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一问三不知。
闻人舞阳信口开河道:“我叫闻歌，这是我朋友，我们本是从并州走水路过来的，路上遇到打劫的人，为逃难所以流落到这里。”
闻人舞阳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加之又长了张很有亲和力的脸，少年慢慢卸下防备，好奇地问:“韩河多年未见匪徒，你们都给碰上了？”
“出门没看黄历，”她笑笑。
章瑜偷偷摸摸打量这两人，昏迷不醒的那个斯斯文文的，像是个书生，这个嬉皮笑脸的刚才眼神很凶，但现在倒是很温和，看起来像是坏人。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小路上缓缓驶过来一辆马车，在少年面前停下，车夫一跃而下向他行礼，说道:“二少爷，抱歉，属下来晚了！”
来人名叫明宣，是章瑜的侍卫，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章瑜见到他登时眼睛一亮，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会死在外面！”
“属下该死，应该来早一点的！”明宣说着，就要下跪磕头给章瑜谢罪。
章瑜连忙拉住他劝解:“没事，我不好好的吗，况且又不是你的错，先回家吧！”
“是。”
“哎哎哎，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做了很久背景板的闻歌制止正要上车的章瑜，明宣拔出佩剑挡在他面前，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闻人舞阳谄媚地笑着看向章瑜，央求:“小章公子，这荒郊野岭的，我们又是被匪徒丢下船仓皇逃跑的人，身上根本没有银两，看在我们这一面之缘的份上，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章瑜惴惴不安地看了看躺着的顾容乐，再看看笑得像朵花一样的闻人舞阳，最终同情心泛滥地说:“明宣，帮帮他们吧。”
“可是少爷――”
“没事，他们只是不幸遇上贼人的平民百姓，手无寸铁，况且有你在，谁都伤不了我。”
明宣冷厉地瞪着闻人舞阳，她立刻乖巧地配合说:“对啊！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小章公子的！”
目光逡巡片刻，明宣收回剑，不情不愿道:“好吧，不过城郊你们就得下车。”
“好好好，都听你的！”闻人舞阳一叠声答应，吭哧吭哧把顾容乐拖起来往马车里塞，章瑜见他吃力还搭了把手。
“少爷，坐好了。”车外的明宣喊了一声，就驾起马车上路了。
车里空间不大，闻人舞阳为了给顾容乐让出位子只好跟章瑜挤一挤，饶是脸皮厚如她，也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谢谢你愿意搭我们一程。”
章瑜还是怯怯的模样，小声说不用谢。
“你们是并州人吗？”
“不是，我们是――渝川郡的人，在并州做生意，本来想来宛州看看，谁知陆路最近在排查人员进出，通行令太贵了，我们就想走水路偷渡，没成想遇到匪徒，这下东西也没了银子也没了，真是流年不利！”闻人舞阳说得惟妙惟肖，末了差点落下几滴泪来。
章瑜好心地安慰:“没事的，至少人活着就好，会东山再起的。”
闻人舞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这番安慰。
章瑜又说:“不若我回到了家里，给你们点银子好让你们回去吧？”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闻人舞阳笑了笑，拒绝道:“不过不用了，我们还可以找人帮忙。”
“找人？章家在宛州是大户，或许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闻人舞阳并没有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但还是很感动地说:“我们要找的人也姓章，叫章笛。”
哪知“章笛”二字一出口，原本自告奋勇的少年慢慢安静下去，一言不发。
“怎么，你认识？”
章瑜点了点头，说:“那是我大哥。”
这么巧？
闻人舞阳感觉到他的变化，基于之前章瑜愿意帮她的前提，她小心地问:“那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你家啊？”
“可以。”
“谢谢，”闻人舞阳诚心诚意地道谢。
不过心里还是默默猜测，章瑜跟他大哥的关系看来并不是很好。
章瑜抱着腿独自思考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问道:“你们是怎么跟我大哥认识的啊？”
“哦，一个朋友介绍的，我们想学酿酒技艺，别人就给我们写了信引荐章笛，说起来你家真这么厉害吗？”
宛州章家，十四年前以酿造宫廷贡酒“桃然雨”闻名天下。
“当然厉害啦，昭国十四州六郡，能称得上皇家一品的除了北陵的‘杏花露’，就是我们宛州的‘桃然雨’！而其中又以我们章家的酿制出来的酒最为上乘！”说道熟悉的地方，章瑜满脸都是骄傲，但是很快他又暗淡了脸色，难过地继续说:“爹爹走后，本来我大哥是这一代最好的酿酒师，但是后来大哥大病一场丢了部分记忆，就再也……制作不出一品‘桃然雨’，所以‘杏花露’才慢慢成为大统。”
闻人舞阳不知道其中有这些事，她常驻北陵，倒是常喝“杏花露”，十四年前“桃然雨”盛行时她还只是个娃娃，根本没有机会尝到宫廷贡品。后来在老兵那略有耳闻过“桃然雨”的名字，也找来喝过一些，但却被老兵嘲讽她喝的是假酒，不是正宗的桃然雨。
如今听闻，看来其中是有事情发生了。
“难道你爹就没有留下什么秘方给你们吗？”
“没有，章家的酿酒技术都是指定好接班人口耳相传下来的，我大哥病好后酿出的酒虽说也好喝，但却和宛州别家的酒一个滋味，远远不是章家的味道。大哥因此憎恨自己忘记了家族秘方，脾气越来越差，身体也不好，章家失去了‘桃然雨’支撑，慢慢的没落了……”
闻人舞阳心里一动，原来不是关系不好，是担心。
“那你有没有试过自己酿造‘桃然雨’？”闻人舞阳问道。
章瑜苦笑一声，说:“连大哥都不能，我如何酿制得出。”
“试试看嘛，反正你也是章家的人，从小耳濡目染，总会记得一些事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