,熠熠闪亮,轻轻挣脱了灵儿的手,说:“我要去了,你好好保重。”
想到两人一去便成陌路,灵儿黯然神伤,毗罗迦跟着默默无语。
“吼!”
一声高亢的兽吼倏地响起。
两人连忙分开,看到小龙正圆睁一双碧眼盯视着这边。互视了一眼,心中讪讪的均有些不好意思。
毗罗迦捋了捋凌乱的鬓角,似喜似嗔地白了灵儿一眼,道:“傻小子,我的黑袍还来。”
灵儿赔笑道:“正穿在身上呢,怎么还你?”
毗罗迦咬着嘴唇,忍不住好笑,道:“那天若不是遇上我,你回复人身后,岂不是要光着……嘻嘻!”最后半句话想来不好意思说出口。
灵儿笑道:“我这是傻人有艳福,命中注定有你这么位大美女来相助。”
毗罗迦啐了他一口,道:“你油腔滑调,我不和你说了。这件袍子我是非得穿上身不可,不然我的秘密岂不是穿帮了,如何回去做教主?”
“那你就不要回去了。”灵儿一句挽留的话几欲冲口说出,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强自咽回肚中,道:“要不咱们下山去找户人家借上一身衣服,我穿了后,再将袍子还你怎样?”
毗罗迦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连云山脉方圆数千里,一时片刻哪里找得到人家。两人一直飞行到距连云城二百多里附近,才找着常人所居之地。灵儿落下云头,去集市上面买了一身衣物穿好,将黑袍还给毗罗迦,两人依依话别。
灵儿虽说和轩辕魃、毗罗迦二人分手十分伤感,但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归凝碧山见到久别了的师父和师兄他们,心里头非常激动,连带着郁闷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他两年没有踏足外面的世界,对一切都感到非常亲切,并没有驭剑飞行,而是沿着古径小道和小龙信步前行。
两个时辰过后,落日衔山,天色渐渐阴沉下去。转过树林,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集镇,灵儿一阵欢喜,加快了脚步,准备今晚就在这里过上一夜,明早再走。
走到镇口大路边,但见旁边立有一块石碑,上边刻着“李家镇”,想来就是这个小镇的名字了。从石碑上被风化的痕迹看来,这个小镇可能存在有些年头了。
灵儿走进小镇,数条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纵横交错,向前方延伸而去。青石路面两旁立有一排排整齐古朴的屋舍檐宇,商店、货肆、酒楼一应俱全,只是较之一般的大城镇式小而微罢了。
灵儿在街上闲逛了片刻,很快他就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照理此时虽说日落西山,天色也还不算太晚,可是小镇上却家家关门闭扉,而且大街上绝少有行人往来,偶尔有人也大多是目不斜视、行色匆匆。
灵儿奇怪,拦住了一个路人就问。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道:“看小兄弟似乎不是本地人吧?”
灵儿点了点头,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
那人脸上显出惊惧的神情,伸手朝前面指了指,道:“小兄弟自个儿看去,在下有事失陪了。”说罢,急急走远。
灵儿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看见不远处一面砖墙上贴有一张告示,便走了过去。
这张告示半新半旧,上面写着:
今因本镇近日来阴气大盛,时有孤魂野鬼夜间出没,惊扰乡邻,若有高人能够降妖捉鬼,驱除邪恶,小镇愿以白银五百两谢之,绝不食言。
下面落款是李家镇全体镇民。
灵儿哪里相信世间有什么鬼魂出没?即便有,以自己目前的修为也是不怕。犹豫了一下,决定为这里的镇民做上这件善事。
“啪”的一声,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灵儿微惊,转过头来,只见一个道装打扮的粗豪青年一脸正气地站在他面前。粗豪青年旁边是一个肤色雪白、容貌秀丽的绿衣少女。
灵儿在打量二人的同时,两人也在打量灵儿。
粗豪青年瓮声瓮气道:“小兄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灵儿笑着说:“我远来路过这里,看到了这张告示,一时兴起,想捉上几个孤魂野鬼玩玩。”
粗豪少年瞪大了眼,道:“你会降妖捉鬼?怎么不见那些劳什子的桃木剑、招魂铃什么的?”
“呵呵,本法师法术高明,不需要任何道具也能够捉鬼。”
“啊,那太好了!”
灵儿哈哈一笑,正要作答,旁边绿衣少女道:“师兄,这位大哥在和你开玩笑,你少说几句成不成?别丢人现眼了。”明眸流转,在灵儿身上打了个转,轻声细气道:“咱们二人出身聚宝斋毕凡真人门下,我师兄道号秋丰,小妹姓林,名碧云。请问大哥尊姓大名,出身哪个门派?”
灵儿道:“失敬,原来两位来自聚宝斋。我也没什么尊姓,名叫灵儿,出身凝碧门下。”
“哈哈!”秋丰重重一拍灵儿肩膀,喜道:“原来是灵儿师弟,咱们又多了个帮手。”
灵儿微愕道:“敢情秋丰大哥和碧云姑娘也是来这里捉鬼的?”
碧云微笑着说:“是啊,咱们回师门途中正巧路过,听得这里闹鬼,所以就来了,想不到遇上了灵儿师兄,再好也没有。”一低头,忽然看见地上的小龙,娇笑道:“呀,这小狗好漂亮。灵儿师兄,这是你养的么?”没等灵儿点头,就俯下身子逗弄起小龙来。
小龙一点也不反抗,和她嬉闹了片刻,一头钻进她的怀中再也不肯下来。
灵儿也不说破小龙并非小狗,笑眯眯地瞅了它一眼,心里暗笑好一条色兽,见了人家大姑娘就重色轻友,连自己这个主人也不要了,看着两人道:“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就和两位一起做个伴,去捉鬼试试。”
秋丰自告奋勇道:“我以前曾经来过这里,灵儿师弟跟着我好了。”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夜色凄迷,星光黯淡,除了街头巷尾的数点灯火,整个小镇全隐入了黑夜之中。
三人驾起剑光围着小镇上空盘旋了数匝,没有发觉任何动静。
小镇外面群山杂沓,山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树林,黑夜之中看去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三人将搜索范围扩大,沿着小镇为中心呈螺旋形地兜起圈子。
转了片刻,灵儿发现了情况。靠近小镇范围的一处山林中阴气特别浓郁,看来就是那里了。
灵儿招呼两人一声,三人驾着遁光直直朝那里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