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乔西微出院这天，陶钱钱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反复强调一定要等她过来接她再走，说是要请她吃饭好好赔罪。
她无奈应下，将东西收拾好后，准备先去医院里随便逛逛。但一开门，便愣住了。
江厉玄一身笔挺西装的站在门口，右手抬起，看似正要敲门。
乔西微心里一紧，下意识蹙眉，手扶着门边。
半晌，她终于缓过神来，开口道：“有事吗？”
“来接你出院。”江厉玄简单的回答。
他说话的同时望了一眼她的身后，瞥到放在床上的小行李包，又说：“把东西拿好，跟我走。”
接她出院？会有这么好心吗……因为孩子，还是因为其他？
听这个口气，又是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乔西微没动，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又是她败下。
在坐在江厉玄车之前，乔西微给陶钱钱发了条短信过去，说了现在的情况，特别提醒让她暂时先不要联系，等她电话就好。
乔西微在系安全带时，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短信框里只有一连串的感叹号，足以表示陶钱钱此刻的震惊。
又过去了几分钟，陶钱钱又发了条消息给她，让乔西微一定要保证待会儿活着见她。
乔西微盯着屏幕，顿时哭笑不得。
笑意猛地一收，沉默在车厢中无声蔓延。
江厉玄在等红灯的间隙，似不经意地偏头看了一眼右方，却只瞟到乔西微白净的脸颊和一缕垂在颊边的亚麻棕长发。
他眸色一沉，将车加速往前。
车子很快就到了他们所住的那个小区门口。
乔西微等车停下后，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门被上了锁。
“已经两天了。”江厉玄的话突然响在她的耳畔。
闻言，乔西微指尖轻颤。
她收回搭在车门上的手，侧身过去看他，却正好撞上他那幽深的黑瞳。
这两天其实她一直都在想，想这个孩子到底该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而江厉玄现在的行动也在告诉她，或许，她还可以赌一次。
这是她赌注最大的一把赌局。如果输了，她的余生注定会活在悔痛当中。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利？”她问。
江厉玄挑了下眉尖。
“你说呢？”他反问。随即不等乔西微回答又道：“权利是要靠自己争取，不是求我给你的。孩子的事很特殊，他不止是你的，我也有资格决定他该不该活。”
她就知道。即便她想要反抗，他也不会同意。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她揉了揉眉心，不想再谈孩子的事，现在只想避开江厉玄。
江厉玄没有顺着她的意解锁，而是开口道：“给我钥匙，你家的。”
乔西微倏地抬眼看他。
她脸上防备的神色那么明显，他忽略不了。
男人英挺的眉峰稍稍蹙起，幽沉的眸子里冷意散开，他开口道：“孩子交给你，我不信任。我会不定时去你那边查看你的情况。”
乔西微哑然。
这个理由听起来那么完美，她想反驳都不行。
江厉玄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她，她没办法，只能说：“备用钥匙没在我身上。等你空了再给你。”他这么忙，下一次见面都说不定是在什么时候，更别提他刚才说的时不时来查看情况了。
她只当他是兴致来了，随口一说。
江厉玄终于放她走了。
乔西微下车后，不敢回头看身后，只快步往前走，一直到进了小区里面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到家后，乔西微不想让陶钱钱担心，立刻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陶钱钱接的很快：“江厉玄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恐惧充斥着字里行间，“都怪我当时为了气江厉玄，才把你怀孕的事说出来……这几天我一直担惊受怕的，就怕江厉玄欺负你。”
“他没欺负我。”乔西微无奈地低笑，实话实说道：“他只是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什么？！”陶钱钱立时转变了气场，中气十足地叫道：“他还真有脸让你生啊？！”
乔西微沉默着抿唇。
不知过去了多久，陶钱钱试探性地问她：“那你的想法呢？”
乔西微还是没说话。
“我是说……你的想法。抛开乔家，抛开江厉玄，只是你自己的想法。”陶钱钱补充着道。
乔西微心神一震。
她的想法？只有她。
似乎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认定了她是一个杀人犯，就应该活在乔子妮的死所带来的阴影中。她不该有幸福，她的人生也只能用来赎罪。
她的孩子……她真的可以期待吗？
直到电话挂断，乔西微也没能回答陶钱钱的这个问题。不是不想，是不敢，她怕自己会动摇。
时间已接近中午。
乔西微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孩子着想，还是点了平日里常去的一家店的外卖，叫了两个菜。
饭菜送来时还是热乎的。乔西微忍着反胃的感觉吃了小半碗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碗筷，将餐桌收拾了下，窝在沙发上看书。
在良好催眠效果的氛围下，乔西微渐渐起了睡意。将书一放，头靠在沙发上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门铃声响起。
乔西微翻了下身，眉头紧皱着，眼睛并没有睁开。
门外的人似乎耐心极佳，一下一下地按着门铃，三下后，来人停止。不多时，乔西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带着轻微的嗡嗡声，终于将乔西微吵醒。
她略有些烦躁地起身，拿过手机一看，顿时表情发愣。
是江厉玄。
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乔西微迅速回神，按了接听键，然后将手机放在耳边，等着那边开口。
听筒里面安静了几秒，随即江厉玄冰冷的声音响起，只有两个字：“开门。”
乔西微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站起来，抓了下头发。
“你……你怎么会来？”她四处看了眼客厅，见到沙发上的靠枕掉在地板上了，忙弯腰捡起。
江厉玄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挂了电话。
乔西微咬了咬唇，心下莫名有些紧张。短短一分钟内，她就把江厉玄来的目的猜了个遍。
就在此时，响亮的门铃声再次传进了她的耳朵，似乎是在提醒着她，门外还有一个人正等着她过去开门。
乔西微抓着衣服的手一下子收紧，在江厉玄发火之前，跨步过去旋开了门把手。
门外的江厉玄还是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可见是下班后直接过来，连家都没回。乔西微微抬下巴看着他，喉头一动，问道：“来拿钥匙？”
这句话说完她就想打自己的嘴巴，但此刻貌似除了这个理由，真的就没有了。
江厉玄很讨厌她，在以往的一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清楚。除了那几个比较重要的、需要家人团聚的节假日，他会出现在江家，其余时间她就只能在杂志和报纸上见见他，听听他们公司最近的消息。
“吃过饭了吗？”他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而是径直走了进去，站在玄关处盯着乔西微的鞋架皱眉，“没有我可以穿的拖鞋？”
鞋架上三排满满的全是各式的女鞋，别说是适合他穿的，就连一双男鞋都没有。
“没有。”虽然乔西微觉得江厉玄肯定从鞋架上就能知道答案，但嘴上还是应了一声。
江厉玄听了她的话，不怒反笑，眉眼舒展开，那笑也不似往常般带了讥讽，就只是单纯的笑而已，“下次去超市记得给我买，这次就算了。”说着，竟弯腰脱了皮鞋，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往里走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乔西微也是在看到墙壁上的挂钟时，心里才一惊。她这一觉睡得太熟了，居然就睡过去四个多小时。
江厉玄在客厅转了一圈，似乎是在熟悉地方。
乔西微跟在他身后，摸不清他的来意，也不敢贸然开口。终于，在他在饭厅停下时，才趁机问了句：“江厉玄，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不可能只是为了带她兜圈子吧？
江厉玄还是没理她，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餐桌，转过头来问她：“看来你挺喜欢医院，准备去医院长住？”
他的脸紧绷着，不知是谁又惹到他了，连声音也跟着冷了下去。
乔西微一愣，突然便记起他今天说过的话，他说会不定时来查看她的情况，有没有做出伤害他孩子的事。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闷闷地，不太舒服。
她别开脸，含糊地回了几个字：“没胃口，不想吃。”
“是没胃口还是挑食？”江厉玄记得她的习惯，对于食物她本就挑剔，更何况现在怀孕了，情况估计更严重。
他浓眉拧着，开始挽衬衫袖子，刚一动作却又停住，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往冰箱那边走。
乔西微看着他的动作，完全忘记了反应。
他是在做什么？开冰箱？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江厉玄吗？
江厉玄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只剩下一些看似还新鲜的菠菜，估计也是乔西微去逛超市时顺便买回来的。
“我饿了，不吃外卖。”江厉玄随口道。
乔西微几乎是机械地转头，心里疑惑更深。
这就是解释了？先别说江厉玄为什么解释，就先说说……为什么他饿了要来她家里做饭啊……
她转头看着江厉玄进了厨房，只好也跟着走过去。
江厉玄将菠菜放在流理台上后，洗了手将西装脱下随手递给她：“帮我放好。”语气里少了一些冷意，就像……平日里他与司范冯梓离等人在如常的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