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知道我们早晚要见陈宴川的父母,可是真正去见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紧张。
“你爸妈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啊?”
“大概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温婉大方……”
“陈宴川!”他一连说了好多夸奖女人的词,“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嫁给你了,反悔也不行。”
“谁说要反悔了,嗯?”
“对了,这几天你教教我法语,要不然我怎么跟他们沟通?法语的‘妈妈’怎么说?”
陈宴川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着我,“阿静,你是不是傻了?我父母也是中国人啊。”
“呃……”
“不用紧张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再说他们又不会为难你。”陈宴川的话是这么说,但我的手指还是忍不住放在一起绞动。
“明天晚上下班,陪我去选衣服吧?”
“是不是还要做个发型?”
“对对对,要做的。”
“顺便再整个容吧。”
“喂!”我笑着捶了陈宴川一下,“这些年来遇到了很多令人紧张和激动的事情,小时候第一次上台演讲,长大后第一次独自一人主持会议,第一次牵手和亲吻,还有第一次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回到他生长的地方……”
这是一种很难描绘出的感觉,像是某个正比例公式,你越在乎的事情你就会越紧张。
一个星期之后,陈家,灯火通明,衣香鬓影,陈宴川的父母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但是我没想到他们口中的小小的,竟然这么正式。
大厅里既有中国元素又有国外元素,它们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亲戚们都穿着正式,女士穿着一些颜色舒适,版型优雅的小礼服,男士则穿着西装。
而我被陈宴川揽在怀里,从门口到大厅正中央的距离,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走近后,陈宴川一一向我介绍,这是爷爷,这是奶奶,这是爸爸,这是妈妈……
我跟着陈宴川的介绍挨个叫了个遍,逐字逐句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
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其实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很优雅得体,不该说的话坚决不会说,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感到难堪。
客厅里明亮如昼的灯光,将我淡紫色的小礼服映照得更为好看,桌上有各式各样的食物,它们纷纷由植物点缀,深浅不一,清香四溢。
我坐在桌上,听家人们对我们的婚事赞不绝口——
“曾想让宴川找一个能帮助他的贤内助,没想到竟然娶到了淡妆的总经理。”
“自古竞争对手结婚的还真不多。”
“但是终也敌不过爱情呀。”
“宴川,你是不知道你爸妈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有多高兴,不过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竟然瞒了我们这么久。”说这句话的人是陈宴川的小姑姑,她穿抹胸款式的礼服,露着迷人的锁骨和香肩,说起话来有些小俏皮。
陈宴川抿了抿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追妻之路漫漫。”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家庭,但是因为一个人,却将我同这个家庭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从此他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他的亲人亦是我的亲人。
仔细想想,这真的是一件神圣而幸运的事情。
聚会很晚才散,众人离去,佣人收拾一片狼藉的餐桌,陈宴川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到阳台小叙,虽然是晚上,但仍能看清阳台上的紫藤架,以及各式各样的花朵,空气里传来丝丝甜腻。
“前几日宴川告诉我们结婚的消息,我和他爸等不及,要来了你的照片,觉得眼熟,但是今日再见到你,我突然想起来,我很久之前就见过你的照片了。”
“很久之前?”在阵阵清香的阳台上,我除却侧侧头看陈宴川的母亲外,一直怔怔地瞧着阳台栏杆。
“是啊,宴川的卧室里有一本书呢,里面夹着一张你的照片。”
“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啊?”
“大概有三四年了吧,有一次我去他房间打扫,照片就从书里掉了下来,看起来像是从某本杂志上剪下来的。”婆婆说这些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极为柔和,她无欲无争的样子像极了那种被岁月宽容和厚待的女人。
因为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在原地迟迟也说不出回应的话,婆婆继续对我说道:“看来这小子早已经对你钟情了呢。”
“也可能只是偶然?”
婆婆倒是有些小调皮起来,“你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别说我说的哦。”
“好。”
“也怪我们粗心,不知道宴川原来这么早之前就已经钟情于你,他迟迟没有找女朋友,我们还都以为他跟江疏能够重修旧好,所以才把她安排在中国的公司,没想到后来竟会出现那样的事,江疏那个孩子令我们失望了。”
婆婆在我面前倒是竟然一点都不避讳说这些事情,也许正因为心里坦荡,所以才更能直言不讳吧。
在阳台上和婆婆的聊天很开心,总是能聊到好笑的事情,我们酒杯轻碰,皆笑着一饮而尽。
“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
“快了,在计划当中了。”
“那生个小宝宝也在计划当中了?”
“妈。”我略带撒娇地叫了一声,婆婆笑了起来。
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我陪婆婆回房之后,然后又回了我和陈宴川的卧室,他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卧室里铺着白色的手工地毯,浅灰色的丝质细软被子,我环顾了四周,轻夸了一句:“品味不错。”
“我妈布置的。”
“我猜也是,你的审美不行。”我一边说着还一边煞有介事地摇摇头。
陈宴川突然起身跪在床上将我一把拉过去,我整个人被他拥在了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手掌紧紧地扣着她的腰,十分的用力,“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没说?”陈宴川话音刚落便开始挠我的痒,我的腰部是最怕痒的地方。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别挠了。”我嬉笑着躺在陈宴川怀里,身上的小礼服也在我们的打闹下弄得皱皱巴巴的。
但是陈宴川似乎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我们打闹了很久,最后纷纷躺在大床上,我枕着他的肚子,两人像玩累的两个少年,衣服皱巴巴,脸上汗水浸湿,仰着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我拉着陈宴川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妈在阳台上跟我聊天了。”
“聊什么了?”
“听说,你珍藏了我的照片啊?”话刚出口我才意识到我不小心把婆婆出卖了,对不起啊,我真的太迫切想要知道了。
陈宴川突然噤了声,我从他肚子上抬起头,支着身子看着他,“是不是啊?”
他捏起我的下巴,“我妈竟然出卖我?”
“这么说是真的喽?”我话音刚落,陈宴川便从床上起身,穿上拖鞋走到书橱旁,从第二排的书里掏出了一本植物学的书。
我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充满了好奇。
他在我的面前打开了那本书,果真里面夹着的是我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大概照于五年前,在摄影棚里,换了很多套衣服和发型都不满意,觉得都很刻意。
最后我跟摄影师说我状态不好,等我改天再来拍吧,于是到换衣室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路过幕布的时候,摄影师抓拍了一张,没想到效果惊人地好。
那是一种张扬而又收敛的气场,嘴角微微上扬,却并未让人觉得有压迫感,反而是一种舒心和温柔。
杂志社选照片的时候希望选一张我有强大气场的照片,毕竟我当时当淡妆的总经理没多久,但是我却执意用这张,我说我很喜欢。
于是一张没有刻意做发型,没有穿华丽服装的再自然不过的照片登上了杂志,如今再看到,越发地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年轻。
“哪来的?”
“那一年去中国开会,飞机上邻座的人在翻看,我这个从来不跟人主动攀谈的人,第一次指着你的照片,问邻座的人这是谁,还记得邻座的那个人一脸自豪,介绍你说新上任的淡妆总经理啊,何静。”说这些话的时候陈宴川的眼睛沉了沉,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哦?所以陈先生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不能说是一见钟情,总之对你这个女人挺好奇的吧。”
“所以你就把人家的杂志要过来,把我的照片剪了下来?”
“要杂志这么掉价的事情我怎么能做?!”
“哦?”
“我通过各种途径去买了一本带了回来,在酒店翻看的时候,总觉得会跟这个女人发生点什么故事,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冥冥之中你似乎可以看到自己跟这个人的以后?”我看完了那张照片,将照片还给陈宴川,他又重新夹在了老位置,然后将书放回了原处。
我和他移步到窗边的沙发上,两个人窝在一起,身上的珠宝有些硌人,他帮我摘下来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计划好的?”
“没有,那日大雨还真是巧了,我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但是我认出了那个人是你,所以没忍住上前给你送了一把伞。”
“第二次呢?”
“巧了。”
“第三次呢?”
“巧……”陈宴川大概又想说巧了,但最后还是改口道,“好吧,我承认第三次是我故意的。”
“那你是怎么认识林璐的?”
“夫人,好困,赶紧洗洗我们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陈宴川,我怎么觉得我一直都在你的套路当中啊?”
他却突然笑得一脸无害,“你想多了。”
陈宴川刚说完便要起身,我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不行,你要说清楚。”
“下次,嗯?明天早起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我们还是起晚了,说好早起的,但是没想到陈宴川根本没叫我,我这一觉醒来都上午九点钟了,老人一般都起得早,他们早已经都吃过早餐在后花园喝茶了。
我一个人心里默默抓狂,怒气冲冲地等着陈宴川,没想到陈宴川一脸幸灾乐祸,他气定神闲地站在我的面前,“没事,他们不怪你,反倒看起来挺开心的。”
“嗯?”
“我爷爷奶奶早就想抱孙子了。”
“陈宴川你讨厌!”
“我怎么讨厌了,我的懒媳妇其实也挺可爱的。”不想跟陈宴川继续斗嘴下去,于是赶紧去洗了脸,换好衣服,到后花园去找爷爷奶奶“请罪”。
但就像陈宴川说的,他们非但没有怪罪,还特别好脾气地问我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看着爷爷奶奶慈祥有爱的笑容,心里不禁在想,当年的江疏正是仗着他们的宠爱为所欲为的吧。
这里的一大家子对于陈宴川喜欢的人永远都那么宽容跟和善。
我和陈宴川在法国待了差不多五天,各自的公司都有事情,所以不得不赶回来,在飞机上陈宴川问我这几天累不累。
我摇摇头,手摩挲着婆婆送给我的镯子,“不累,反而觉得挺幸福的,你的家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对了这种礼物,妈不会还送过江疏吧?”
“当然不会,这是送给已经结过婚的儿媳的。”陈宴川咬重了“结过婚”三个字,惹得我坐在他身边咯咯直笑,也不知道到底在心里傻乐什么,但是陈宴川却一脸神游的表情,我收住了笑容,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我那次从法国飞中国,坐的位置也是这里。”
“这么巧?”
“我当时在杂志上看到你后,还特意到网上搜了搜你,觉得你是那种女强人的性格,可是后来跟你相处中,我才发现其实你很小女人,心地善良敏感,还总把自己装成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陈宴川,听你的语气,你这是失望喽?”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对所有东西都有明确认知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哪一样东西是最适合自己的,而这种独到的眼光也同样适用于我选心爱的女人。当我看你的第一眼,会在心里觉得,就是你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开始就答应你这么荒谬的请求,还什么不谈感情的恋爱,我怎么不直接去找床伴?”
“你以前还找过床伴?”
“听重点!我只是举个例子。”
“噢,你要是有过,我就把你从窗户上推下去,好了好了,你继续深情告白吧。”
“不好意思,你打断了我,我忘了。”
“陈宴川!”一个激动,声音喊得有点大,我赶忙带有歉意地捂住了嘴巴,只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但他一点要继续说的意思都没有。
我等了很久,他才又继续开口:“虽然你跟我一开始预想的有点不一样,但是这种不一样是惊喜,我知道了你的善良和天真,于是更爱你。”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样的告白还是带着粉色的泡泡突如其来。
但是我并没有把收到告白的这份兴奋和甜蜜表现出来,反倒是有点质问陈宴川的意思,“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你套路了呢?”
“像你这样的性格,事业又这么优秀的女人,要是直接追岂不是太难追了?”
“哎,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好。”
“不过,我自始至终都不敢确定你是否爱上了我,后来发现了,你是那种爱上谁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人,所以得用点小手段才能逼你说出真心话,阿静,其实恋人之间需要经常表明心意的,不是吗?”
我心里“怦”的一下,好像被他偷窥到了小秘密,但同时又很庆幸,因为陈宴川很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