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休息的这一盏香的功夫,还没等李齐亘开口问,怀福便把前因后果倒米一般说了个尽,希望他家这位少爷能赶紧想起来,由此李齐亘总算知晓了一个大概。
如今正是康熙年间,他魂穿这人的本名叫李承,安徽凤阳府定远县人,父亲李德幸实际是他养父。李德幸是安徽当地的一个盐商,十六年前,在下村收盐时,偶遇被人遗弃在河道边的李承,李德幸当时已成婚多年,但夫人柳氏一直未有生养,见到李承觉得是上天安排,于是便抱回收养。没过多久,柳氏便怀上一男孩,也就是次子李焕,夫妇两人皆认为是李承带来的福分,因而对李承极为看重,视如己出。加上李承天资聪慧,尤其对账目进出极为敏感,李德幸一直将李承视为接班人在培养,让他从小便参与来往盐务的清点对账,熟悉业务。徐昆是柳氏的远房姑亲,李德幸手上那些运盐贩盐的生意往来,都是通过徐昆周转照应,一直以来也顺顺当当,李德幸也成了当地三大盐商之一。
但就在大概一年多以前,生意出了不少意外,先是收盐这块频遇阻碍,盐民闹事说价格不公,官盐份额亏了好几成,只能从私盐里分摊垫付。这都不算什么,更麻烦的是盐民闹事时,朱村的一户盐民不慎从桅杆上跌落下来,当时看起来没啥事,哪知回家两天后突然身亡,家属硬说是李德幸草菅人员,报了官。李德幸经商多年在当地也算有些关系,但毕竟商不如权,有了这个把柄,反而被新来的知府以此事立民望,审审查查拖了几个月,最后以李德幸退出三处盐井、并赔了一大笔抚恤金,此事才算了结。这还没完,接下来安徽境内又发生几起盐道被劫事件,而中招的全是李德幸的货。李德幸觉得近来诸事不顺,一个月前,全家说好一起上中九华寺烧香请愿,正准备出门时,赶上有一批货提前到驿站交接,李德幸只得让李承留下清点,嘱咐清点交接完毕就自行赶来,自己便与柳氏和次子李焕先行一步。不料途中突遇一伙劫匪,争斗之中,柳氏当场受刺身亡,李焕坠崖,李德幸被随行家老拼死护回,却也重伤不治,撒手人寰。临死之前,李德幸叫来李承和怀福,留下一封书信,让他二人去找徐昆,将信转呈盐帮。
李承本想先安顿好家人后事以及生意往来,再前往苏州,哪知街坊间突然闲言四起,说是李承觊觎李家财产,想与李焕争家产,下此狠手。李承哪里受得了这等闲话,在街上把几个嚼舌根的揍了一顿,揍完后又嚎啕大哭。家老一路看着李承长大,自然知他委屈,劝李承还是先去江南一趟:“老爷临死嘱咐,少爷不可妄断,何况此番变故如此突然狠决,少爷可细想想,当真只是劫匪?”李承听了这话才打起精神来,与怀福一同前往苏州。谁知船刚过古石桥,就听见桥上一番喧哗,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一个盒子从桥上跌落下来,眼看就要咂向李承,这边船老大一着急,随手提浆就往前挡,这阴差阳错的连着盒子一起撞向李承的脑袋,结果李承就一下子落水。再后来,就是之前李齐亘醒来的事了。
李齐亘听罢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身世如此繁杂,幸好李家这满门不幸,不然要认亲戚也是头疼。想到这儿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忙暗念“罪过罪过。小的无意冒犯,还望各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阿弥托佛。”转头又想,不对,康熙年间?这跟电视剧的年代对不上啊,虽然也有个盐帮,但比剧里说的早了好些年,这怕还是程淮秀的爷爷辈了。唉,这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怎么就穿早了几十年呢!
怀福看他在一边闭眼嘀咕,惊喜道:“少爷,你想起来了?”李齐亘睁眼看了他一眼,“没,没有,还没有……”转念一想,伸手往怀福面前一摊:“信呢?”
“什么信?”
“老爷留下的那封信。”
“哦,少爷放心,那信被我放行李里,妥当得很,没有落水。”怀福有些小得意。
“给我看看。”
“少爷,这可不行,老爷当我俩面交代过,此信务必亲手呈给徐昆掌事,我们不得擅看。”
李齐亘转了转眼,说:“给我看看,万一能帮助我想起来以前的事呢,对吧!”
“这……还是不行,老爷竟然说了不让看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少爷,你要不看点别的再想想。”怀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了立场。李齐亘正想再游说一下,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说:“请问你们可是定远李德幸家人?”李齐亘回头一看,一精瘦男人站在他面前,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老实人的模样,旁边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孩跟着。李齐亘想这大概便是徐昆了。
“老爷好,这是我家少爷李承,我是他书童怀福,来苏州是找盐帮掌事徐昆老爷的。”“我便是徐昆,这是承儿?已经这么大了?当年见你还只有八九岁光景呢。听说你刚才落水了,可有大碍?”李齐亘还未开口,怀福在一旁回道:“回老爷,少爷落水时腿崴了,身体其他无大恙,就是……”怀福凑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失忆了。”
“失忆?”徐昆皱眉打量着李齐亘。
“就是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大夫说要慢慢调理,兴许能想起来。”
“好,既然如此,你们就先随我到帮里吧,其他的我们再从长计议。”徐昆听罢也不多语,准备领着他们起身。
“帮里?盐帮?那你们帮主可叫程淮秀吗?”李齐亘试探着问,心里留着点希望。
这下轮到怀福和徐昆楞住了,“少爷,你这是想起来啥了?”
“不是,我……”李齐亘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一时语塞。
“能想起来就好,只是等一下到了帮里,不可直呼帮主名讳,有失分寸,还是应该叫帮主。”
这下轮到李齐亘傻眼了,真叫程淮秀?有这么巧的事情?还是说电视剧的年代搞错了,不对,电视剧也是瞎编的。那这个程淮秀,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