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的沉默。
乔西微的身子瞬间僵硬，她以为她是看错了，但江厉玄此刻就真真实实地站在她面前。
过了许久，她终于坐起身来，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开口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不准流掉？”声音很低，低到江厉玄根本听不清楚。
她深吸口气，刻意忽略掉她那因为江厉玄刚才的话而颤动的心，两人静静地对视着，半晌，才道：“凭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问他，她不敢承认心里对江厉玄还存了最后一点希望。
江厉玄上前几步，走到她的病床边，眼神有些复杂。他每次在面对乔西微的时候，态度无一不是冷漠的，情绪也很少外泄。但这次不一样，他的目光中好像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太重，乔西微只和他对视了一秒，便先扭开了头。
“你觉得我会任由你这样伤害我的孩子？”江厉玄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冷，“就算我不会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我也要你把他生下来。”
乔西微听着，心里一坠，有些钝钝的疼。她早就该知道的，但又为什么非要心生期待？
她敛眸低着头，江厉玄看不清她脸上此时的表情。他今天难得耐心地与她交谈，见她没说话，又道：“作为交换，我答应合盛的合作。”
乔西微是被他的话惊讶到，这才抬眸看他。
“怎么样？”江厉玄拧着眉。
“孩子生下来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乔西微一顿，然后对他说：“我们会离婚，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们两个的关系……对他的影响太大。更何况我不觉得你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被她这么一问，江厉玄怔了怔，仿佛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只是短暂的失神而已，他很快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回她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有一个选择。生下孩子，把他交给我。”
他的脸上是标准的谈公事的表情，乔西微看着，心跟着往下一沉。
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往后的日子了。被江厉玄限制自由，一直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之前，她或许都不能和他离婚。
乔西微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江厉玄也没催她，只盯着她光洁的额头，面无表情地站着。
又过去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头，习惯性地伸手进裤兜摸出烟盒，但指尖刚触到，一滞，又收了回来。
“两天的时间，我要考虑一下。”乔西微也受不了他们俩无声的对峙，这比江厉玄逼问她，更让她窒息。
比起流掉这个孩子，让他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念头让她心里松动。但对象是江厉玄，就不得不让她思前想后，不能让意外情况发生。
江厉玄对她这个答案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眼神依旧冷冷的，并无波动。
气氛随着他的沉默而变得凝滞。
“好。”他终于开口道。
乔西微这才暗松口气，抬眼看着他。那表情似乎是在问他还有什么事。
江厉玄的视线刚好转到她的脸上，她想表现的意思那么明显，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她不想他待在这里。
只要想到这一点，心里便不舒服。
他掏出手机，翻出司范的号码，边拨出边往门口走，什么话也没同乔西微说。
电话在他刚走出病房时，就被接通了。
司范在手机那端小心翼翼地问他：“厉玄，乔西微该不会真的是怀孕了吧？”
江厉玄捏着手机往停车的位置那边走。一颗心随着司范的这个问句而生出了许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本该是欣喜的……因为这是他的孩子。
“厉玄？”司范的话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江厉玄已经走到了车头前，却还是站着，没有开门进去。
司范的声音还在继续，或许是觉得江厉玄太久没回应，他的沉默便已经从侧面证实了陶钱钱之前果然是在开玩笑。为了不在江厉玄的伤口上再撒盐，他立马调转话头，打着哈哈笑道：“我就说陶钱钱那女人是在开玩笑的吧，梓离还说不是——”
“是有了。”江厉玄截断他的话，回了简短有力的三个字。
“……”司范消音了。
江厉玄将车解锁，坐了进去，又对司范说了句：“我在文华书店等你，到了后给我电话。”说完便按了挂断键。
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中的司范，在听到传来的等待音后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有了痛感才确定自己真不是在做梦，顿时心里一阵狂喜——乔西微有了孩子，那她和厉玄还离什么婚啊？肯定是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啊在一起！
他回想起刚才江厉玄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后，拿了车钥匙便出了门，将车开出车库，还炫耀似的给冯梓离拨了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乔西微果真是怀孕了！
冯梓离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淡定，只语气平淡地回了他一句：“在你刚刚说有重大好消息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你怀孕了。”说罢不等司范反应，便挂了他电话。
司范：“……”
因为堵车，司范比平时多花了十多分钟才到文华书店门口。停好车，他还没打电话，一眼就看见了江厉玄他那熟悉的车牌号。
他走过去，弯腰敲了敲车玻璃。
江厉玄见是他，开门下来，锁了车跟他往书店大门走去。
司范走在他身侧，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想到来书店？”
“买书。”江厉玄拿出手机，打开屏幕上的备忘录，上面记录了一长串的书单。
司范挑眉，凑过来瞟了一眼，顿时张大了嘴巴。他指着江厉玄的手机，结结巴巴地道：“育育育……儿书？”
江厉玄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眼神不带任何情绪，但就是把司范给吓着了，乖乖闭上了嘴巴，跟着他走。
两人的外形都很出众，走在人堆里头属于最扎眼的那种。一踏进书店，本来正在书架面前翻动着各种书本的人都不看书了，目光一移，俱都转到了江厉玄和司范的脸上。
一直到他们走远，才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
司范跟着江厉玄走到育儿书籍区。本来他还有些尴尬，想他不过才二十五岁，就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到这来被这么多准妈妈别有深意的目光包围，他就觉得后背发麻。
特别还是她们有的目光在看了厉玄后，又在他身上转几圈，然后含义不明地笑笑。
当然，生活环境也很单纯的司范这时还不知道这世上有种生物叫腐女。
司范有些无聊地随便抽了本书出来看，翻了两页后就没兴趣了。把书放回去，他无意间一瞥，就看到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江厉玄正认真地捧着本书看，就像是上面的文字比他们财报上的盈利数字更为吸引他。
他放轻步子走过去，然而还没等他走近，就被江厉玄察觉，书一合，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脸上还带着有一点别扭的神色，但司范在看到他眼神时，不得不说一句很佩服他，眼神无波无动，分明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他。
书单很长，有些书在这个书店里也找不到。江厉玄将暂时缺货的书名标注，打算待会儿问下店员，等有了后再过来一趟。
等拎着两口袋书走出书店时，司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厉玄，这书少说也有十多本吧。你准备都看了？”
其实他觉得这些书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不过都是一些所谓的育儿专家为了名或利，将通有的资料整理一番，再编排成一本书。要真想了解那方面知识的话，看个经典的两三本就行了。
江厉玄将装有书的袋子放进后备箱，没有接过司范刚才的话头，只对他道：“我准备把我公寓那边重新装修，你给我联系一下Lisa。”
司范正在活动酸痛的胳膊，闻言不禁叫道：“我又不是你秘书。这事为什么要让我来做？”
江厉玄淡淡看他一眼，提醒他：“我新秘书还没招到人。”
“你那公寓好好的，重新装修干嘛？”司范小声嘟囔一句，随即灵光一闪，咧嘴冲江厉玄笑得揶揄，“不会是为了乔西微吧？要准备儿童房了？”
江厉玄微微皱眉，没说话。
司范觉得自己猜对了，直嚷着要让江厉玄请吃饭，作为给乔西微一个惊喜的保密费。
江厉玄没理他，转身就走，上了车。
司范笑嘻嘻地跟着坐进了副驾驶室，麻利地系好安全带。
“有孩子好啊。”路上，司范想到孩子，又开了口：“你们别扭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有个突破口了。”
江厉玄沉默。
“不过厉玄，这孩子都还没出生，你都快变成孩奴了。那以后还得了？”司范想起刚才江厉玄看书时的专注样，禁不住心里一软，又打趣他：“回头你是不是还要拉上我，去给你的孩子买小衣服啊？”
他只不过是随口一句，却不曾想江厉玄却听得认真。
前面是红灯，车子停下。江厉玄仿佛真的在思考司范的这个提议，侧脸看着他，眸色沉沉，“等房间装修好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