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雷劈造成的？”
温韫之这句话令楚昭勃然色变，梅照雪却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温韫之的话。
楚昭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他有些迟疑的看向梅照雪：“这个意思其实是，雷罚？”
“基本上是这样。”梅照雪把照片全都放大，“这个规模的雷罚我也是从来没见过的。”
“可是……”
楚昭可是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这没道理。”温韫之总算还能稳得住，“这样大规模的雷罚，这个城市里的人全都做了什么罪大恶极到会被上天降罪的事情吗？这不可能。”
他很笃定的下了结论。
梅照雪的眼神明亮：“你说的对，这不可能，至少在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现实中会有可操作性？这也太……胡扯了。”温韫之搜索了一下雾鸢市的状况，“雾鸢市虽然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人口只有不到五万，但这么多人……”
“听我慢慢说。”梅照雪清了清嗓子，“这件事不能单独来看，而是要连起来。首先……我从雾鸢市捡回来的人皮数量，其实并不多，连三千都没有。当然了，除去那些被发疯的人杀害的人，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比如在逃亡中意外身亡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其实这个数量就已经占了接近人口的一半了，剩下的几乎都在这一堆里。”
她指了指画面上的广场。
“毕竟我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很多痕迹都已经被风吹走，单纯从现场的痕迹来推测数量，其实并不是太准确。”她关掉照片，换上了小安的记录，并且从终端上发给了温韫之和楚昭，“你们再来看这个，这是雾鸢市驻扎探员小安的记录。他已经在购物中心被害身亡，我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了。”
温韫之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起来。
小安的记录非常详细，跟从P市找到的小崔的记录比起来，基本上是高中生议论文跟小学生日记的差别。
当然，这也许跟雾鸢市发生的事件性质也有关系。
小安最后的记录主要是关于雾鸢市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邪教。
邪教的传播手段非常古怪，似乎是通过一个网站和一些具有神奇能量的物品。
根据邪教的介绍，物品上神奇的能量都是来自于他们伟大的教主，全能的先知。
据说使用了这些物品，就真的可以心想事成。而不论是什么样的愿望，伟大的教主都可以实现。
小安最初认为这些都是噱头，从前这样套路的邪教在J国和A国到处都是，但这也是几百年前的套路了，小安觉得这个邪教就算想骗人是不是也应该找点新鲜的套路，因此只是记录下来，却没有往深处去想。
他作为特事处的探员，需要负责的是真正怪异的、跟非人或者是超自然力量有关的事，而不是事无巨细全都上报。
这种在小安看来是骗人的邪教，不属于特事处的负责范围之内。
但是没过多久，小安发现城市里邪教的教徒不仅越来越多，而且还光明正大的上街去宣扬教义，甚至本地的执行员——十三人委员会下设的、类似于各地方市长——和许多机构中的工作人员也加入了邪教之中，看起来他们还是真心拥护邪教的。
这件事让小安感到很惊讶，他收下了几张传单，假装对邪教很感兴趣，表示会回家仔细阅读传单上的内容。发传单的人一看他这么上道，也很愉快的加了小安的联系方式。
当然，邪教只是小安在记录中的称呼，这个邪教在雾鸢市有个看起来十分正派而且极富科技感的名字，光明心灵建设及超空间研究协会。
小安在记录中表示这名字起的一看就是骗子公司。
传单中详细介绍了协会的创建者，也就是那教主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英明多么的无所不能，随后用了另一半的篇幅来介绍公司的产品——只说功效。
如果想要购买，就要联系协会成员获得购买方式。
小安尝试着去跟那些发给他传单的人进行沟通，发现其中最狂热的那些人并不是什么社会上的失意者，反而都是一些上不上下不下，每天在碌碌无为之中渡过，想要改变但是又嫌麻烦的人。
据他们的说法，这些产品立竿见影，只要一用上立刻就会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人生赢家。
但想要获得购买方式并不轻松，首先要缴纳会费，然后要经过协会的考察，通过考察的人才可以得到购买链接。
会费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也不是只缴纳一次。
随着加入协会的时间变长，需要缴纳的会费也会变多，不过相应的，在协会中的，或者说在邪教中的级别也会提升。
某甲，也就是当初发给小安传单的人十分憧憬的告诉小安，虽然协会的产品是很好，但也有许多功能无法实现，比如说长生不老，或者预知未来什么的。不过这些并不是痴人说梦，只要成为级别最高的会员，就有机会亲眼见到会长，如果表现出色，会长就会亲自赐予他们这样的能力。
看某甲的表情和眼神，小安就知道他是全心全意相信了这番话的。
小安表示这套词儿似乎也是几百年前的骗子常用的，怎么到这个年代还这么有效呢？
他暂时没有缴纳会费，而是继续在外围跟邪教的成员进行接触，观察他们，并且全都记录下来。
小安很快发现协会的宣传并不是完全在骗人，而是真的能够让人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这件事他是亲眼所见。
某甲发展了一些入会积极者，包括小安在内，为了让他们加入协会，某甲隔三差五就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开会动员。小安身在其中，对入会表现的非常有兴趣，但他的借口是自己暂时没钱，需要再想想办法。
这一群人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对自己的身材很不满意，想要拥有最完美的身材。
但她又不想去锻炼，或者是节食，包括手术也不愿意去做。
事实上她的体重已经接近四百斤。
在被某甲发展之后，她很快缴纳了会费加入协会。而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个姑娘已经变成了完美的魔鬼身材。
前后大概只隔了两天。
某甲为了证明协会的产品确实有效，所以让那姑娘去现身说法的。
小安确认过，的确是同一个人。
就算是最高级别的整容恐怕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再说整容手术之后还得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才行，哪能就这么活蹦乱跳的。
小安心中对这个协会更是提高了警惕。
他重点关注了这个姑娘，打算看看她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小安很清楚，天上不会掉这么美的馅饼。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他是不会相信的。
大概观察了半个多月，小安发现那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坏，胃口也越来越大，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古怪。
比如她开始喜欢吃虫子，从网上订购了十几大箱，很快就全都吃完。
在路边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在对方连连道歉的情况下，她抡起包包把对方打伤。
更主要的是，她跟某甲一样，对协会的会长充满了盲目的、毫无道理的信任。
这一切都证明，那协会的背后必然是一个阴谋。
小安把这些全都记录下来，他打算再深入调查一下那个协会，并且已经缴纳了会费。
再往后，就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了。
不过跟小崔的情况不同，从小安尸体的死亡时间，和他停止记录的时间来推测，他是因为死亡才中断了记录的。
“所以，那网站在雾鸢市变成了一个邪教组织？还发展了一大批的会员？”楚昭已经被对方这花样手段懂得发蒙，“他们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谁能解释解释？有必要吗？“
“开始我也觉得没必要，不过在发现了雷罚之后，我认为不同的手段或许也是有必要的。”梅照雪有些苦恼的摸了摸脸颊，“这要怎么解释呢，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居然这么差劲。”
楚昭非常理解她，任谁面对这样错综复杂令人一头雾水的情况，也会觉得词穷。
“好吧，让我来试试。嗯……就从这个邪教开始说吧。你们知道一些修炼邪道的人其实也会变着法儿的去搞一些类似于邪教，或者他自己组建一个所谓的门派，其实门派里全都是他的傀儡，或者是鼎炉吗？”
温韫之和楚昭都点头：这事在修炼邪法的人里的确不是什么稀罕事，有的人为了给自己续命，甚至会专门找人生下孩子，然后把孩子用作续命的道具。
“续命，或者提升修为，这是邪道中数量最多的一种。还有一种就更加阴险一些，而且也更加复杂，说实话就算是我也没有见过几次。那就是恶报转移，说白了就是让别人替自己顶缸。”
“这种手段，我也在古籍里看到过。”温韫之道，“只是记录里却没有过类似的事情。”
见楚昭一脸雾水，似乎明白了又似乎还没太明白，梅照雪便道：
“简单的说，就是A做了坏事，而且是那种会挨雷劈的坏事，但是他用一些方法把这件事给转移到别人身上，结果别人倒霉了，他却没有事。“
“这个我还是能明白的。”楚昭对梅照雪这样小瞧他的智商表示很不满，“就跟那些黑道上的人做了事常常让下面的人顶出去一样。我只是不明白，雷罚也会被蒙蔽吗？”
“其实是……会的。”梅照雪有些讪讪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失误，“因为我们——其实是他们，我早就不干这个了，在判断这个人做了什么事的时候，是根据命格来判断的。你看，我不是也可以通过生辰八字，用镜子去找人吗？其实都是一个系统。毕竟一人一命嘛，看脸的话失误就很多了，所以命格是最准确的。当然了，这也是大多数情况下而言。有的人不学好啊，净搞一些什么钻空子之类的手段。有那些比较笨的，躲在秽物里面，或者是漆器的桌子下面，因为过去的雷击不能在这些上起作用。现在雷罚那边已经手段升级了所以这些都已经没用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些人比较聪明，哼，没聪明在正确的地方，他们研究出了一些方法，可以瞒天过海。比如把自己的命格跟别人换过来，这样他做坏事之后倒霉的就是那个被换了命格的人。还有用傀儡假人做替代的，有躲在贵人身边的……这次的事情，我认为是有人在大规模的使用这种瞒天过海之术，让他们自己的报应应在了无辜的人上。”
“这可能实现吗？”温韫之回想着古籍上的记载，“这么大规模……”
“所以才会有邪教啊。”梅照雪眨着眼睛，“雾鸢市的情况跟P市是不一样的。或者说，P市可能是作为实验基地或者是材料储备，雾鸢市却是被拿出来顶缸的。你们想想就知道了，有那么多人买了所谓的产品并且使用，这些产品本身就是违反规则的东西，换句话说，这些人在买了产品之后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格。“
温韫之逐渐有些明白梅照雪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买了产品并且使用，那么他其实是跟另外的人进行了一次命格交换，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原本属于别人的，而他做的坏事的报应却会应在别人身上。”
“就是这个意思。你们难道忘了，所有产品的使用者在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变得十分暴躁，甚至会做出各种危害社会的事吗？我举个例子，潘文君杀了三个人，这笔账记在谁身上了？”
“可大部分产品，我是说那些人皮不是来自死人的吗？”楚昭举起手，“死人的命格原本就……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吗？”
“所以这不是一对一的命格交换，而是链状的传递。”梅照雪说着，打了个寒颤，“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说一句，这简直太可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