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秀山?”其实陈诚教授所描述的赵佗墓争议,胡非狐也曾经在《南方晨报》发过两个版的专题报道,只是陈诚教授所提出的越秀山说,却让他大吃一惊,“如果赵佗墓真的是设在市中心的越秀山,那么这幅画中所画的藏于山中的宝珠,就应该正是传说中的阳燧珠了?”
陈诚教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其实说到关于阳燧珠藏于赵佗墓的传说,不仅存在于口口相传的孙权掘墓的传说中,而且还是有史料可查的。在晋人小说《太平广记》的《崔炜传》中,记载着:‘贞元中,有崔炜者。向有诗名于人间,终于南海从事。炜居南海……因迷道,失足坠于大枯井中……乃一巨穴,深百余丈,无计可出。四旁嵌空,宛转可容千人……于洞中行,可数十里,其中幽暗若漆,但蛇之光烛两壁,时见绘画古丈夫,咸有冠带。’书中记载,崔炜在这个墓中,见到了数间‘垂金泥紫,饰以珠翠’的‘锦绣帏帐’,极其奢华。随后他遇见了四位身着古装的侍女,告诉他这是‘皇帝玄宫’,并给了他一颗宝珠,让他离去。崔炜出洞穴后到波斯商人处悄悄卖了这颗宝珠。有一位老胡人问他:郎君得入南越王赵佗墓中来?不然者,不合得斯宝。老胡人告诉崔炜,这是波斯国宝阳燧珠,西汉南越国年间流入岭南,后被赵佗殉葬。他给了崔炜一笔巨款买下宝珠,泛舟离去。而文中所说的枯井,正是如今在越秀山南麓三元宫内的鲍姑井,而这个井早就随着风雨侵蚀而淤积封存了。由此可见,文中所指的赵佗墓,应该就是在如今的越秀山山体内。
前段时间我曾经在学校立过一个课题,正是赵佗墓址研究,我认为,古籍记录的故事无疑加有夸张和神话的内容,算不得信史,整个故事结构应该是杜撰出来的。但其中描绘的很多场景,不但细节完备,而且与后来考古发掘的南越国第二代国君赵眜墓中的很多场景非常类似。比如巨穴中有‘四女’,而赵佗之孙、南越国二世王赵眜有四夫人陪葬;巨穴中有壁画,赵眜墓中也有;巨穴中的数间‘帏帐’也和赵眜墓中的墓室有相似之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常人很难对一座王陵内部的构造做出如此详细而真实的描绘。因此,似乎可以猜测,杜撰此故事的始作俑者应该是进过赵佗墓,当然,此人未必是崔炜,而进过赵佗墓的人也未必真的取得了阳燧珠,并将阳燧珠卖给老胡人,古人只是希望通过虚构这样的神话来寓示赵佗墓跟阳燧珠的传说确为真事而已。既然《太平广记》记载的细节是真实可信、经得起推敲的,那么是否可以认定:赵佗墓的确应该是在《太平广记》所记载的越秀山内,既然赵佗墓是在越秀山内,那么旷世宝贝阳燧珠也应该就是安放在越秀山的山体内,所以说,这幅画中所画的熠熠发光的宝珠,应该就是传说中赵佗墓中的那颗阳燧珠了。”
“可是,阳燧珠是怎么成为明朝传位之宝的?我记得越秀山上的镇海楼正是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建造的,据说是明朝洪武年间,朝廷术士指广州越秀山上有天子之气,皇帝朱元璋为了保住江山,便派人秘密前往广州越秀山开山凿路,并修建了今解放北路的前身,还在越秀山顶修建了镇海楼,目的是镇住龙气,保住江山。难道,朱元璋是在开凿越秀山时无意中发现赵佗陵墓,然后又夺得了波斯稀世珍宝阳燧珠的?”胡非狐听完陈诚教授的阐述后,再次提出疑问。
胡非狐的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陈诚教授在壁画的右上方发现了一行墨迹模糊的题跋。题跋里清晰地记载了这幅画描述的大致内容——洪武廿三年,太祖掘广州越秀山建镇海楼,以绝越秀山之龙气,偶觅赵佗之墓,取波斯国宝阳燧珠为大明所有……
根据题跋中记载的内容可知,明洪武23年,有国师指出广州越秀山上有天子之气,太祖朱元璋遂派人以开北拓之路为名挖断越秀山龙脉,且在挖掘越秀山期间不经意挖到了南越王赵佗之陵,得波斯国宝阳燧珠,因阳燧珠充满灵气,且历史典籍记载此珠能镇守天下,于是朱元璋便把此珠立为传位信物,大明的历代皇帝一定要拥有此珠,才能名正言顺登基立帝;后太祖传帝位予朱允炆,帝号建文,建文帝帝位遭颇具野心的叔叔燕王朱棣威胁,为了防范于未然,建文帝于建文元年秘密派遣粤东长乐、程乡、万川、归善等县的石匠举村南迁到南洋罗刹岛,并在传说中“暗藏恶魔”的鬼坑中埋下了阳燧珠,同时以南越王赵佗墓中的其他珠宝为伴,将阳燧珠当成有灵之物好好埋葬。而为了保持鬼坑进出路线的神秘性,村民还在虎威村中某处挖一秘道,随时可通往鬼坑的中心地带……
看完题跋,众人终于知道了鬼坑中埋藏之宝果然就是稀世珍宝阳燧珠,可是题跋中所说的“村民掘秘道”是在哪里呢?在鬼坑入口被封的当下,莫非,村长正是通过这条秘道进入鬼坑的?
胡非狐游移的眼神扫过壁画左上角的一行字体,居然发现那是一首古韵悠长的诗句——路经三峡想还愁,藏头不复见时人。虎豹哀号又堪记,腹中不辨工人名,中原将帅忆廉颇。胡非狐一边读着诗,一边分析着诗中的意思,因为他总觉得,这首并不寻常的诗中,似乎藏有某些关于鬼坑与阳燧珠的秘密。
“我明白了,这是一首藏头诗!”梯子顶端的胡非狐突然兴奋地拍了拍头,吓得陈诚教授几乎从梯顶掉了下来,“大家把这首七言绝句中每一段的第一个字取出来,然后连成一句话,那就是‘路藏虎腹中’!”
“路藏虎腹中?”心急火燎的温智信已经沉不住气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尽快找到这个能够通向鬼坑的秘道,然后火速进入鬼坑救出身处险境的父亲。
“虎腹是指虎威村的腹部吗?”钱婷挠着头试着分析道。
“从虎威村的形态来看,腹部应该正是围龙屋所在的地方!”温智信很肯定地说。
“围龙屋里?可是围龙屋里并没有什么地下通道之类的东西。”从小便在围龙屋里玩耍长大的钟三省对温智信的说法颇有异议。
“难道,路藏虎腹中另有含义?”胡非狐突然眼睛一亮,拍了拍脑袋说道,“客家人逢年过节喜欢吃酿豆腐,而且还喜欢在某个酿豆腐里包上一个硬币,吃到的人代表来年会有好运气,我在想,所谓的‘路藏虎腹中’,会不会是跟客家酿豆腐一样,只是把关于秘道的秘密,放到了某个‘老虎’形物体的腹部呢?”
“老虎形物体的腹部?会不会是虎头人身像的腹部?”沈冰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想到一墙之隔、安放在正堂中央受村民膜拜的虎头人身像。
众人连忙穿过窟窿回到正堂,然后匆忙打开虎头人身像,可是在木制的虎头人身像内部,却看不到任何的异物,更遑论藏有秘道秘密的东西了。
正当众人沮丧不已的时候,一把清脆的声音在天井处响起,“所谓的虎腹,会不会是指正堂屋顶的这两个虎形瓷器呢?”
大家回头一望,发现天井处正站着一个身材火爆的辣妹,仰着头把手指向洒满阳光的屋顶。此辣妹正是休整多日的万人迷吴果果,她的身旁,站着面露菜色、刚刚复原的好友郑丹,以及两位追求者罗洪、李巍然。
吴果果所说的是安放在屋顶正脊两侧的两个通体金黄的虎形器物,在热带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熠熠生辉、通透诱人的耀目光泽。这两件器物全身刻虎纹,背部刻羽翼,身下刻云气纹,形象饱满生动,线条流畅,隐然有飞虎伏梁待飞之势,加之通体釉色均匀带有光泽,尤显气魄非凡。只是让众人觉得诧异的是,这对屋顶安放的瓷器,形状非常奇怪,乍一看恰似带翼飞虎去掉头之后的下腹部。
胡非狐看着这屋顶上通体搽满釉色、虎纹清晰的古物,惊诧地说:“这,应该是中国古代用来辟邪防火的装饰物,叫脊吻,又称鸱吻或鸱尾,是中国古代大型建筑中放置在屋顶正脊两端的饰物。其形象多为海兽,被视为能激浪降雨以辟邪防火的化身。广州曾经在中山路老区发现一个距今900年历史的南汉国宫殿脊吻,我当时亲自去采访报道,所以印象非常深刻。我记得专家介绍古代脊吻的形象多为海兽,被视为能激浪降雨以辟邪防火的化身,可是这对脊吻怎么会做成飞虎的形象呢?”
陈诚教授显然也对中国古代建筑了解甚广,他接上胡非狐的话说道:“没错,中国古代建筑多以木构,容易遭到雷击引发火灾,古人就把脊饰做成鱼尾状,寓意能辟除火灾。其他动物形状的脊吻的确少见,但是高耸的脊吻,中间都是空心的,可以减轻自身的重量,不使屋脊两端承载过重,而且中空的脊吻还另有妙用,唐人张怀瑾撰写的《书断》中有记载,开元初,润州江宁县瓦官寺修建讲堂时,工匠就在鸱吻内腹中取得王羲之的墨宝。这种藏宝方法着实奇特,也更为保险。”
“所以你认为,虎威村的先祖也借用了这种藏宝方式,把这对脊吻烧制成独特的飞虎形状,然后在其内藏上一些跟虎符有关的秘密?”陈诚教授的介绍让胡非狐脑中灵光闪现,话音刚落,他便抬着梯子爬上了屋顶,与随后爬上的温智信、钟三省以及孙大胜一起,分别摘下两只高一米、重六十多斤的脊吻,并仔细检查中空内容物。果然,在东边对着鬼坑的那个脊吻之中,他们发现了一张用红色的绸缎,绸缎卷成一卷,打开后,一张秘道示意图清晰可见。只见那张历经数百年岁月洗礼的绸缎中央,画着虎威村的建筑轮廓,而所谓的秘道,竟然正是围龙屋门口那口曾经发生鬼脸惊魂、连通定时泉的古怪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