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都非常顺利，拜访过的人都同意给她投票，张可颂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晚上十一点多，她回到家，看到王成康站在院门口等她。
她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于是问道：“王叔叔，你怎么会来？咱们上家里说。”
王成康连连拒绝，说道：“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下，我被开除了。”
“什么？”
“你昨天去找了我，今天我跟监事会几个骨干开了个会。可能有人走漏了消息，我刚回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人事部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
“你说过的，总得给你一次机会，哪怕是失败，也算告慰我的老朋友的在天之灵。”
张可颂想了一下，说道：“王叔叔，我说过负责你到底，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我的心意。如果有一天，我重新掌管宝信日化，我一定高薪再将您聘请回来。”
王成康深受感动，说道：“谢谢你。”
他顿了顿，又说道：“这些小股东不是按人头投票的，而是按比例，你一一拜访他们，虽然说能得了人心，但是终究不算数的。”
“我知道。”
张可颂的脸上浮过一丝忧虑，说道：“可是，我现在想不到其他方法。”
“你可以去找一下帝华集团和绿源集团，他们两家在宝信占股超过25%，你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那些小股东们也会跟着转向。加上你和你姐姐手上的股份，会有很大的胜算。”
“我何尝不想这么做，但是吴道林与帝华和绿源都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他们行进中的大项目就有8个，而我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辈，让他们帮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成康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呢？”
“我想让吴道林知道，不到最后那一刻，我绝不会放弃。”
“横竖都是死，你这么做，他只会笑话你是蚍蜉撼树。”
张可颂笑道：“他休想置我于死地。如果最后失败，我好歹尽了人事，以后再无遗憾了。”
王成康忽生起敬佩心理，说道：“你这一点和你父亲很像。他看到你这样，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张可颂想起父亲出轨的往事，说道：“听说他是个好父亲，可是，不是个好丈夫吧。”
那些往事，王成康算是亲历者，他有些尴尬，只说道：“他也是一时糊涂。”
时候不早了，张可颂帮王成康叫了车，目送出租车远去，这才感觉疲惫压身，靠着雕花栅栏略休息片刻。
这片房子带的院子，都是用这种雕花的栅栏围起来的。
陆辰站在他家的院子里，隔着栅栏，冲她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烦人。
张可颂转过脸去，问道：“你干吗？”
而此时，张可伊就正在门口，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只见陆辰手里拿着一瓶啤酒，问道：“要不要喝一杯？”
张可颂摇头。
“我这里有重要的情报，你要不要听？”
张可颂立即来了精神，走到他对面，问道：“什么情报？”
陆辰转了一下头，示意她进来，说道：“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有一种半推半就的情愫。
张可颂走进陆辰家的院子。
“我进来了，可以告诉我了吗？”
陆辰看了一下周围，说道：“外面说不安全，我们进里面说去。”
他走了两步，扭头，却看着她还待在原地，笑道：“怕我吃了你，所以不敢跟着我进去？”
她看着他，想起那天他拉着她进房间时的情形，那时的他，和这时的他，一样的性感。
陆辰见她一副防备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
靠。
这么迷人。
可是，她冷笑一声，大步往走前，比他还快一步，走进了房间里。
她坐在沙发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她忽感觉，他家的沙发特别舒软，非常适合睡觉。
她揉了揉沉重的眼皮，说道：“这里很安全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重要情报。”
陆辰在她一旁坐下来。
她莫名有些紧张。
“你要不要喝啤酒？”
她点头。
陆辰递给她一听打开的啤酒，她正好很渴，就“咕咚咕咚”喝完了。
她一把将啤酒瓶捏扁，扔到了地上，甩了一下肩上的头发，胳膊撑在沙发背上，手托腮，问道：“你不会为了让我来你家，就故意骗我吧。”
“你这是要勾引我吗？”
“怎么？你要强吻我吗？像在医院里那次。”
陆辰这才想起来，她说的就是那件事情，她做手术住院那时候，他误以为她勾引他，所以就强吻了她。
“你还记得？”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转账8113块钱？”
“因为你总是哭，8113，就是别哭了。”
张可颂想了半天，忽然失声笑出来，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
有一种融融的暖意。
可是，张可颂趁机说道：“你到底有什么情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以身相许吧。”
陆辰愣住了，教育她道：“你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会当真的。”
张可颂“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还是以身相许吧。”
“那得看是什么情报了。”
陆辰靠近张可颂，小声地把他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
张可颂睁大了眼睛，惊呼：“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辰点头。
“那这就是个机会……”
陆辰还是靠着她那么近，问道：“这个情报足矣了吧。”
两人似乎都堵着一口气，看谁先败下阵来，又似乎想把“以身相许”的游戏做成真的。
张可颂眼神微微灵动，说道：“你觉得呢？”
“我先去洗澡？”
张可颂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扬起脸，说道：“一起怎么样？”
“好啊，求之不得。”
陆辰一把扶着她的腰，将她贴过来。
张可颂自觉玩过头了，说道：“我错了。”
陆辰摇头：“将错就错。”
张可颂一下笑了。
真心觉得他快帅死了。
就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大作。
陆辰简直要气炸了，每次都有人来坏他的好事。他说道：“你的手机。”
张可颂拿出手机一看，便紧张起来，因为是张可伊打来的。
“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
“嗯……马上……”
“我知道你在隔壁，你马上回家。”
张可颂看了陆辰一眼，陆辰隔着手机，也听到了张可伊怒火三丈的声音。
“好。”
张可颂收了手机，站起身来，说道：“我回去了，我姐姐还在家里等我。”
陆辰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满是依依不舍。
张可颂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很抱歉。她双手捧了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我走了。”
“你身后的茶几上有一个资料夹，里面的东西，对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许有帮助。”
“我亲你了，你才告诉我，如果我不亲你，你是不是就不说？”
“你再亲我一下，我还会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张可颂又亲了他一下。
“我爱你。”
张可颂“切”了一下，脸上却笑开了花。
张可颂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张可伊打过来的。她只得急匆匆地离开了。
张可伊就在客厅中央等着她。
张可颂一踏进门，就感受到她强势汹汹的压迫感。
张可颂没话找话：“姐，你还没睡？”
“你不回来，我怎么能睡得着？”
“我送你回去睡觉，时间不早了。”
“你以后跟隔壁那个人，要断了来往。他是凶手的儿子，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在一起。”
张可颂转移话题：“姐，你今天累了吧？”
她把张可伊送回房间，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关了灯，准备离开时，黑漆漆的房间里，张可伊对她说道：“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不能跟他在一起。”
张可颂没有说话，只将门轻轻关上了。
她看着玻璃隔断对面似乎坐着人，走过去一看，正是刘云湘。
“妈，你怎么不睡觉？”
“我在等你回来。”
张可颂坐在她身旁，躺下来，头枕在刘云湘的大腿上。
“最近跟榕榕相处得怎么样？”
“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太野了，我怕常远那孩子受欺负。”
张可颂笑了：“哪有这样的妈妈，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反而担心别人。”
“我家孩子都皮实。”
张可颂心里很是温暖，说道：“姐姐回来之后，我们母女俩还没有这么谈过心。”
“她吃过苦，你应该体谅她。”
“嗯。”
“不过，你是被我们疼爱大的孩子，凡事不能委屈自己。”
“好。”
刘云湘揉着张可颂的太阳穴，说道：“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下。”
“什么事？”
刘云湘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姐姐的腿不是完全没有反应。”
张可颂坐起来。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你爸爸筷子掉了，我弯腰捡筷子的时候，看到她的一只脚惦在地上，忽然一下子抬到轮椅的踏板上。”
“你会不会看错了？”
“你爸爸也见过一次。”
刘云湘想起一件事，问道：“她的腿到底怎么受的伤，非要一直坐轮椅？”
“她怀孕到了后期，在床上躺了两个月，造成肌肉萎缩。生了孩子之后，在医院躺了大半年，人又变得痴痴呆呆，时好时坏。从那时候开始，她的腿走路就有些不灵光。后来听说骨折过一次，就一直坐着轮椅生活。”
“她的腿既然没有那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这也是张可颂想知道的。
“妈，我有时候觉得，我的努力有意义吗？找回了姐姐，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如果我回到了宝信，是不是也是如此？”
“你人生有没有意外的收获？就像爸爸妈妈，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却意外有了你，这一生过得也很幸福。”
张可颂想了想，说道：“我失去了爸爸妈妈，但是遇到了你们。我因为万城收购案而一无所有，却意外的认识了陆辰。”
“就是隔壁那个帅小伙子吗？”
张可颂笑道：“是的。”
“你喜欢他？”
张可颂点头，又说道：“可是，我们之间有点问题。我父母的死，跟他的妈妈有直接的关系。而且，周寒的那起车祸，就是他爸爸做的。”
刘云湘大吃一惊，连说道：“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就算他再怎么爱你，你也不能在一起。”
“妈……”
“这家人太可怕了。如果那天你上了车，现在没命的就是你。这是什么样的人家，把人命不当回事。”
“他跟他们不一样……”
刘云湘心疼地看着张可颂，说道：“给自己点时间，好好想清楚，如果这一辈子没有这个人，你会怎么样？”
“我……”
“不要急着回答。”
“妈妈，你会支持我吗？”
“你也给我点时间。”
刘云湘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赶快睡吧。”
张可颂在这边上了楼，左右两边有一个共用露台，从这里也可以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路过了二楼王榕的房间，她的房门半掩着，所以里面的声音听着很清楚。
她在和常远视频，逼着常远唱歌。
常远被逼无奈，只好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王榕“咯咯”地笑个不停。
张可颂很是羡慕，走到了露台之上。夜风习习吹了过来，但是她的心情却丝毫不减沉重。
她无意间转过头去，却看着陆辰也站在他家二层的露台之上。
他向她招手。
她一下笑了。
“你怎么还不睡？”
“我想等你房间的灯关了再睡，可是到现在都没开灯。”
“我马上睡觉。”
陆辰见她两手空空，于是比划着：“我给你的文件夹呢？”
张可颂这才想起来，她连同包一起放在了一楼，于是赶快下去拿。
她下了楼，灯是亮着，她看到，张可伊正在翻看那个文件夹。
“姐，你在干什么？”
张可伊看着她，一脸吃惊。
张可颂看着她的轮椅：“你可以自己下床？”
“这些天做复健，腿比以前有力量了。”
张可颂走过去，拿了自己的包和文件夹，说道：“姐姐怎么突然对我拿回来的东西感兴趣了。”
“我也得努力，毕竟爸爸留下来的股份，是我们两个人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面。”
“姐姐是不信任我吗？”
“你是唯一值得我信任的人。”
不是“唯一信任”，而是“唯一值得”。
张可伊又说道：“可颂，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信任。你太心慈手软了，如果你做不到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
“你想做什么呢？”
“报仇。”
“我正在做。”
张可伊冷笑了一下，说道：“你做不到。”
“姐……”
张可伊打断她的话：“你十岁遇到了你的养父母，人生是先苦后甜。我十六岁遭遇人生变故，人生是先甜后苦，苦不堪言。是恨支撑着我活到今天。我不能便宜了那些让我受苦的人。吴家，宋家，陆家，他们通通都要付出代价。”
“姐，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的，但是不要伤及无辜。”
“谁无辜？”
“竞禹，他和吴道林不一样。他一直在帮我，我失踪之后，他一直以为我被害了，所以内疚了很多年。”
张可伊冷笑了一声，问道：“还有谁？”
“陆辰……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优柔寡断，怎么能成大事？”
“还有人无辜。”
“谁？”
“宋泽恩。姐姐要报复宋家，是不是都不会顾及自己的儿子？”
张可伊眼睛里含着泪水，说道：“可颂，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张可颂慌了，立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总之，等我身体好了之后，我也会参与到宝信的事务。那股份是我们姐妹俩共同拥有的。”
张可颂还想说什么，张可伊却遥控轮椅，进了自己的房间。
“啪”一声，门关了。
好像是一个无情的拒绝。
张可颂无奈，只好上了二楼，洗过澡之后，趴在床上看陆辰给她的资料。
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要等她熄灯了，他才睡觉，忙走到露台上，却看着他还在那里等着。
“你故意做给我看的吧？”
“当然。要不然，你怎么会感知到我的一片诚心呢？”
“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不长。一辈子吧。”
张可颂笑道：“你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吗？你以前就像南极，冰天雪地的。现在就是……”
她莫名的想起一首诗。
“是什么？”
“人间的四月天。”
陆辰不知道这首诗，也难以体会到其中的含义。不过，应该是好天气。
他如是想，竟也笑了。
张可颂说道：“谢谢你给我的资料，明天我就去绿源集团。这两天，我一直拜访小股东，快把我的两条腿跑断了。”
“你做得很好。”
“你不觉得，我做的是无用功吗？”
“你不怕苦不服输的精神，会感染很多人。将来你入主董事会，你身边一定会聚集一批，真正想做事的人。”
被他夸赞，她总是很开心的。
“对了，你怎么会弄到这些资料？还有那个重要的情报，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
陆辰微微一笑，说道：“人要想知道一件事情，总会有方法的。”
张可颂并不知道，为绿源集团的那份资料，陆辰放弃了一个项目，故意让给竞争对手。
因为陆振国对他的态度转变，他失去了两个项目，如果他再失手，势必会引起梅特森的不满。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
至于那份重要的情报，他是从俱乐部里买到的。
这一次酒保拿走的是他收藏的一幅画，不过酒保特意打电话过来，对他说：“陆总，你这两次买的消息，都与赚钱无关。我听说你最近的生意也很不顺，你的资产有减无增，这样下去，我可无法再与你做交易。”
但是，只要能看到她脸上的微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倒是看得很开，因为他赚很多钱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