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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陆齐言睁开眼,一看到是陆予宁,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来敲他卧室的门?他一下子就清醒了,然后在脑海里迅速分下了原因,三秒之后,得出了结论——陆齐言往后退了一步,义正言辞道,“我和你说,不要以为别墅里的保镖都走了,也不要以为我生病了,你就有机会谋害我。”

他想起他爸今天带乔启年去马场了,还带走了不少人,什么保姆管家之类的通通都去了,他也很无语啊,搞什么,皇帝下江南?不就是去骑个马么....

所以现在差不多只剩下陆予宁和陆齐言,在这种情况下,陆予宁从身后拿出一把刀,往他脖子上抹一下都不稀奇。

可陆予宁只是翻了个白眼,拿出一张信封,这是昨天那个女生给他的。

“你干什么,该不会是在信上面抹了毒,我一碰就会七窍流血....”

反正陆齐言觉得,自己要是陆予宁,肯定会趁死敌在生病虚弱别墅防守又松懈的时候,报仇雪恨。

陆予宁几乎都懒得理他,“陆齐言,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对别人没有,对你有。”

他竟还有脸点头承认。

陆予宁冷笑,“你也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

陆齐言的脸色一白,顿时就学乖了,以前还能打得过陆予宁,现在可不一定了。他是病患,弱小可怜又无助,需要人保护哭戚戚,很惨很惨的。

“别这样,我们好歹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这样,是不友好的。”

他这还没有梨花带雨地哭出来呢,陆予宁就面无表情地将信封往他那张花容月貌的小脸蛋上一砸,砸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陆齐言真的觉得有点疼,他皱眉,拿下来看了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很醒目的巧克力,巧克力旁边还画着一个很大的爱心,少女心泛滥成灾,他的手一僵,然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陆齐言得意洋洋地笑了笑,露出两颗贝壳似的小虎牙,“哎,你想和解早说,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滚。”陆予宁忍着一股恶寒吐出这个字,“这是有个女生让我转交给你的。”

“原来是情书..”

陆齐言会错了意,只能强行装作不尴尬地打开信封,他看了一眼,果然又是一些很老套的话,都不知道收到过多少回了,陆小少爷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你都给完信了怎么还赖着不走?”他将信收好,才发现陆予宁仍然站在门口,那瞳孔的直径不知道有多大,看上去真像颗黑曜石,陆齐言的警觉意识又涌上来了,“我就知道你还没完了,赶紧亮刀吧,趁少爷我现在体力恢复了一点儿,兴许还能撑到我爸回来。”

妈的有病。

陆予宁转身就打算走了,结果陆齐言又在身后叫嚷着,“哎你等等。”

他并不打算等,走廊都快走了一半,他忽然着急地道了一句,“喂,你的东西都不想要了?”

陆予宁这才停了下来,幽幽回头看了一眼。

陆齐言倚在门口,单手扬着一副《星月夜》,他对着他微微挑起眉,“这个,你不打算要了?”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陆予宁恍惚觉得那个黑发少年和画融为了一体,虚虚实实,分辨不清,他似乎在笑,笑得张扬而又得意,明媚清透,比星光耀眼。

“也不知道当时是哪个人,因为我把拼图弄乱了,气得要跳起来咬我。”

陆齐言见他一直不动,整个人和个傻子似的,分外无奈地走了过去,“少爷我在生病休养闲得没事干的时候,帮你把拼图都拼完了。”

“用不着多感动,也千万别在少爷我面前哭哭啼啼的。”他靠近,忽然没来由地拍了拍陆予宁的头,“下次见到我记得要笑一笑啊。”

两个又不是仇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也不想总是和他打来打去的。

“对了,我爸怎么没带你去学骑马?”

陆予宁僵直地看着陆齐言,随即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将他的手一挡,他拿走拼图,匆匆忙忙跑下了楼梯,

沈父对他们两个的态度似乎总在某些方面不一样,一个是当做陆家未来的得意助手来培养,乔启年除了学习,还要参加很多额外的训练,那些职业保镖就是他的老师,而另外一个,则说不清道不明,至少沈父没有让陆予宁学过这些,陆齐言以为,他爸和那些虚伪的商人不一样,他是真的慈善家。

不过陆齐言发现自己还真是热脸贴人冷脸,那副画有数千快拼图,他不知道花了几天功夫彻底弄完,怕散掉还特意拿了个玻璃框裱起来。

结果,陆予宁照例对他爱理不睬的,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并未发生质的飞跃,依然互打互咬,相看两厌,而乔启年全程当和事佬,润滑剂,陆齐嫣那个小没良心的,基本就是隔岸观火,挑拨离间,吃瓜看戏,至于陆家的人,竟觉得这样倒也不错,空荡荡的别墅变得热闹而又有人情味,甚至是偶尔的时候,陆予宁也会和陆齐言暂时休战。

比如,过年过节,为了气氛稳定和谐,他们就会选择不互相伤害。

除夕夜的时候,别墅里工作的人全体放假,像苏菲娜还有管家那几个跟在陆氏夫妇身边多年的老人,是完全可以一起吃团圆饭的。

年夜饭一般是要亲手准备,而且要费差不多快两天的功夫,满当齐全,寓意吉祥。

哪怕陆家夫妻俩平时工作再忙,公司的事宜再繁重,节假日也会在家陪孩子,他们很注重家庭仪式感,过年就更不必多说。

陆齐言和陆齐嫣每年都帮忙包饺子,虽然基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图个开心,而近几年家里多了人,陆予宁和乔启年也加入其中,这样一来,气氛就更热闹了。

陆予宁从来没有包过饺子,从前在孤儿院,吃的都是大锅饭,也没有条件让他自己去做饭吃,乔启年当然也是一样的。

他怕出丑,提前先问陆齐嫣,饺子要怎么包?陆齐嫣看上去就是个来捣乱的主儿,厨房的墙壁上还镶嵌着很大一片液晶电视,喜气洋洋的全都是新年的气息,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上面,饺子?她只负责吃。

“我不知道,你问我哥去。”说罢,陆齐嫣抓了很大一把糖果,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

“陆齐言?”

“是呀,你可以让他教你,他可是包饺子的小能手呢。”

教他,那还是不必了。

只是,陆予宁没有想到,陆齐言是会包饺子的,而且是从擀面皮,活馅儿,一步一步,仔细齐全。他本以为,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怕是连厨房都没有进过吧?

可事实就是如此,陆齐言确实是那个一直在帮忙的人。

他包出来的饺子饱满,很好看。而去很难得,他不是闹腾捣乱的一方,甚至连脸上沾染了面粉都不知道,只不过,那张脸并未因此破坏美感,白白净净似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霜,反而衬托得唇色更加嫣红。

“会包饺子,这大概是你为数不多的技能了吧。”

饶是这样,陆予宁还是忍不住要嘲讽一下,陆齐言并不介意,伶牙俐齿地回击,“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生活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陆予宁,不是我说你,我长得那么好看,你多看两眼又不会收你钱,不看白不看啊,这样就会发现我不仅会包饺子,而且还会很多东西了。”

“再说了,你是不是记忆力不太好,我次次大家都碾压你,这不算技能?”

陆予宁一开始还会被气噎着,到后来也就习惯,已经能够平静地搜刮词语反击,“我没听过那句话,倒是听过人至贱而天下无敌。”

擀面杖在陆齐言修长的指间转了一个弧度,分外灵敏,他开口,“这样吧,大过年的,咱们两个都消停点。”

陆予宁笑,“我同意。”

“新年快乐,弟弟。”

他选择性忽略“弟弟”两个字,“.....你是怎么学会这些东西的。”

“你是说包饺子?这算什么,那么简单随随便便学学就会了。我还会做意大利面煎牛排咖喱饭鹅肝松露焗蜗牛....”

陆齐言看上去,确实不怎么在意,菜名报得也平淡无奇。

陆予宁难得多问他几个问题,“...你很喜欢做饭?”

陆齐嫣往嘴里又塞了一颗糖,补充道,“他只是嫌弃厨师做的东西不符合他的口味,所以自己为难自己,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她的笑容甜美又狡黠,“不过,陆齐言做的菜味道还不错噢,阿宁你下次可以尝尝,神厨小齐言还有中华沈当家这个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陆齐言不屑地耸肩,“哎,只是个人爱好而已,随便研究一下就那么厉害了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很无奈啊,我要是专业的,多少米其林顶级大厨要失业?没办法,谁叫本少爷聪明又有天赋,一般人学不来学不来。”

陆齐嫣听完,立马翻了个白眼。

一向沉默寡言的乔启年也开口,“我证明,小少爷确实很会做饭。”

他吃过一次陆齐言炒得蛋炒饭,完完全全被惊艳到了,本也想给陆予宁盛一份的,奈何小少爷的脸色顿时就垮了,“本少的饭自己都不够分,还给他吃?做梦,让他安安静静地饿死在房间谢谢。”

于是,他也得作罢。

所以在这里的人,基本就陆予宁不知道陆齐言会做饭,而且手艺还很不错。

“不过他这个人超级无敌小气,让他煮个面条都得开非常过分的条件,诸葛亮都没那么大的架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神厨呢?”

“那是,像我这样的大忙人,你们不付出场费劳务费食材费,想白吃白喝?Naive!”陆齐言瞥了陆齐嫣一眼,顺口嘲讽道,“少吃点吧你,脸都快比我大三圈了,越来越胖,以后怕是没有人说你像我了,估计会说你是三个我。”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嘴就一直没有停过。

陆齐嫣当即拍桌发脾气,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忙碌的沈父叫嚷道,“爸,你也不管管他。”

沈父只是笑着,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一个一个饺子包得飞快,“你们之间的事情别来烦我,要吃就去客厅好好吃,外头地方大,还不够你到处折腾?”

“哼,就不去,就要在这里。”

沈母则走过来,温温和和地摸了摸陆齐嫣的头,“齐言,你妹妹是女孩子,你可得让着他一点。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到了青春期长身体,变胖是很正常的,你不许拿这个来攻击她,很不礼貌。”

“这是生理构造不同决定的,不是嫣儿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

更何况,陆齐嫣并不胖,只是最近吃多动少,那张娇俏的小脸胖了些许,整个人白里透红,更是水灵灵的了。

这一会儿,大家差不多都十三四岁,变声的开始变声,长高的开始长高,他们三个男生几乎都是齐头并进的,彼此看谁都觉得没有什么区别,对女生倒是真不了解。

于是,听了沈母一番话,竟分外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分外默契地感慨到,妈耶,涨姿势了。

处在青春期的女孩子难免羞涩,陆齐嫣涨红了脸,“妈,你干什么要和他们说这些啦。”

“这当然没有什么,哥哥是你的亲人,其他人也是啊...”

陆齐言当机立断捂住耳朵,“妈妈妈妈妈你快停下,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鹌鹑,我不要听你说这些。”

乔启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阿姨有时间可以多和我说说,以后嫣儿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找我帮忙的时候我也好有个数。”

男生的心思粗糙,很多关于女生的事情都不大清楚,就怕到时候怠慢了。

陆齐言听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陆齐嫣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她一个人可以打四个。”

陆齐嫣气得跳脚,“陆予宁,你快把他的舌头拔了!”

“今天休战,嗯,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都休战,你要不看下日历,选个黄道吉日再动手。”

“你们现在是抱团了对吧?”

陆齐言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勉勉强强,你说是吧弟弟。”

陆予宁没屌他。

沈母噙着温温浅浅的笑意,这些个孩子,到底都是孩子。

不过,她对乔启年分外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很喜欢乔启年,懂事礼貌,沉稳可靠,早熟早慧却不事故,有他保护陆家兄妹,她是很放心很放心的。

“乔启年,我也不要你听。”陆齐嫣涨红了脸,“都不许听!”

陆齐言对着她摇头晃脑地做了个鬼脸,“我也没兴趣知道啦,凶八婆。”

“大过年的,不要欺负你妹妹。”

苏菲娜笑盈盈地过来,“太太,果然还是这里热闹。”

她环视了一圈,点头道,“菜基本上都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饺子可以现在煮上,等守岁的时候吃。”

陆齐言立马放下擀面杖和筷子,“我都要累死了!特别酸——”

说罢,自说自话地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又细又长,如打磨过的玉,白皙剔透到能看得清血管。

陆予宁将擀面杖拿了过来,一阵猛锤,“这手法您还满意吧?”

陆齐言的小脸痛成了皱巴巴一团,“你给我等着,要不是看在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肯定揍翻你。”

陆齐嫣幸灾乐祸,“阿宁,到时候我们一起拔他的舌头。”

“嗯,可以考虑。”

于是陆齐言往乔启年身上一凑,“呜呜呜小叶子他们都欺负我,你可得帮我做主啊....”

“小少爷爷爷你别这样样样样——”

乔启年都吓着了,陆齐言像只浑身散发着奶香味的小狗蹭着他的手臂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可怜凄楚,看着还真让人...起保护欲。

可他装了不过几秒,就恢复本性,用力地揽住乔启年的脖子,“行,等过完年,该打的架还是要打,该吵的架还是要吵,一个都别想逃。”

沈母无奈,“好了好了,几个小的,别闹腾了,赶紧去吃饭吧。”

越是像陆家这样的大富大贵,便越是传统,年夜饭是一大桌子的菜,好几个小时都吃不完,打开电视,任何一个频道都是晚会,基本当背景音,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看得津津有味。

几个少年人围在桌子前打牌,姿势各异,不过皆慵懒惬意。中央空调将室内的温度调节得暖洋洋的,隔绝趋近于零下的寒冷,而他们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星星点点的红晕。

外面刚下了一场雪,雪深几尺,银装素裹。时不时响起一阵一阵浪花似的烟火,“哗啦哗啦”地倾泻而下,翻卷着绽开一朵一朵绚烂,照亮了半边天。

牌桌上,乔启年和陆齐言是一队,陆齐嫣和陆予宁是一队,虽然算来算去也就是这么四个人,但形式主义不能丢,比如要有一个炫酷狂拽吊炸天的队名,要有一个非常刺激的赌注。

当然,这些也都是陆齐言自己提议的,其余几个都觉得挺无聊,但又随他去了。

“喂,你能不能快一点。”陆齐嫣见他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牌都发完了也不见得他想出个什么鸟名,忍不住皱眉催促。

陆齐言一副“你懂个什么?”的表情,他不屑地开口,“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第二,我这不是——”

陆齐嫣直接把牌丢到了陆齐言脸上,“神经病,我不玩了。”

“大年三十的,你对你哥客气一点。”好好的头发就这么被弄乱了,不过也影响他的美,“队名想好了,就叫老子怎么那么好看队。”

众人脸上当即垂下了几条黑线。

乔启年没有说话,只是苦笑Ing:我不是我没有这个名字和我无关。

“要不然换一个吧。”

说出来怪不正常也怪羞耻的。

“不。”陆齐言将头摇得非常干脆,“就叫这个,你们呢,你们的队名呢?”

陆予宁瞥了他一眼,然后恬静地甩出了几个字,“对面真够不要脸队。”

陆齐嫣鼓掌,“这个队名好。”

乔启年: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躺枪。

一开始,“老子怎么那么好看队”疯狂碾压“对面真够不要脸队”,一连三局都稳赢,风光无限,陆齐言笑得东倒西歪,“飘飘然”三个字都摆在了明面上,他或许真的觉得自己厉害得一批,又开始得寸进尺,“从下一局开始,输了的人喝酒,不然多没有意思。”

陆齐嫣不愿意,“你就是知道我们赢不了故意的吧,凭什么要听你的啊...”

他却眉梢微翘,“那有本事你们就赢回来啊...”懒洋洋地往后面一靠,“别说我欺负你们不让着你们,果酒啤酒都行,反正大过年的又无所谓。”

乔启年也赞同,“嗯,喝一点就当助兴,我还从来没有喝过酒。”

这几个人当时的平均年纪不到十五,还没到喝酒的时候。只是被这样一说,听上去好像可不是不可以接受的样子,就连陆予宁都没有明确表示出什么拒绝的话,一般他这个样子,基本上就是默认。

可没有想到,自从陆齐言提出这个赌注之后,好像中了一个魔咒,接二连三地输,输得极其惨烈,惨不忍睹,睹物思人..人艰不拆..呸,玩什么成语接龙。

“你们是不是耍诈?”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输得荡然无存的。

陆齐嫣却笑得很得意,眉飞色舞,简直不要太开心,“是你技不如人,别怂,愿赌服输!”

“喝酒吧,你刚才输了六局,喝六杯。”

反正是陆齐言自己提出来的,活该,陆予宁也毫不含糊地替他倒了满满一杯,乔启年不用多说就把自己那份喝得干干净净,喉咙里带着酣畅淋漓的火辣辣,他又抹了抹唇角,“要不然我替非墨喝吧。”

陆小少爷那张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脸,看上去一点都不会喝酒的样子。

可陆齐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嚷嚷道,“我不,我不让你挡酒,我也不要果酒,给我来最烈的啤酒。”

他怕过什么?什么都不怕好不好,更何况是几杯酒而已。

陆齐嫣又翻了个白眼,“啤酒哪有最烈的...”

她将一大杯菠萝啤端了过去,“喝掉哦,要和乔启年一样,不许剩下。”

“还是掺一点雪碧吧。”

陆齐言不屑地“切”了一声表示拒绝。

他扬起头,接连四杯,一饮而尽。唇齿间全都被灌入了啤酒的味道,绵绵密密,仿佛都听见它在胃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晶黄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流下,又滑过了细腻雪白的脖颈。一下子全喝完,两腮顿时就浮上了星星点点的嫣红,蒲扇着又长又浓又湿漉漉的睫毛,甚至连双眼都有点迷离了,仿佛染着冥冥薄雾。

陆齐言放下杯子,还真的一滴不剩,他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所有人,好像得意洋洋地在炫耀些什么。

深藏不露?酒量很好?陆齐嫣以为他大概一杯就倒,没想到还真的猜错了。

“继续继续....”

就当大家以为陆齐言确实比想象中的能喝一点的时候,他忽然抱着乔启年不撒手,鬼哭狼嚎似的嗷叫起来,“哇!!妈妈!!!好苦啊!!!”

众人又是一脸黑线.....不是一杯就倒,而是喝完就疯了。

“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陆齐嫣托腮,打量着喝了酒以后就开始把乔启年当做抱枕,又摇又晃又啃又咬的陆齐言。

陆予宁不知该不该嘲笑一下,“就他这种酒量还和拿酒打赌。”

不是醉了,是醉得一塌糊涂了。

“正好,把他弄回房间,咱们去放烟花,没了陆齐言就不会这么吵啦!!”

陆齐嫣开心地鼓了鼓掌。

乔启年:这对龙凤胎可能真的是塑料兄妹情吧。

他虽然也想把陆齐言扶回房间,奈何陆齐言一直抓着他的不放,毛茸茸的脑袋蹭啊蹭的,蹭得他浑身都快起鸡皮疙瘩了,他稍微有那么一点儿挣脱的打算。

某个肤白貌美的黑发少年就开始不安分地嗷嗷大叫。

“你要去哪里啊...别丢下我啊小叶子....卡机嘛!”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要离开我了嘛,呜呜呜欧巴卡机嘛。”

好脾气的乔启年也有点受不了了,“你你你你别乱动别乱抱!小少爷你清醒一点松手!!”

“我不!!”

陆齐嫣扯了扯嘴角,“喝多了真可怕,以后他的酒品肯定不敢恭维。”

可是不么?

“看样子,他现在还缠上你了。”

可不是么?

“既然如此....”陆齐嫣沉重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无比欢快的转过头,“阿宁我们去花园放烟花吧!就让乔启年和我哥在一起好了...”

乔启年一脸悲痛,“你们行行好,至少想个办法让我脱身。”

陆予宁凝视着那个鬼哭狼嚎的玉面小少爷,“我们要去放烟花,你去还是不去?”

一瞬间,好像静下来了。

玉面小少爷睁着一双双水灵灵的迷离大眼睛,花瓣似的唇好像能滴下很剔透的水珠下来,他愣愣地点头,“去,我去。”

乔启年和陆齐嫣异口同声地惊讶道,“这么简单?”

陆家后花园有一片很空旷的草坪,还有喷泉,假山,秋千,非常漂亮,要不是冬天枫叶几乎都快凋零完,午后的光景是橙红橙红的,仿佛染上一层霜,会更加漂亮。

陆齐言喝得半醉不醉,意识还算清醒,但行为举止不怎么正常,不是胡乱地唱着歌逼着别人承认好听,就是不安分地往人身上腻来腻去,淡淡的奶香味混合着啤酒的气息,又是一张人畜无害清纯无辜可怜兮兮的表情,想打一巴掌吧...好像又有点不忍心。

乔启年将烟火点燃,五颜六色的火星子一点一点地迸发而出,尚未彻底烧起来的时候,陆齐言忽然跑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

陆予宁立即喊住了他。

可下一瞬间,陆齐言转过来,对着他们笑了一笑,而他的身后,“嘭——”地一声,如潮水一般的烟簇簇绽放开来,漫天华彩,盛光熠熠,周围的切似乎都亮了起来,绚烂的光撒在了花园每一寸草木之上。

酒红色的围巾半遮着一张脸,雪落在了陆齐言的头上,稀稀疏疏地夹在睫毛里,又仿佛融入了眼睛,他笑着指了指天空,露出两颗虎牙,甜得像一朵娇艳却稚嫩的寒兰。

“新年快乐!”

十四岁的陆齐言在除夕夜的烟火之下,酒意微醺,恍若从梵高的画作里幻化而来,星空与夜,夜与少年。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乔启年还是时常会想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仿佛在他的脑海之中定格,越是夜深人静,画面便越是清晰。

那个时候的陆齐言会生气会撒娇会胡闹服软,肆意挥霍着少爷脾性,毛病多多又不愿去改,骄傲固执却是美好且鲜活的。

而现在,他是陆氏集团的执行总裁,沉郁孤寂,阴情难测,过去的所有仿佛和他无关。

他不再是那个少年。

饶是那张令人惊艳到过目不忘的脸,在岁月颠簸之中,并未有什么多大的变化,那份妖冶却是日趋成熟,他所特有的勾魂夺魄被标记成为了危险信号。

陆齐言仿佛是一朵在地狱里孑然盛开到某种极致的植物,花瓣是鲜艳的血色,迷人又鬼魅,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吸收掉了周遭的灵气,枯槁了其他生命,却滋养了他的存在——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此后的很多年里,陆齐言一直都是孤单的,身边除了一个乔启年,再无旁人,而他已然习惯了这种空荡。

他喜欢在一切热闹的日子里,关掉别墅里所有的灯,越是盛大的节日,他便越沉溺于黑暗,因为他讨厌幸福美好的东西。

乔启年没再看过那个烟花下的陆齐言。

有一年除夕夜,苏菲娜偷偷摸摸地煮了一碗饺子给乔启年,“叶少,新年快乐。”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是哽咽苦涩的。没有了老先生和夫人,也没有了嫣儿小姐和陆予宁,这对陆少来说,是很痛的,他不曾说过,而他们也只能闭口不提,别墅里的人不会再过新年。

但那一次,她还是没有忍住,至少,总还有人是活着的。

乔启年明白苏菲娜的意思,道了声谢,然后他想了很久,这才推开陆齐言卧室的门,其实他才是最需要安抚的人,饺子很好吃,他希望他也尝尝。

卧室里没有开灯,是一片黑暗和寂静,几乎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死气沉沉,阵阵阴森,连空气粒子里都透露出什么东西快要腐烂掉的血腥味。

乔启年却并不意外了,他将灯打开,看到了一地猩红。

陆齐言站在他身前,笑容分外不真实,绵绵密密的鲜血染了衬衣,一点一点地,缓慢地,渗透开来。

他对着对乔启年张开了手,“我才发现,血的颜色很好看。”

一瞬间,手中的盘子坠落在地,摔得稀碎。

陆齐言拿着刀子,一道一道地,划开自己的皮肤,触目惊心,骇人惊悚。

尤其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觉得酣畅淋漓,每划一刀,他嘴角的弧度便越往上扬,他似乎是很满意的。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了作品,而那些刀痕和血迹,就是最好的笔触。

乔启年冲了过去,发了疯似的将他按在地上,“陆齐言!你他妈冷静一点!”

他的衣衫沾染到了他的血渍,脖子处甚至像是裂开了一道伤口,分外鲜明清晰。

陆齐言的神色微变,他似乎这才感受到了疼,疼到了痛彻心扉,从喉咙里涌出好几口血。

“给我...药。”

他所说的药,是指吗啡注射液。

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陆齐言依赖这种东西,甚至喜欢在自残以后,一边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一边享受着痛觉神经被压制的感觉,他把它当做乐趣,反反复复,精神折磨。

一剂下去,他才归于平静,乔启年陪他坐在地上,整整一个晚上。

后来他清醒,看到身上和地上干半不干的血渍,淡然开口,“我又犯病了?”

乔启年没有回答他。

陆齐言的眼神略带些迷茫,却也不是不知道答案,“记不得了...”

直到后来叶禾的出现,他好像改变了游戏的对象,他乐忠于折磨自己,而是折磨那个女生。

对于那个叫叶禾的女孩子,乔启年一点都无法同情,要不是她的母亲,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程是晚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陆齐言而已。

他以前有血有肉有灵魂,有同情心和共情的能力,他也有数不清的缺点,改不过来的坏毛病,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是很美好很美好的。

十五岁,高一,陆齐言和乔启年不在同一个学校了。

饶是两所学校相隔甚远,乔启年还是能够听见陆齐言这个名字,几乎快传遍各个年级,传遍各张嘴,不管是男生女生,还是老师校长。

他感慨,这个人还真是到哪里都出名,也对,生得那样一张祸害人间的脸,家里又有钱,不出名也是怪事了。

而他经常听到的另外一个名字,就是陆予宁。

只不过,到了十五岁这个年纪关卡,两个人的风评似乎变得不大一样。

陆齐言是肤白貌美长相眣丽的小少爷,而陆予宁却是男女不辨性格乖张的怪人,对于前者,大多是羡艳向往的,对于后者,却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虽然乔启年不太明白,分明两个人的长相旗鼓相当,不分高下,后来想一想,到底还是因为青春期,男孩子都有男孩子的样子,而陆予宁依然是纤细清秀的,那双秋水盈盈的眉眼确实胜过女孩子千万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予宁受到的误会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就算是陆齐言故意去惹他激怒他,似乎也不再奏效了,他连吵架打架都不再愿意。

于是,陆齐言好像意识到什么了,他问陆予宁,“你那个新学校,该不会有人找事挑事儿,故意欺负你吧?”

陆予宁瞥了他一眼,“没谁会和你这样无聊,与其随便猜测我的生活,不如管管你自己的成绩。语文才考了六分你好意思吗?陆叔叔和陆阿姨都不知道吧?这次家长会还是让苏菲娜假扮的吧?”

陆齐言简直快要气吐血,他好心好意关心他来着,居然咄咄逼人地接连抛出这么多直击心灵的问题。

“行,就你最厉害,以后我才不管你。”

陆齐言气呼呼地摔门离开,可在他走后,陆予宁却沉下了眼眸。

他说得,其实没有错。

陆予宁自从进入高中以来,受到的非议便越来越多,他总能听到类似,“他到底是男是女?”之类的话。

会有人偷偷地跑到他的教室,就是想看那个传说中长得和天仙似的男孩子到底长什么样。甚至也有人暗恋他好几个月,等到表白的时候知道,他其实是男生。

而最近,在放学以后,陆予宁被几个同性堵在了走廊里。

他没见过那些人,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哪个班级的,只是后来才听说,这些男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公子哥,吊儿郎当混日子,玩得很开,男女不限。

“喂,你就是陆予宁吧。”其中一个摸着下巴打量他,“还真是比于菲菲好看多了,你才应该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没说过校花不可以是男的吧?”

众人哄笑。

又有人开口,“身材也很好...果然不像男生像女生,你看他那腰还有手,真够细的,还有那皮肤,怎么就这么白?”

“你说都说人生的,我妈怎么不把我生成这样?”

“神经病,你生成那样打算干什么,以后去卖?”

“卖你个头。”他咒骂一句,“哎,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有些一言难尽的男的,长得都阴阴柔柔,白白净净,就是他这种类型的。不过,我觉得还没他长得漂亮,至少人家是纯天然的,天生就长这样,还真是绝了。”

陆予宁听到这样的话,便觉生理和心理都范围,他并不想招惹这种苍蝇一样的人,所厌恶地连句反驳都懒得说,只是转头就走。

“哎,你等等。”肩膀上搭上来一只手,“你别生气呀,陆予宁同学,我们说话是难听了些,但这些话都没有恶意,我们是夸你长得好看来着。”

陆予宁冷冷地瞥了一眼,一字一顿,“手、拿、开。”

于是,那个高个头脸上的讨好笑容,瞬间便收敛起来,他竟真的觉得哪里冷冷的。

“我说你,是不是观念不太行,我们不玩性别歧视那一套,我们兄弟几个,都觉得你这样很好,至少有些真女人都比不上你,我看我们班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光是看一眼就倒胃口。”

“是啦是啦,现在的社会都很开放的,什么女装大佬什么大D萝莉....”

话还未说完,就被陆予宁用“给我闭嘴”这四个字用力打断,而这四个字,成功激怒了那些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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