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哪个网络哲人调侃:多疑是女人的通行证,诚实是男人的墓志铭。自从恋爱结婚之后,屡屡外出探险的孙大胜对此感受深刻。而就在这夜黑风高的孤岛之夜,孙大胜对此名言的认识更是加深了一层。
半夜里,钱婷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猛地扎起身子,钻出睡袋,大踏步走出了大偏房,准备仔细查验那堆放在东横屋墙角等待第二天入殓的蔡铭尸骨。资深驴友孙大胜挨着钱婷席地而睡,长期的户外经历让他睡性敏感,钱婷起身的轻微动静,便让他立马睁开了双眼,警觉地跟了出去。的确,在这非常时刻,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女鬼在暗中使诈。
孙大胜蹑手蹑脚地跟着钱婷出了房间,却发现钱婷没有离去,而是蹲在了东横屋的一个角落里,拆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仔细地查看蔡铭那早已不堪入目的尸骨残骸。孙大胜虽然是个胆大之人,但是长期的野外探险经历,让他深信敬畏天地人神的重要性,这一次亲眼目睹蔡铭自燃、虎头人身像滴血等诡异之事,更让孙大胜坚信这世上的确是有鬼神存在。而对于眼前的法医钱婷坚决否认女鬼复仇的假设,孙大胜自然是不敢苟同,就在入睡之前,他与钱婷还曾就世上有没有鬼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辩论,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双方不欢而散,面对钱婷的固执己见,自认见多识广的孙大胜只能在心底里暗自嘲讽——女人,真的是挺多疑的!
“怎么样?你说这起案件不是女鬼复仇,那么请问钱法医,你现在是否有从尸骨中找到什么白磷之类的化学物质?”孙大胜站在钱婷的身后,捂着鼻子嘲弄起了钱婷。
“这绝对不是一起女鬼复仇引发的自燃案,如果世界上的警察都像你那么单纯,那这个世界就没有正义可以彰显了,只要有点头脑的凶手,大可以逍遥法外!”钱婷并不示弱,她一边检查着尸骸上残留的物质,一边还以颜色,“就算我在尸骨上找不到任何的化学物质,那也不表示死因没有可疑,化学物质可能因为剧烈的燃烧而消失了。”
“你!”孙大胜显然被钱婷的反唇相讥激怒了。他正想转身返回房间,却听见钱婷惊叫了一声,似乎从尸骨中发现了什么东西。
孙大胜扭头一看,发现钱婷的脚下聚集了大量的蚂蚁,再把视线移向装尸骸的塑料袋,居然发现塑料袋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数以万计的蚂蚁,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是哪里来的蚂蚁?”孙大胜诧异地问道,“难道,虎威村的蚂蚁居然喜欢吃尸体?”
“不,这些蚂蚁不是来吃尸体的,”钱婷对这个惊人的发现喜出望外,她稍加思索后断言,“我敢肯定,死者死前一定是吃了大量的甜食,所以才会引来数量庞大的蚂蚁。难道,凶手是在甜食里做了手脚,才让蔡铭离奇自燃?不行,我得连夜去蔡铭家查个究竟!”
话音刚落,钱婷便飞也似地叫醒了坐在门口守卫的钟三省,叫其带着自己到蔡铭家中查探情况。孙大胜虽然与钱婷意见相悖,但好奇心切,也操起LED手电筒跟着两人,像风一般奔向蔡铭家中。
蔡铭的家是一栋小型的土楼,残破的门面,破落的家具,传递出家道中落的讯息。三人来到蔡铭家中时,蔡铭的妻子正躺在正堂的椅子上不断饮泣,几近崩溃,而好几个子女以及亲戚,正在正堂内摆设灵堂,安放香烛遗像,以及纸扎的祭品,准备第二天天一亮,便前往祠堂将蔡铭的尸骨残骸运回家中,打斋祭祀,最后入殓安葬。一股愁云惨雾笼罩着这个原本就破败不堪的家庭。
由于蔡铭的妻子已经哭得不成人样,蔡铭的女儿只能停下手中的活,强打精神接待了钱婷等三人。“不好意思,我们是想了解一下蔡铭在遇害之前,是否吃了什么甜食?”钱婷单刀直入地提出问题。蔡铭的女儿一愣,马上意识到自己父亲的死可能存疑,“甜食?我父亲生前不喜欢吃甜食啊,钱法医,请问我父亲的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疑点?”
钱婷点了点头说:“没错,我们在你父亲的残骸上发现了大量的蚂蚁,我们怀疑,你父亲的死并非什么女鬼复仇,也与雷劈无关,有可能是有人在甜食上做了手脚,导致你父亲自燃身亡!”
“是谁那么狠设局杀了我父亲?”蔡铭的女儿听完了钱婷的描述后,红肿的双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花,可是无论她如何回忆,都想不起父亲在死之前吃了什么甜食,又或者与什么外人有过接触,“我听我妈说,父亲20年前突然患上了偏头痛,腿脚也不灵便,所以很少出门,而且村里的赤脚医生也建议父亲要严禁吃甜食,所以我父亲无论过年过节,都从来不吃糍粑、年糕之类的甜食。”
见钱婷和蔡铭女儿的一问一答毫无所获,钟三省自顾自走进了厨房,准备检查一下蔡铭家人当天究竟吃了什么东西。就在走进厨房大门的一瞬间,钟三省发现了一条长长的蚂蚁队伍,从西侧的天井边上一直延伸到自己脚下。钟三省想起了蔡铭尸骸上的蚂蚁,似乎有所顿悟,他马上冲着正堂内的钱婷、孙大胜大声叫嚷,“这里有很多蚂蚁,你们快过来。”
钱婷和孙大胜一听,马上冲了过去,果然发现了一条又粗又黑的蚂蚁队伍,从厨房门口一直蔓延到了西侧的一个昏暗的房间内。“这是什么房间?”钱婷立马询问蔡铭的女儿。
“是厨房,”蔡铭的女儿看着地上的蚂蚁并不觉得诧异,她悠悠地答道,“昨天是天穿日,我帮我妈煎了很多甜粄,用来补漏补缺,所以引来了很多周围的蚂蚁。”所谓甜粄,就是客家人对年糕的称谓,粄者,米糕也,古籍《玉篇?米部》有云:“粄,米饼也”。
“天穿日?什么是天穿日?”由于深夜刚刚吃过村里发的甜粄充饥,钱婷已经得知所谓的甜粄就是年糕,可是对于天穿日这个奇怪的名称却一无所知,她一脸迷惑地连连发问。钟三省连忙跟钱婷介绍,所谓天穿日,是元宵之后正月二十。“这个节日的是怎么来的我并不清楚,传说是正月二十那天天与地都会穿孔,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补天穿。怎么补天穿呢?根据我们村的习俗,村民们每年过年都必须留下一些糯米年糕,到了正月廿当天早上,老人跟妇女必须早早起床煎年糕,年糕煎好后并不能给家人吃,而是拿到房间、厨房、浴室等地方,凡是有墙缝、钉眼的地方都要抹上一点年糕。这一天,大家都不出门干活,说是干的活还不够补天穿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孙大胜插了一句,“天穿节又叫补天节,源于女娲补天的神话故事。传说正月二十日,女娲从昆仑山炼出五色石补天,这个神话出自《淮南子?览冥训》。据我所知,天穿日一般流传于中国的客家地区,在河南、陕西等地还偶有存留,这已经是一个即将失传的汉族传统节日,想不到,在这个远离中原的南洋孤岛上,居然还有华夏子孙在过这个节日!
钱婷一边听着解释一边进入厨房,果然看到在厨房的旮旯角落里,贴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年糕,年糕略显焦色,引来一群又一群不知疲倦的蚂蚁前仆后继。
蔡铭尸体引来成群蚂蚁,是不是代表蔡铭在遇害前吃过年糕?钱婷凝望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高速转动着,她连忙开口问起蔡铭的女儿:“请问你父亲去世之前身上是不是吃了年糕?”
“我父亲不喜欢吃甜食,肠胃消化功能不太好,所以从来不吃年糕,请问你何出此言?”
“我们在你父亲的遗骸上,发现了很多蚂蚁,所以我们猜测你父亲遇害前吃过一些甜食,而这些甜食,有可能就是你父亲自燃遇害的罪魁祸首。”钱婷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正在正堂布置灵位的蔡铭小儿子突然扯开嗓子插了句话,“不可能,我父亲生前与人无怨无仇,而且在去世前一周之内,因为他身体不适,我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陪着他,这段时间他根本没有吃过年糕,甚至连厨房门都没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