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柯走出阴冷的房间时，全身也都在微微颤动着，不过只是一会儿，出了门，感受到阳光之后，情绪就平复了许多。
她伸手拿出手机，给乔西微拨通了电话，上了车，靠在驾驶座里闭目养神。
“喂，有消息了。”简青柯道。
乔西微心里一动，开口：“这么快？”
“做了这么多年，别不相信我的能力。”简青柯笑了笑，话里有些酸楚。
“在哪里？”乔西微简单问着。
“银行，他存在保险柜里，有一张照片和录音笔，他天性里就藏着谨慎，有要求幕后人和他接头，他才相信不是玩笑。但是对方好像先是派了一个替身和他见面，被他识破，之后就是……那人亲自出来见他了。照片拍下来了。还有录音笔估计要充上电才能用，你和林然现在就可以去拿，我把地址和保险柜密码发给你。”简青柯道。
“他……”乔西微嘴唇一抿，还是问了一句：“精神状态怎么样？”
“还可以，算是克制住了，我告诉他没有大事，会帮他照顾好他的女儿……”简青柯一顿，失笑：“所以我才抗拒做这种案子，牵扯到亲情的东西，心累。”
“我明白。”乔西微轻轻笑了一下，“谢谢。”
她没有去现场，但是知道那样的画面一定是有所冲击的。林奇很爱自己的女儿，因为觉得亏欠，对林然是百倍千倍的好，她想象不到一个父亲对一个女儿再好，能好成什么样……毕竟没有亲自感受过，周围也尽是一群感情不太浓烈的人。但是她从简青柯无力的话语里，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几分钟前的情绪撞击，有多么惊心动魄。
挂了电话，乔西微联系了林然，两人碰面后，一起前往银行。
路上林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到了银行门口，乔西微才偏头道：“怎么不问我问题。”
林然一愣，抬头笑了一声：“在答应你的时候，我就想过一千种可能，每一种都把自己凌迟过了，才拨通你的电话。”
乔西微也是一愣，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的，轻叹一句，走进银行。
没有多久便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现在看吗？”林然道。
“回去看吧，先充电。”乔西微道。她的手指也有些颤抖，因为接近真相而有些迷茫。
半个小时之后。
两人到了乔西微租的房子里，进了门，乔西微立刻将插头插上了，伸手拿出了袋子里的另一个东西。薄薄的，一张照片。
林然也走了过来，越是接近事实，两人的情绪就越是平静。
照片从袋子里出来那一刻，乔西微的心突然就落到了原地。
虽然光线十分昏暗，那个女人的身影也用大衣裹得十分严实，但是这个年轻女人的身形本就凹凸有致，再加上因为职业而养成的坐姿，这些不经意的习惯重叠，想不联想都难。
林然在一旁看了一眼，轻叹一口气，转身坐在了沙发上。她什么也没有问，也没有说话。光线太暗，她看不清照片上的是谁，但是从乔西微的反应中也可以知道一二，乔西微和这个人……应该是认识的。她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纠葛，不过这应该就是乔西微自己的事情了。她的部分，大概到此结束。
林然喝了口水，等了很久，抬头见乔西微依然看着那个照片，没有动作的打算。
乔西微突然回神，转身快速走到了充电插头的旁边，看着录音笔已经能开机，调出里面的录音文件。只有一个。
她打开按钮，将声音调到了最大，取出耳机备用。
“所以真的不是耍我的吧？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很是急切。
乔西微对林奇的印象并不深刻，转头看了眼林然。
林然轻轻点头：“是我爸。”
乔西微点了点头，继续听了下去。
对方似乎没有说话，隔了很久之后，林奇继续问道：“我为什么相信你？”
“定金已经打给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是个女声，但是几乎听不清楚原来的音调是怎样的。
乔西微细听，也不太像乔子妮的声音，但是估计这个就是见面那天的现场了，他们只见过一次，电话都是严重的变音处理。
这些，都不能作为证据，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指向了乔子妮。
林然看着乔西微，很久之后，开口道：“剩下的事情你应该要独立处理了吧？我先走了，有事情再通知我。”
“好。”乔西微点头，送林然离开，随后关上门，坐上了沙发。
光线变化。
她看着阳光在茶几上缓缓移动到地板，再到消失，除了眼睛眨动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表情了。
事情到了现在，她心里已经开始明了，也越发冷静起来。
乔西微编辑了一条消息，给乔子妮发了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
门响了三声。
乔西微缓缓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打开门。
“叫我来干嘛？不会又是喝茶聊天最后赶我走吧？”乔子妮眯着眼睛，靠着门，“我告诉你乔西微，你今天要敢这么干，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别急，有事情要分享。”乔西微笑了笑道，眼神一直在乔子妮的脸上逡巡。
乔子妮眉尖一蹙，兀自移开了眼，不跟她对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最近调整了一下鼻子，很明显吗？”乔子妮伸出手，玩笑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别开玩笑。”乔西微看了乔子妮一眼，“显得更心虚。”
“心虚？”乔子妮大声笑了出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心虚？乔西微你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是吧？谁在你面前都低一等，开个玩笑是心虚，那我放声大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害你了？”
“很有可能。”乔西微拿着滤纸和茶杯，给乔子妮简单泡一杯咖啡，“毕竟你和林奇见面的时候，总不是为了帮我吧？”
这话也是笑眯眯说出来的，直接将乔子妮的笑声截到了她的喉咙里。
见面？
乔子妮眼睛一眯。
乔西微将茶杯一推，抹茶绿的杯沿十分别致，渐变杯体，很美。
乔子妮盯着里面晃动的黑色液体，抿唇，接过，低头喝了一口，声音淹没在杯沿，“什么见面？说清楚点。”
“夜色昏暗，咖啡厅里，喝的大概也是你平时爱喝的那款咖啡吧？”乔西微笑眯眯地，继续道。
她描述着照片上的场景，却没有说自己拿到了照片。
乔子妮一怔，但很快想明白了。
她在等，但想不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她倒是小看了乔西微的能力。
要是有确定的证据，乔西微还在这里废话什么？还不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说现在？”乔子妮看了一眼周围，眼神定在了窗外，笑容渐渐漫上唇角，“嗯……确实挺昏暗的。”
“不是现在。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场景影影绰绰，很美。”乔西微的嘴唇微动，“不知道一年多前的那天，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夜色朦胧，人影窈窕，很多曲线就算是包裹着，也不免露出锋芒。”她从上到下看着乔子妮。
乔子妮又喝了一口咖啡。
“所以呢？你觉得你拿到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搞不好我告你一个诽谤，你要怎么脱身？”乔子妮耸了耸肩，将咖啡杯放了下来，“还是你要把你拿到的什么东西告诉江厉玄？他会相信吗？”
说着，乔子妮嗤笑一声：“你不会真的认为我要害你吧？你这个被害妄想症，真该治治了。”她站了起来，“好了，我不打扰了，待会儿还有拍摄。”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乔西微还要说话，手机已经响了起来。
她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住了口，任由乔子妮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乔子妮的异样她看得出来。但是有一句话，乔子妮说对了。这事情就算告诉全世界，也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猜测而已。
她闭了闭眼睛，接起电话。
“西末，我好累。”她开口第一句，靠在沙发上。
卓辛墨道：“查到什么了？林然和我说了，没有说全，让我自己问你。”
乔西微简单说了经过。
“这是全部的线索了西末。全部的。”乔西微摇了摇头，“线索断了，我们只能查到这里为止，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卓辛墨沉默了很久。
“你见过乔子妮了，她什么反应？”
“一如往常，有点慌，但是这事情伤害不到她，她心里清楚。”
……
很久之后，卓辛墨再一次开口。
“西末，要不然就这样吧？”
“就这样？”
“嗯，放下吧，当事人的证据都只有这些，我们做不了什么了。她不会受到惩罚，这是现实，必须接受。如果继续揪着不放，最后受到伤害的是你自己，不是吗？”
乔西微有些茫然，抬着头看着头顶发黄的灯光，鼻息间夹杂着一声叹息。
电话挂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