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了,无疆之马。
碧波万顷的西湖,湖面幽咽。一只绒黑的天鹅弄水嬉游,近看,是艘乌篷船。
在船头,俏坐着穿小袖交领单襦裙的姑娘。翩若惊鸿,裙拖六幅湘江水,云鬓半偏,别钿头银篦。
光柔明瑟,姑娘青涩白净的脸蛋上晕着一抹娇红。
她衣裳的颜色素雅,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蓝绢为面,腰束白缎,系翠绿宫绦。
袖里藏花接白绡,忍冬攀缘绘裙幅。
她紧攥着胸口,仿佛怀里藏着什么宝物。
“老人家,尚需多久才能靠岸呀?”姑娘开口了,却小心翼翼。
在船尾撑桨的老人,面慈髯白、精神矍铄。他笑眯着眼、不紧不慢地应答:“姑娘莫急,再过小半柱香即可泊船。”
姑娘闻言,攥领子的纤手微松。又拘谨地坐好,端正。
老人眼里的好奇之色渐欲浓深。听口音和来处,似是铜雀之人?
有趣,有趣。老人瞧见姑娘衣裳上辄如水纹的幅绘,又细看了眼她右边空无一物的地方,不禁摩挲起了下巴。
忽的,天空有如云蒸霞蔚,像幅沉入清砚池的罨画。
湖面滚滚,嘶呼声阵阵。
姑娘理青丝的柔荑一滞,遮压波光潋滟的倒影是她心底最颤栗的东西。
老人抬高帽檐,湖面上又多了几个黑点。
鬃红如朝,项白如裘,膀翼云沼,腱绕紫雾。是沧云骥!
一行六人,呈三角,皆披盔戴甲。
喝令的是个苍髯如戟的男子,寸头、冷面、独眼。
男子驱马落到船首前方,手挽缰绳,用不容置喙地声音高亢说道:“烦请姑娘回去!”
在他说完,其后五人将这艘小船重重围困。
老人放下桨,此时已然用不到它了。因为,沧云骥振翼将湖面竭力维止的平静打乱,小船在水浪层层中左摇右晃。
老人撑船手法纵然再高,亦也有无可奈何时。
姑娘咬着下唇,不为所动。但目光却倔强地瞪着男人。
男人见此举,颇具无奈地弹了弹左眼空洞的眼窝。
他横槊,威严厉色地说:“丞相废了多大气力才寻得此物!又耗费钱财万贯才请出那人替你偷得,怎,你要还?”
姑娘偷瞟了眼袖手而立的老人,似不避讳,不卑不亢地回:“可它,终究不是奴家之物!偷来的,心里难安。”
老人闻言,忙压低帽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好像有某种情绪在流窜。
“那里,不受本将管辖!”独眼男人提高了音调,又道。
“轲儿会护着我。”姑娘莞尔,肩膀耸了耸,看向右方。
只见,一团黢黢的黑影如燕跃鹄踊蓦地隐现。
大苇莺的啼鸣细细碎碎,割裂了风的柔和,雌鸟发觉它的蛋少了一枚。
不久,在那船上,姑娘的身畔。妖冶如火、身材玲珑穿红裙的女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嫣然一笑。
她一扬如瀑的黑发,勾起姑娘的腰肢,大咧咧地说:“对!没错!有我在。”
说完,妤若玫瑰、迷似春烟的女子又不见了踪影。
独眼男人挠了挠头,“既然有阿轲姑娘陪同的话,倒也...可....”
“夏侯统领还是请回吧,今时你是留不住苏宓的,待奴家还了宝物,自便会去与曹公解释。”姑娘右手轻拢耳垂后的细发,恳求着说。
姓夏侯的统领右眼扫视了一番自己的手下,又瞟了眼无动于衷的老人,“夏侯追查苏姑娘时受阻,一穿红裙的女子半路将其掳走,后消失于吴地。是夏侯无能,但夏侯之窘相若有人吐露半字,呵。”
手下五人虽面不改色,却冷汗涔涔。
他一扬皮革马缰,“走!”
呼呼。六对羽翼风起西湖。
姑娘不语,目送他们离开后。
一把揪住又出现在身旁的女子的腰间肉,瞪着兰花眼,“你干的好事!”
“我这不是为了你嘛~”叫轲儿的女子掐笑,脸巴子腻在姑娘怀里。
在两个女子调笑间,水波徐徐向后掠去,老人在撑桨。
阿轲缩在姑娘怀里,眼睛却盯着老人看了两秒。
......
“不知两位可有人姓秦名缓?若有,请帮帮忙,快去救我姐姐!”
姑娘小乔和书生周瑜同站台阶上,小乔在前。
小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急切又有些紧张地说。靠在废墟里的两人,衣衫褴褛,却是扁鹊和李白。
“小乔姑娘,吾以面观人愧之尊师,但这似被火烧的屋,若是大夫的话应然不会这番大意,小生只怕......伯符托吾保护姑娘,姑娘且站小生身后,待小生问个究竟再做定论。”周瑜侧手拦下褰裳上前的小乔,婉言说道。
“哼,婆婆妈妈的,完全不是大丈夫所为!”小乔瞪他一眼,又狠狠踩了他一脚。阿姊在床榻上等着我找医生来呢!
周瑜垂帘看着白布靴上的一团黑印,捏着腰带上系着的那块一看就是凡品的玉佩,委屈地说:“我只是一介书生啊。”
小乔看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禁怒火中烧。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蛾眉微蹙,她拧了一把周公瑾比她还细皮嫩肉的胳膊,正要恶言相向时。
李白笑嘻嘻地伸出手指向扁鹊,打断了他们的“打情骂俏”,“他是。虽然卖相不行,但是货真价实。”
书生目光掠向老人,轻微嗅了嗅鼻,从老人身上有透出木炭和药草的气味。他心中了然,却不免一怅,小乔姑娘要找的人似乎近在咫尺,可自己要找的人却在哪座天涯?
七月临下旬,孑孓将晚迎。流萤抱秋星,花苞才几许。来不逢时,桂花还未开。书生在心底一叹,师父走前留信要我在此等的人,你到底来了没有?
小乔没在意周瑜心底那点小情绪,就算知道,依然不会搜肠刮肚找几句至理名言来安慰他,因为不熟。
可她对待李白和扁鹊却相当恭敬热络,这让周瑜脸色不禁更加抑郁。好在他既不褊狭也不戆直。心结就像那飘霭的云,不一会儿就散了。
只见个不高的小乔枉顾仪礼的撸起袖管,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莲藕臂。她从手腕上取下那环色泽鲜亮的翡翠玉钏,弯腰递向老人。
“两位先生还请随老...本姑娘去一趟寒舍!”
书生周瑜见小乔从旁蹿过,刚要开口。小乔捏紧了拳在他面前晃了晃,大意就是:你敢再说一句,我就弄死你!
好嘛,不让说就不说嘛!我还不是为了......周瑜委屈的扁起嘴巴。
扁鹊终是没有接过玉钏,转而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自个儿的药箱已经被烧没了,他揉了揉发昏的脑袋。
还是等到了地方,瞧了病状,再向主人家要些药材来吧。
“走了,阿菊。陪这小姑娘走一遭。”
小乔固执地还要再递,扁鹊却是目不斜视地推开她自顾的走了。
李白随后起身经过小乔身边时,大声挖苦着:“别管他,这老头儿脾气虽然死犟死犟,但是是不会要姑娘家家的东西的!我看这镯子价值不菲,还是等到了你家给点碎银子花花就成。”
书生挠了挠头,这俩人真古怪。不过还是小乔姑娘最古怪。
“小乔姑娘,别再揉眼睛了,你看你眼睛都红了!”周瑜好心提醒小乔,怕她像她姐姐一样也得些莫须有的疾病。
“滚!”小乔放下袖管,红着眼眶又瞪了他一眼。
阿姊,得快好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