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厉玄还是没动。
顾月真和乔子妮一样,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顾月真等了又等,最后有些不甘地将目光调转到乔西微身上,说道:“和厉玄约好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不是说好了今天在家里过除夕的么?”
乔西微也想这么问问江厉玄。如果她事先真的同姚青岚约好了的话,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吃过饭了么?”她问向江厉玄。
江厉玄深沉的眸子立刻看向了她,沉默着。
乔西微估摸着她来后过的时间,开口道:“吃完团圆饭再走。”他依旧一身西装西裤,应该是刚在公司加了班,接到姚青岚电话后,直接赶过来的。
一旁的乔子妮在乔西微和江厉玄说话的过程中,一直都看着他们,想插话都没机会。因为江厉玄的眼中只有乔西微,他关注的人也只有她一个。她甚至觉得,她在这里无论站多久,对江厉玄来说,都可有可无。
“是啊是啊,吃了饭再走也不晚。”顾月真面上带笑,“我现在就让保姆再炒两个菜。很快就可以开饭了。”她眼神里满是期待。
保姆听见顾月真这么说,忙在旁边帮腔:“我这就去准备,不用等多长时间的。”
江厉玄冷淡地“嗯”了一声,而后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十二,眉眼一柔。
顾月真不动声色地瞪了乔西微一眼,虽然她现在很想让乔子妮和江厉玄聊天,多多拉近关系,但为了不惹恼江厉玄,还是把乔子妮给叫走了。
乔炎生望着一楼的乔西微和江厉玄,发了一会儿愣。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十二抱着比之前重了一些。”江厉玄忽然道。
乔西微冷不丁地听到他说话,反应了一会儿才将他说的几个字给组合起来。她点了一下头,又见江厉玄的垂眸盯着十二的,所以又开口应了一声,“张姐最近一直都在调理她的身体,好在有了一些效果。”
虽然如此,但十二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瘦弱了。
“你怎么会来?”乔西微见一楼没人,便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十二伸手去抓江厉玄的脸,江厉玄大手一握小十二的手指,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说:“我妈说你今天会来乔家过除夕,过程肯定不太愉快,让我过来接你。”
乔西微看着江厉玄和十二的互动,一时间忘了接江厉玄的话。在这一刻,她的心突然变得柔软。
十几分钟后,乔子妮过来告诉他们,准备开饭了。
顾月真让乔西微把十二放到卧室里去,有保姆照看,被乔西微拒绝了。在乔家吃饭,她一向都是走走过场。而且把十二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不放心。
她到饭厅时,就只剩下了两个空位。一个在顾月真和乔子妮中间,另一个在乔子妮的左手边,挨着乔炎生。
“姐姐,过来坐啊。”乔子妮拍了拍她左边的椅子,抬眼对乔西微笑笑。
这个座位安排的用意太明显不过。乔西微没说什么,抱着十二走过去坐下。江厉玄还没来,几人都等他过来再开饭。
“你的电视剧什么时候开拍?”顾月真同乔子妮闲聊。
“导演说年后。”乔子妮得意地笑着,“多亏有厉玄在,让我在娱乐圈里少走了很多弯路。待会儿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正说着,江厉玄朝饭厅这边走了过来。
“厉玄。”乔子妮站起,笑看着他。
江厉玄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你的位置在这边。”乔子妮将她旁边的椅子移出来。
江厉玄看了乔西微的方向一眼,步子一停,眉心轻拧。
乔子妮的笑立刻消失了,问他:“怎么了?”
“我坐乔西微旁边。”他道,随即抬腿走了过去,右手搭在原本属于乔子妮的椅子上。幽沉的眸子不带情绪地盯着乔子妮,等她放手。
几乎是下意识地,乔子妮接触到江厉玄目光的同时,手就从椅背上滑落。
江厉玄坐下。
乔子妮尴尬地站着,见江厉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再说,咬了咬唇,这才委屈地坐了下来。
“十二给我抱。”江厉玄偏头,对乔西微沉声道。
乔西微动作一顿,随即挑眉。江厉玄挨着她坐,是为了方便照顾十二?
也的确,抱着十二吃饭,她是有些不方便。
“不用,我不饿。”乔西微道。
江厉玄皱眉。
乔西微又加了句,“我来之前就吃过东西了。”
紧皱的眉心渐渐松开,这下江厉玄没再开口,一直到这顿饭吃完,乔子妮和顾月真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展开话题。
在乔西微和江厉玄准备离开时,乔子妮走到江厉玄面前,欲言又止地对他道:“厉玄……”
江厉玄转眼,两汪深潭盯着乔子妮,她的步子跨出来了,但是没有再前进一步。
乔西微看了两人一眼,转开目光。
“走吧。”江厉玄转头。
乔西微这才对乔炎生道:“那爸,我就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她笃定乔炎生不会说出什么挽留的话,这些人凑在一起,组合本就尴尬,再待在这里,估计乔炎生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还有就是刚才乔炎生自己亲口说的,要她和江家保持联系。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下一秒,乔炎生便笑了起来,“好,好,你去吧……”
乔西微没有留恋,抱着十二直接走出了大门。
江厉玄也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愤恨的乔子妮,咬牙看着两人的背影却什么也做不成。
一出门,冷风扑面而来。
乔西微立刻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小围巾,给十二包上了。
江厉玄低头看着她小心呵护的样子,半晌,突然道:“妈知道今天会很匆忙,已经把东西给你准备好了。”
乔西微点头,声音不大:“好。”
这个世界上关心她的人屈指可数,姚青岚算是其中一个了。
“走吧。”乔西微又摸了摸十二,用手测了十二的体温,随后放心地抬头道。
江厉玄的嘴唇线条已经抿成了一条线,沉默几秒,随后拉开车门。
车子往前驶着,乔西微却渐渐发现了路的方向有些不对。
去江家的路她大概还是清楚的,这个方向不是去江家,何况乔家搬了之后离江家很近,车子开了很久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但是她没有开口问。
一直开到了某个小商店的门口,江厉玄才下了车,又提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去哪?”乔西微有些诧异。
江厉玄没有明说,只是将那袋东西给了乔西微。
乔西微手指一颤,一直到车子重新启动之后,才想着打开看了一眼。
是烟花。
难怪要将车子开到这么远的地方,也只有这里能买到了。
但是江厉玄买烟花干什么?过年也会有这这兴致去应和别人吗?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离跨年还有些时间,现在整个城里还是一片安静,但是她知道过了零点,一切都会不一样。
江厉玄的车子一路开向了山顶,停了下来。
乔西微不知道是下车好,还是不下好。十二已经睡着了,这个麻烦精,关键时候倒是挺安静的。
她看了十二一眼,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下车吧。”江厉玄道。
乔西微在下车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很多年前,她似乎有说过这样的话。
江厉玄在跨年夜里问过她,新年愿望是什么。
彼时的乔西微单纯快乐,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就算家庭支离破碎,也总还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也总还有关心她的人,爱她的人陪着她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她什么也不想要了。
于是信口说了一句:想要放烟火。
全城零点的庆祝,总不免烟火轰鸣。
她每次都被吵的睡不着觉,大概也是因为对过年的情结并没有多深刻,所以只想在该睡觉的时候睡了,但每年的这一天都达不成这个微小的愿望。
达不成,那就干脆做一个破坏安静的人。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事情了,没人记得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这些话,她自己都……几乎忘了。
是因为这个?
乔西微看了江厉玄一眼,迅速将自己的眼神给收了回来。
不行,不要看。
她怕一眼又毁了自己的坚定,更加害怕得到的答案真的和心里所想的一样。
江厉玄将烟火拿了出来,有小的,还有已经扔在后备箱里的大的。
往地上一放,掏出打火机,递给了乔西微。
乔西微犹豫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手里的长烟火滋滋出声,瞬间射出火花,在天空中炸成一个又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境……
她恍惚眯着眼睛看着,江厉玄也点燃了自己的,双响交错,正好落在节拍的点上,竟然有几分动听。
和过往的所有都不同,一样热闹,一样澎湃,但身边的人不一样,陪着放的人也太过特殊,所有的东西又仿佛不一样了。
乔西微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睁开了,看着在空中炸开的一朵一朵,抿唇,终究还是转头瞥了江厉玄一眼。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看见过的,最能砸到心底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