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天机。我虽掌管果因,却不可言说此事。”果因道人摇摇头,一阵叹息:“世间知晓的人也有,不过一拳之数,都不可言说。”
“那我进山一事该如何判断?”天胡自从知晓道人身份后一直毕恭毕敬。
“这便是缘呐。天定之因。”果因道人面露欣喜。
“小仙糊涂了。”
“此一世的因布的差不多了,乾坤间的千丝万缕已经向着大果奔去。我立于此世之末,自然能寻得所有果的源头。然而,你我之缘非因果道人的手笔。是天赐之因。天赐你来此结缘,便是让我看见了你我这一世的所有关系。”果因道人捋了捋胡子,像是相当满意这一缘结。“此一世,我们还有许多见面的机会。”
“小仙三生有幸,能与上仙有多面之缘。”天胡赶紧作揖。
“罢了,罢了。说了那么许多,算是漏了半边的天机。你既然无事,便离开罢,莫错过了你的另一奇缘。此一面到此也就结束了。”不知为何果因道人突然结束交谈,欲送走天胡。
“谢上仙款待,小仙告辞。”天胡不敢多问,作了揖,便与果因道人道别了。
再次腾云而上,耳边传来回响。
“西荒不设关,珍奇独自叹。日出异兽现,落霞秃鹫餐。小道友,去撞你的机缘吧。”
天胡仙人刚想道谢,面前的断崖却已经看不见了,更不知果因道人是否离开。他还是对着来时的方向行礼,以示尊敬。
这不知多久的交谈,悄然间改变了天胡的命数。然而他本人并不能参透天机。
虽未能参透大道,但他也知道高人总是寡言慎行的。尤其是这位,举手投足间牵动着因果,更是不会废话。
他已认定,果因仙的道行不在师尊之下。既然有高人指点,那必然是要言听计从前去撞缘的。
全力以赴飞了一个夜晚,凡人的亭台楼阁慢慢少了起来,再向前无边沙漠便越来越占据了视野。
从云端向下观瞧,天胡仙人唯有叹息:“西荒沙漠又向东扩展了,凡人的地界更是缩小啦。”
有作诗云:
坐拥黄金千万两,无人愿进军中帐。
非我疆域无能士,魑魅魍魉不服将。
若有敌人来滋扰,荒帝一言兵马召。
仙人藏府门不敲,佛祖出面命难逃。
凡人地界我必取,占得先机四海朝。
西荒帝觊觎人住的中间之地已经很久了。不是为的人间种种,而是夺得这里便可以四面征战,最后统一地界,成个人间至尊。
好在西荒帝开战时才佣兵。在沙漠中只要不惹是生非,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放任仙人来往了。
天胡仙人来到这里,不敢向帝都方向靠近,也不想只外围徘徊。只是立在了不近不远的中间施展了谛听术,以求奇缘到来。
“啧啧啧,那道人真是奇怪。不赶路不归府,直愣愣的站在大漠当间,做甚么呢?”远处有蛇妖观瞧。
“似这般不动,又掐诀念咒,怕是北鞑君派来的探子。”附和的乃是一只成精蝎子。
“言之有理,大漠里的仙人都被治的服服帖帖,少有外出。如此大胆,又有一头白发,与那北鞑君必有干系。”
蝎精上前献计道:“何不合力捉拿?拿去找荒帝领赏,岂不美哉?”
“抄上家伙,背后偷袭。要活的。活的能领百兽丹。”
商量完,两妖怪便摸索了过去。
天胡施展谛听术,为的不是闲言碎语,而是兽嘶鸟啼。他想着果因道人指点此地,必是与那骆驼鱼有关系,排除了人言风声,剩下的野兽寥寥无几,加上异兽声必异,聊是听到必能捕获。谁成想,大漠中游蛇走毒成群结队,其中就有盯上他的了。
听得两妖越来越近,天胡猛一转身抄出了长枪横档。被架住攻势的两妖意欲再砍,却扑了个空。天胡仙人已经后天两步,收了武器,立在那里拱手作揖了。
“两位道友莫伤小仙性命。我不是什么北蛮君的探子,只是来到此地,寻一驼兽罢了。”
“我俩的交谈,你都听到了。”蛇妖叉腰问道。
“非是有意偷听,谛听术囊括百里,花鸟虫鱼都是听得到的。”天胡赶紧解释。
两妖面面相觑又接着言讲:“我大漠里自有规矩,仙人不得在外逗留一个时辰。你站这里多久了?”
“约莫一个时辰。”天胡答。
“既然如此,那便得按规矩来。自己绑上,与我们见荒帝去吧。”蝎子精甩出一截长绳丢在了天胡的脚下。
“小仙就此离开,不再叨扰便是。”自知对方寻衅滋事,天胡也只是想计脱身。
“这便是不敬之罪。古语言:见山拜山,见佛拜佛。到了大漠不见荒帝,莫不是不把他老人家放在眼里?”蛇妖灵动,转了转眼珠就计上心来。
天胡赶紧向着荒帝都摆了三摆:“不敢,不敢。只是此行有要事在身,误了时辰便要抱憾终身啦。”
两妖怪见他软硬不吃,咬牙切齿,手里的长剑短刀耍的哗哗作响。“这么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仙长,莫怪我们动手了。你今天非得去见荒帝了。”
天胡见两怪提刀就砍,只敢招架哪敢还击。他知晓两者合力亦不是他的对手,然帝都里的荒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漠里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注意,若是在此伤了他俩,怕是真的要和荒帝见上一见了。
两妖怪仗着荒帝撑腰,招式间狠辣果然,直取要害。天胡仙人只敢边打边退,最后使了个大劲击倒二人,往北去了。
“还说不是北鞑君的探子,若是一般仙人,怎跑不是跑?单单去这北方,那便坐实了你是北方的仙。”蛇妖破口大骂,也腾云追赶。
天胡仙人心里却是另有苦衷:往东去,便再难回沙漠,往西走,荒帝的都城去不得;向南逃,奈何两妖从那里来的。没办法他才往北方逃窜,属实是情急之策。
按天胡的修为,甩开两个小妖怪不成问题,可约莫飞出去一百里,只是不见了蝎子精,那蛇怪依然紧追不舍。
天胡仙人这才恍然大悟。“哎,是了是了,不是什么一般的蛇妖,乃是腾蛇的种啊。”
但是天胡仙人也不着急,虽是有腾蛇的血,身后没有翅膀,那便是混的种,追不上来的。再说蛇类好暖厌寒,北方又是茫茫雪原,他便更飞不动了。只需耗着便能脱身。
后方的蛇妖骂骂咧咧,粗鄙之语不堪入耳,前面的天胡顶着越来越强的风雪愣是一句也没听见。
只是日头渐渐到了正午,阳光照暖了大地,蛇妖也能顶着寒冷继续追赶,着实叫天胡心里哀叹时运不佳。
末了两人赌气,屏气凝神只管往前飞,不知不觉居然到了交界地。一边黄沙漫漫,一边白雪皑皑。一个站这头,一个站那头,都是想去对面而去不得。
“太阳西落之时,大地寒潮回卷,你不回去便要冻死在这里了。”天胡仙人故作镇定。
“仙人也不过是凡人升格,能挡几分严寒?你现在也已经是血脉僵硬了罢。”蛇妖虽然面露虚色,口气依然不减。
谁知天胡仙人哈哈大笑,从腰上解下了个袋子,摸出了一个暖炉就地烤火,还在上面烘上了地瓜。“我是凡人升格不错,挡不住严寒也不错,可我毕竟是爱在人间住的仙人。该有的东西还是备着的。莫说是暖炉,棉被、棉袄也有,凉席、蚊帐也有,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也是吃得消的。看到这些,你还想与我对峙吗?”
蛇妖见景象更是脏话成篇了,骂完他还是要说理:“真真是个无赖升的仙。哇呀呀,气煞我也!今日算你走运!留下名号,日后定要将你撕碎。”
“哪有给敌人留名号的道理?我是怕自己不被追杀么?”天胡仙人居然扭了起来。
“大漠里初见还是个文绉绉的有礼仙人,到了没人的地不但耍无赖,还跳起舞来。你莫不是个装乖的瘪三?算了算了,你的气味我已记下,日后见到你,定不留情。”蛇妖纵有千般不爽,也只能任由他作威作福。
转身要走之际,背后有东西飞来的呼啸声,蛇妖一把接住,转头怒骂:“好你个泼皮仙人,下三滥的暗器也使得出来!”
“我怕你冻死此地,蝎子精要找我索命。为着你我的安稳日子,还是助你一把吧。”天胡仙人说完又坐下去烤火了。
蛇精只觉得手心里暖和,翻过来一瞧,原来是烤好的地瓜。他不客气,也不嫌烫,三下两下便吃完了,脸色明显好转便赶紧腾云走了。
“哎,可惜不是女妖,不然也算是一段艳遇。倒是说脏话的水平,堪称一绝,居然没用过重复的词儿。”天胡吃完了地瓜,收起了炉子,往沙漠的这一边跳了过来。正好太阳刚倾斜,风雪也停了,本来黄沙、白雪两掺和的地界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前方不远处,有草丛生,有水荡漾,有树参天,有兽其中逛。
啊呀,这等恶劣地界居然有如此奇景,路过而不入,与憨傻子有什么区别。心想着,天胡仙人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