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真人和弘法互相见礼之后,环视了一眼四周,山间仅余的一些小兽,已被薛靖阐率的宗内众弟子,以及弘法带来的法澜寺众僧人肃清完毕,众弟子正在清理战场,收集妖晶兽核之类的灵材。
轰的一声巨响,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那缚魔阵已被郁卿撤回,竟然径直杀入洞中,仅剩的妖兽已然被顷刻荡清。
“我方才观望,此地并非是血煞淫邪之地,怎会生出如此之多邪秽之物?莫非…”重光真人捋髯说道。
“师兄所言不错,此地群山八面临峡,断其脉气,扼其咽喉,生牢笼之象,怕是有高人布阵,将这无数妖邪异兽囚禁于此了…”弘法看了眼四周,眼中精芒闪烁,缓缓而道。
几人随即望去,果真如此。
玉合道人看着山野之处,到处是一片残垣断壁火光冲天的景象,这一战果然极为凶险惨烈。以他此等修为,到此还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忽然,他目光所及一处,心中不由得一动。
巨石山土弥盖之处隐约露出一些房屋构顶,正在熊熊燃烧,此处看似竟曾有人居住。
重光真人几人也察觉到玉合道人的异样,循着其目光一望,不由得脸色一沉。
看其情形,此处应为一处俗世凡人居所,貌似一处村子,如今已被岩浆碎石掩埋殆尽,不加仔细观瞧,实难辨认出来。
“阿弥陀佛…我等此番竭尽全力,不曾想还是来迟一步,有这无辜之人遭此大厄…”弘法大师面露怜悯之色,惋惜之极。
此时缚魔阵那处不少弟子也赶来此处,齐霄传令令弟子飞身下去看是否还有幸存之人,而法澜寺的僧众也参与了其中去,查看一番之后,各自念起了佛门的往生咒,意在超度这些灰烬之下的亡者。
“本尊如若没有看错,此处应为一处‘八荒拘龙阵,此等大阵突然崩溃,想必是其中阵脚损毁所致。”不知何时,那灵尊重新化作一只肥硕的狸猫,前来了此处,众人纷纷施礼。
“此等封魔大阵,阵脚所用不应是凡俗之物,怎会如此轻易损毁…?莫非那妖族又要蠢蠢欲动了…”齐霄缓缓道。
“如此,不如我们分头行事,查验八处阵脚,正如齐师弟所言,这大阵阵枢,和八处阵脚必然不是凡俗之物,万不可落入旁门左道之手。”郁卿仙子一旁言道。
众人纷纷颔首称是,目光望向那老猫,老猫胖眼一翻道:“八荒阵一崩,阵脚之物必毁。多行无益。不过去查验一番,或许能有些蛛丝马迹。”说完飞遁下行,寻了一处未被波及的僻静之处,趴伏下来两眼一眯,转眼呼噜声起。
天极宗众人脸上尬色顿生,重光真人轻叹一声,很是无奈。这些年其他门阀之间传有天极宗靠一只肥猫强撑门面的嘲讽之言多有传出,令重光汗颜恼怒。
可偏偏就是这只肥猫,来历非比寻常,就连上一代掌门,其恩师玄清真人都对其尊崇有加,自己更加不敢冒这师门之大不韪,也便就由着如此了。
众人分派完毕,由郁卿带引着数位弟子飞往各处去了。
重光真人与弘法大师相谈了片刻,执意相邀法澜寺众人往天极山一叙,略尽地主之谊。弘法盛情难却,带着僧众由着齐霄和几位弟子带引,先行一步往天极山飞遁而去。
“师弟,师弟!”重光真人望着玉合道人重复喊到,后面不由得加重了声色。
玉合道人此时立于一旁,目光凝视一方,似是呆呆出神,此时方被唤醒过来。“师兄。”玉合回道。
重光真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问道:“你怎样,可还撑得住?”
玉合道人缓了缓神色道:“无碍。”
重光真人点了点头,缓步走过来,与玉合并肩而立,压低声音道:“灵尊伤了,方才已经服用了金元丹,待回宗之后,你便启用宗内‘归元法阵’助其疗伤。”
玉合道人闻言显然吃了一惊,灵尊身怀疗复身体创伤的能力,如今竟然需要疗伤法阵,可见伤势不轻。
“那狐妖可曾斩灭?”玉合看了眼那化作老猫的灵尊,低声道。
重光真人面色沉黯,缓缓的摇了摇头。并未言语。玉合道人不知,那狐妖断了六根狐尾续命,最后创伤灵尊,才堪堪从口中逃脱。
玉合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此事万万不可外传出去,妖狐去向且不明,那御灵堂和神机殿表面和气,实则狼子野心。不得不防…”重光随后叮嘱道,心中仍似是放心不下。
玉合点了点头,负手立在一处山石之上。脸上映着还未燃尽的火光。
不消片刻,几声破空声由远而近。
“师兄,玉合,灵尊所言不错,这‘八荒拘龙阵’八处阵脚灵物果真损毁殆尽,当真可惜了…”郁卿飞身下来,朝着二人说道。
“嗷?可有什么线索?”重光向前一步问道。
玉合目光也随着重光真人的话,带着询问之意,看向郁卿。
郁卿仙子看了看二人,娥首轻点,道:“位于大阵‘乾’位阵脚处的灵物看似颇为特别,且损毁程度,与其余七处阵脚灵物的损毁皆有不同…你们随我来。”说完玉手灵光泛起,祭起一条朱红色,类似船坊的小舟,飞身上去。
重光二人相视一眼,也不多言,先后飞身上了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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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旁。
秀儿秀美紧蹙,面露焦急神色。
“大师兄!三师兄他…?”秀儿一急之下,话语间带着哭腔急急问着。
魏言此时手泛绿光,拂在岩秀胸口中田气府处。片刻之后拭了拭额角汗迹,道:“无碍,看来回去要修养些时日了…”说完起身走向一旁。
秀儿面色一松,长吁一口气。却仍是盘坐一旁守着岩秀,没有离开。
“薛师兄,那周统,洛川和秦单三位师弟,伤势如何?可有性命安危…?”魏言走到一人身旁,拱手问道。此人白衣飘飘,眼中精光烁烁,立于众弟子中,自是显得卓尔不群。正是掌门重光真人的首席大弟子,薛靖阐。
“奥,魏师弟,方才齐霄师叔已经救治一番,已无大碍,想必应该是真元剧耗所致。此时,已经随齐师叔在回宗的途中了。”薛靖阐拱手回礼道。
“无事便好,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向齐师叔交代了…”魏言苦笑一声道。
“哈哈,魏师弟无须自责,此番激战,你们几人劳苦功高,回宗之后,按照宗内惯例,必有犒赏。应该高兴才是。”薛靖阐笑着安慰。
魏言轻吐一口气:“此战能幸存下来实属不易,此前若不是掌门师伯与薛师兄等人及时赶到,怕是这条命要交在这里了…”
薛靖阐笑着摆了摆手。说了些福缘之类的客面话,二人笑谈了片刻。
“不知此地名为何地?怎会有如此多凶煞之物?”魏言看着远处收集妖晶兽核的众弟子,似是随意问道。
“我与师父他老人家汇合之前,曾在一处城里书斋寻得此地方圆百里的地形图。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地应该唤作‘牛背山’…”薛靖阐手扶下巴,沉吟了一番说道。
魏言点了点头,转头正要与那薛靖阐说些什么,只见那秀儿一个箭步过来,面沉如水的看着薛靖阐。
这一下倒是吓了魏言和薛靖阐一跳。二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的看着秀儿。
“薛师兄刚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秀儿面带焦急的神色,直直的看着后者,一字一句的问道。
薛靖阐又看了魏言一眼,一脸不明所以得神色。随即道:“牛背山啊,怎么了小师妹,可有什么不对么?”
魏言也看着自己的小师妹,似乎也有些不解。
秀儿脸色凝重,蹙眉环顾四周片刻,终于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遭了…”秀儿忽然声色无力的喃喃说道。
一片凹地之上,郁卿,重光,和玉合三人现在一截几搂粗,黑乎乎的木墩前面。
“师兄,玉合,这根木头便应该是此处‘坎’位的阵脚了,看样子之前应该是一棵灵木,只是,不知是何缘由早在大阵奔溃之前很久就已经损毁了…”郁卿在阵法一脉的造诣非比寻常,片刻之间就把法阵阵脚方位,损毁详情查了个大概清楚。
重光真人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一幅深以为是,“到底是何人所为,既然想解开这八荒阵,为何不一鼓作气毁了其余几处阵脚…?”
“是我…”半晌后玉合道人声音带着些微颤抖说道,声音很小,似是中气不足的样子。
重光和郁卿猛的转过身,惊诧的看向玉合。
“师弟,你在胡说些什么…!”重光面色凝重惊道。
只见玉合道人两只眼睛盯着那截黑木,目光呆滞,古井无波。
“玉合,到底是怎么回事…!”郁卿按捺不住心中的惊疑,出言喝道。
“呵呵,呵呵呵…”玉合道人忽然惨然一笑。
“我玉合半生寻仙问道,,自认一身道法可除魔卫道,得助天下苍生,可是万万不曾想到啊…竟然亲手葬送了这许多性命…”
重光和郁卿相视一眼,没有再逼问缘由,目光却仍是带着惊诧看着玉合,似是在等待着他自己说出什么惊天的秘密一般。
玉合缓缓抬头,看了看面前二人。
一声叹息。
随后,玉合便把与途径此地,如何遇到穆风和李青牛几个孩童遇险,自己出手伏妖的大致详情,言简意赅的缓缓道出。
重光听完,面色悄然一松,道:“依师弟所言,这棵灵木已然被此地邪晦之气侵蚀妖化,即使你不出手,法阵奔溃只是迟早的事…”
“是啊,正所谓福祸相依,命数天定,你就不要自责了…”郁卿也在一旁安慰道。
“呵呵呵呵…福祸相依,命数天定…我该跟那两个孩子也如此说么…?”玉合道人心中不安的愧疚溢于言表,单手取出那紫金葫芦,颤颤巍巍的拔开堵塞,“咕咚咕咚”,烈酒穿喉。
那心头不安的火苗,却像是被这口穆顺亲手酿制的桂花酿,浇灌的更加旺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