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可颂吃过早饭之后，准备出发去绿源集团，在门口被陆辰拦下来。
他刚刚跑完步回来，满头大汗。
“你干什么去？”
“去绿源集团。”
张可颂调皮地指着衣服上的胸针，说道：“我特意带了一个绿颜色的胸针，表示对’绿’源的尊重。”
“你预约了吗？去了就能见到王董吗？”
张可颂一脸孩子气：“没有预约。我去了就直接闯呀。”
陆辰抱着胳膊，有些严肃，说道：“你去了一定不能够卖萌，要不然会被人赶出来的。”
张可颂歪着脑袋，表示不解，说道：“卖萌？我有吗？”
陆辰忍住笑。
张可颂把双手提起来，下垂状，像小狗的模样，说道：“这样吗？这才是卖萌。”
陆辰笑出声来，拿手推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不许调皮。”
张可颂也笑了，指腹轻轻揉着下眼睑，说道：“这几天睡得太少了，我的黑眼圈都跑出来了。”
“我看看。”
陆辰扶着她的双肩，做摆正状，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你的眼睛里有东西。”
张可颂略有些尴尬，以为是眼屎，忙要伸手去擦，却听着他说道：“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张可颂伸手打了他一下，说道：“讨厌。”
陆辰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像自带环绕欢快的音乐，两人手牵着手站定，一句话不说，对视着傻笑。
刘云湘提着篮子和王榕出了门，她们俩要去买菜，看到这一幕，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张可颂忙松开陆辰的手。
刘云湘倒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说道：“我们去卖菜。”
王榕笑嘻嘻地冲张可颂抖眉毛，然后对陆辰说道：“嗨，老板姐夫你好啊。”
陆辰很喜欢这个称谓，笑道：“你好。”
他转而又恭敬地对刘云湘说道：“阿姨好。”
刘云湘客气地回应一下，然后拽了王榕的袖子，提醒她上路。
两人走了过去，刘云湘故意说道：“不要乱叫姐夫。”
张可颂知道，这句话是提醒她的。
陆辰拍拍她的头，问道：“蕾蕾，你想好怎么找王董了吗？”
好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叫她，真心感觉亲切。
“我预约的话，不见得他会见我，就算愿意见我，得排到一个星期之后。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我决定伺机行动。”
“万一你闯不进去呢？”
张可颂靠近陆辰，小心说道：“王董有前列腺炎，隔一段时间就要上厕所。他办公室有专门的厕所，但是会议室没有啊。今天是周五，绿源集团的高层例会，我就打算在厕所旁守株待兔。”
陆辰失声笑了。
他真想说，王董本来撒尿就已经够困难的了，你再瞎捣乱，不怕让他的病情更严重吗？
张可颂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放心，我不会吓到他的。”
陆辰叹了口气，说道：“我帮你预约了。”
张可颂“嗯”了一下，反问道：“你帮我预约了？”
陆辰点点头。
“噢，对，达英投资在业内可是数一数二的。陆总出马，当然要给几分面子了。”
陆辰笑了，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这次预约，他亲自打了好几个电话，王董才答应见他。要是以前，交给韩森办就可以了。
张可颂也注意到前几天的新闻，知道陆振国现在对陆辰的态度有了变化，在草木皆兵的商场上，应该会立即表现在他的生意上。
她回想起来，这几天他未免太闲了一些，真是不太寻常。
“王董本来要见的是你，见我去了，恐怕对你的影响不太好吧。”
“你觉得呢？”
“影响不好。”
“那你要怎么谢我呢？”
张可颂抿着嘴笑，故意装作不知道。
陆辰附耳在旁，说道：“以身相许。”
张可颂左右看看，就要动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一只手向他招手，说道：“来，来，来……快点，速战速决。”
陆辰捂脸，说道：“我错了。”
张可颂拍着他的屁股，说道：“知错就好。”
今天早上，阳光明媚，两人的笑容都很好看。
幸福清澈的，就像枝桠上的鸟叫声。
时间不早了，张可颂告别陆辰，坐上了车。
陆辰转身欲走，无意间，向张家院子里看了一眼，却看到，在落地窗前的张可伊，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双手抓紧了轮椅扶手。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
陆辰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深深的恶意。
他回到自己家里，洗完澡。
韩森过来了，依旧带过来早饭。
最近，他的早饭就是这么解决的。
韩森向他报告：“陆总，我们又有一个项目停摆了。这一次很明确的，是收到了陆董事长夫人的指示。”
韩森看着陆辰的脸色，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陆辰说道：“有什么坏消息，你全都说出来吧。”
“创品的人打过来电话，跟我说，他们收到内部消息，关于你的身世的各种坏消息，各大媒体，门户网站，都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今天下午六点钟，集中发表。”
陆辰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韩森急了：“创品的意思是，希望你做好舆论准备，再不济提前预防也行。”
“还来得及吗？”
“您帮张总一家一家的说情，您知道没用，还要那么做。对于自己的事情，您怎么不上点心呢？”
“我有吗？”
“你自己说呢？最近您颓废的太厉害了，连早餐都懒得做了。”
陆辰盯了他一眼，他立即畏缩状。
韩森决定了，不管怎么害怕，都要说出来：“陆总，达英投资这块招牌，在业内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管用了。我们的人跑业务，以前一听说是从达英来的，立即就奉为座上宾，现在都避之不及，生怕惹怒了陆氏，尤其是您的那个继母，到处宣扬您是私生子，现在有很多您的流言，您知道吗？”
陆辰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是要造反吗？”
韩森大义凌然。
“对了，我就是造反了。陆总，我不能看着您再这么堕落下去，您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如果在古代，您就是个昏君。”
陆辰听到最后两个字，却忍不住笑了。
“您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陆辰扔下手里的汉堡，擦擦手，说道：“你把东西给我收拾了，我不吃了。”
陆辰转而走上楼。
韩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陆总，需要我备车，我们去公司吗？”
“今天我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韩森充满忧虑：“完了，完了，以前是个工作狂，恨不能一天有三十个小时，现在竟然都不工作了。”
这边，张可颂去了绿源集团。
陆辰预约的是十点钟，她去早了，尚有点时间，就去了卫生间补妆。
她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扑粉，忽听着卫生间里有人打电话。
起初，她并不在意。
“真的吗？那个陆辰真的是私生子？”
张可颂停下来，静静地听着。
“不会吧，竟然是从自己的后母那里传出来的。这种事情可是家丑……你说的也对，家里人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
张可颂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这个陆辰挺倒霉的。昨天他亲自打来电话，预约王董见面，我请示了王董很多次，最后一次才点头说见面。以前都是立马答应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的。”
“咕滋”的马桶抽水声。
张可颂立即装作做自己的事情。
那人从厕所里走出来，穿着精致的制服套装，胸前还挂着一个金色名牌，想必是王董的秘书。
秘书之间，总要传递一些小道消息，互通有无，好方便工作。
那人洗手，在镜子里与张可颂对视，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张可颂闻到了特殊的香水味。
那人拿出口红补妆。
张可颂收拾了化妆包，走出卫生间，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给陆辰打了个电话。
“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陆辰看了一下手表，“噢，还不到时间。”
陆辰正坐在阳台上喝咖啡，看报纸。
王榕正好出现在自家阳台上，看到陆辰，高兴地冲他打招呼：“老板姐夫好。”
陆辰亦微笑着摆手回应。
张可颂听到了王榕的声音，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
“你没去上班？”
“我给自己放一个假。”
“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你给我打电话过来，我很开心。再没有比你愿意理我，更让我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工作狂陆总，竟然舍得给自己留喝咖啡的时间。”
“你昨天跟我说’人间四月天’，我今天上网查了一下，确实是一首好诗。我也想送你一首诗。”
张可颂更加担心他。
现在已经多愁善感到，要看诗歌的地步。
“我想和你一起浪费光阴。”
“嗯？”
“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就想和你在一起浪费时间。”
张可颂笑了一下，说道：“等我办完事情，我就回去找你。”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张可颂收了电话，整理了一下妆容，然后走向了王董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外的工作台上，她看到在厕所的那个人。
果然是王董的秘书。
秘书看了一下记事本，说道：“是达英投资的陆总预约的王董。”
“我就是替陆总来的。”
秘书拿起内线电话，说道：“那我得通知一下王董。”
张可颂按下了电话。
秘书惊异地问道：“您什么意思？”
“你今天喷的是香奈儿五号水，但是我却闻到了GUCCI男士香水的味道。罪爱香水在某排行榜上，可是被推举为第一名的男士香水。”
秘书有些紧张，看看左右。
“你刚刚补的是口红。你嘴上的口红就像被人吃了似的。你不会正好去了某位男士的办公室，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吧。”
秘书放下电话，说道：“您请——”
张可颂笑了一下，然后推开王董的办公室的门。
王董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抬，说道：“噢，是陆总来了。你先坐，我处理完这个文件。”
这明显是怠慢。
陆辰不应该这样被对待。
王董察觉到不对劲，忙抬起头，却是张可颂。他作为宝信的股东，是认识张可颂的。
“你……你怎么来了？”
张可颂坐到了办公室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我来找王董谈生意。”
“这是陆辰预约的时间。”
“正好他没有时间，所以就由我代劳了。”
王董冷笑一声：“如果是你的话，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您都不听我说，怎么就知道没什么好谈的呢？万一我这里有您感兴趣的东西，岂不是辜负了我一片好意。”
王董放下手里的笔，后背靠在椅背上，说道：“噢，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东西，是让我感兴趣的。”
绿源集团是全国最大的建筑五金生产商，与宝信地产合作多年。
“两年前，绿源与宝信合作了一个地产项目。已经完工之后，却发生了火灾，造成了一死两伤的结果。业主讨说法，宝信召开新闻发布会，一定要找出失火的原因。”
王董不动声色，但是眼睛却由不屑，转而注目。
“失火原因调查了两个多月，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因为工人把抽完的烟扔到了窗户里，而窗户的材质，是易燃的塑胶做成的。”
“这都是新闻，你上网就能查得到。你现在说起来是要做什么。”
“奇怪的是，结果出来之后，宝信地产的声誉一落千丈，但是绿源集团却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反而顺势收购了一家公司，业绩蒸蒸日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可颂不客气地笑道：“您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
“那我就详细说给你听。”
张可颂娓娓道来。
“那个易燃的门窗是一种新型环保节能的产品，是一家叫做百睦五金的公司研制开发的，申请了专利，一旦投入市场，将会卷席整个房地产界。
绿源集团害怕受到冲击，于是便以合作的名义，独家代理了这个产品。初次便用在宝信的地产项目上。结果却因为塑胶门窗的问题，而发生了事故。”
张可颂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微笑看着王董。
她把双腿交叠，双臂撑在扶手上，用一种傲然之姿，说道：“百睦破产，老板受不了舆论压力而自杀，绿源顺势收购了百睦，那种塑胶产品，改头换面，重新投入市场。”
王董的眼睛眯起来，目光定在张可颂的身上。
“绿源集团从中获利颇多，但是宝信却陪着遭了殃。吴道林找谁说理去。”
“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王董笑了一下，含义不明。
“我和王董一样，谁挡我的路，谁都不用好过。”
王董“哈哈”大笑。
“您是个痛快人，给我个痛快话，我们都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好，我答应你。”
张可颂笑道：“不过，王董好人就要做到底。您帮了我，依然不够我顺利入主董事会。您这不是既得罪了吴道林，又没有让我满意。何苦呢？”
王董脸色微变，他答应张可颂，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把她先稳住之后，再另做打算。
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厉害，竟然看穿了他的计策。
“王董，我可不是三岁小孩。”
“我左右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你不能让我抓着把柄，去威胁别人吧。”
“哎呦，您是讽刺我威胁您吗？”
王董冷笑一声。
张可颂微微俯过身子，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吴道林的健康出了问题。”
王董惊异地看着她。
“他前一段时间秘密地进行了体检，虽然保密工作到家，但是您一定知道这件事情。”
董事长们之间也有消息传递。
“不过，因为周秘书被吴道林误会出卖消息，差一点被解雇，所以我想，那份体检报告的结果，您也应该知道了吧。”
“体检报告很健康。”
张可颂诡秘一笑。
王董仔细想着张可颂的话，思绪落在她方才说的话上，尤其周秘书被“误会”，“差一点被解雇”这几个字眼上。
“你是说，这是吴道林故意这么做，其实是一个障眼法，为了隐瞒他的病情。”
张可颂点头。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
“我如果没有点筹码，怎么敢跟吴道林斗？”
王董若有所思。
“你也知道，我是宝信真正主人的女儿，我回来的目的显而易见。要支持谁，您一定心里有数。”
“你……”
张可颂点头：“宝信是谁的，就该归谁，不是吗？”
王董静静地思考了很久。
张可颂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直到她听到他说：“好，我答应你。”
王董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立即联系了帝华的赵董，约好了与张可颂一起密谈。
三人聚会很快促成。
他们在一家山明水秀的疗养院里谈了一下午，最后达成了共识。
张可颂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她上车，瘫倒在座椅上。
高琪提醒她：“张总，您看一下新闻。”
张可颂见她神色凝重，立即翻开手机新闻，里面全是陆辰是私生子的消息，大批水军汹涌而来，说的话极其难听。
张可颂催促高琪：“快点回家。”
一路上，张可颂给陆辰打电话，却是关机。
出了这样的新闻，他的手机肯定被打爆了，他一定不想被打扰，所以就关机了。
张可颂心急如焚，可是偏偏的，王董为了避人耳目，选的疗养院地处偏远。
还有，堵车。
三个小时后，张可颂才回到家。
她站在陆辰家门口，只见整个别墅都没有开灯，只在二楼的露台那里亮着一盏灯。
陆辰就坐在那里。
两人远远相望，张可颂冲他一笑，却流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