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桑云推开门的时候,东卓正在用凡人用的药膏治疗伤口,黑乎乎的药膏涂在或青紫或划破的伤口上,一阵阵的刺痛让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光洁的额上也沁出一层薄汗。
东卓听见声音抬头,见是桑云赶紧拉起凌乱的衣裳,道:“公子,怎、怎么了?”
桑云低头看着他,道:“我来给你疗伤。”
虽然木系灵力的治疗能力远不如光系灵力,但是治疗东卓身上的伤还是足够的。
东卓闻言赶紧摇头道:“不、不用了,公子,我没关系的……”
然而桑云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冷声道:“手抬起来。”
东卓看着他,终究是不敢反抗,乖乖抬起手来。
桑云握着他的手腕,体内木系灵力运转,浅浅绿色的灵力丛他的指尖渡给东卓,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也在如杨枝甘露般的木系灵力中慢慢愈合化瘀。
东卓低着头,感受着身上的疼痛慢慢的消去,感受着陌生的灵力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然而心底的不安和担忧让他更加煎熬。
随着最后的淤痕淡去,桑云也收回了外放的灵力。他微微颔首看着如履薄冰般的东卓,眼中光华暗下。
桑云道:“东卓。”
低沉的嗓音响起,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荡开,东卓抬起头看进那双星夜般的眸子里,那里如漆黑的虚空一般暗流涌动,让人心底动荡。
桑云直直看着他,缓缓道:“不论是谁,都会有人在记挂着他,就像阿暖一样。……我们去晚了,对不起。”
“公、公子……”
东卓就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般,只呆呆地看着他,清秀稚气的眉眼如同忘记了怎么动一般,在他身上,一切都静止了。
好像只是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好久。慢慢的,那眉眼渐渐落下,雾气在眼眶里升腾起来,紧抿的嘴角也弯出委屈的形状。
眼泪落下,东卓终于如同彻底崩溃了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哇……公子……公子……呜呜……哈……公、公子……”
豆大的泪珠断线般滑落,湿润的水迹流满了他的脸,浓密的黑色睫毛也全被泪水浸湿了。就像是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口子,所有的委屈如同洪水般淹没了他,再也没办法停止。
从中陆走来,从他遇见桑云他们,从桑云答应让他跟随开始,一切都让他喜悦又让他害怕。他终于在每次睡前不再憎恶天亮,他终于在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早上有了目光落去的地方,他知道有人会听他说话了,他知道有人会在他笑的时候捏捏他的脸而不是给他一耳光骂他贱货了,他知道有人会在他没跟上的时候停下喊他快点了,他知道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应该要回去了。
他开心,可是他也每一天都在害怕。他感受得到桑云的冷漠和疏离,他明白他和他们之间有多大的差别和不同,所以他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们厌弃了自己,不愿意再让他跟着。桑云当初说,如果他能成为炼金师就可以给他炼金,然而事实上,现在的他根本帮不了桑云任何事。
在山墓里的时候,他从没想过桑云会不去救他,可是他害怕自己给他们带去麻烦。面对诀长老的时候,他不想牺牲自己,他并不想去救那些与他无关的人,他不想被人知道他内心的黑暗和龌龊,可是他要活下去,他害怕如此不堪的自己被桑云他们知道,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更害怕就那么死去。
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压下,麻醉自己不去细想,可人最骗不过的就是自己……
桑云离开房间的时候,东卓的哭声还在身后不断的响起,未见停止。
侧过头,看着背着手靠着门框的桑影,微微低下的头让黑色的长发滑下,掩住通红的双眼和紧咬的双唇。
桑云拉过她的手,淡淡道:“走吧。”
铜锣轻响,钟鼓重鸣,炼金大赛的总决赛终于开始了。
桑云跟在东卓身后,一群炼金师和金侍缓缓走进炼金赛场。原本从第二场选出的应该是三十名炼金师,但是狱冶宗的那个诀长老一直没有出现,所以现在只有二十九名炼金师和二十九名金侍。
每个炼金师跟着领路官走到自己炼金石台,金侍全都垂手站在炼金师的身后。
站在前面的东卓一直不安地回头,悄声道:“公、公子,你……你要不站、站到前面来吧……”
一直以来东卓都跟在桑云身后,突然自己站到前面总觉得不适应。而且桑云的存在感太强了,场上的炼金师和金侍还有观灵台上的很多目光都凝在他的身上,更遑论离他最近的东卓了,只觉得身后立了一柄凛凛长剑一般。
然而对于这些桑云却毫无所觉一般,他沉声道:“专心。”
话音落地,身着彩衣的侍女鱼贯而入,莲步轻移奉上这场比赛所需的炼金材料。硕大的木质托盘中,白色的鱼目石、蔚蓝色的海星石、上好的雪地寒铁、赤红的朱雀金精,还有其他一些辅料,这样一副材料在市面上价值千金。
一张巨大的幕布在他们的身后倏忽展开,喝官唱道:“今日比赛题目:无。要求:鱼目为眼、海星为尾、寒铁为身、朱雀为心。成:器可所用。判:威者胜!”
炼金主题出来,四下里声音窸窸窣窣渐起。
一直以来,第三场的比赛题目都不限定炼金师炼制什么灵器,王室给出材料,炼金师可选择用什么不用什么,只能少不能添,至于对材料如何分配,并不做限制。只要炼制出成品灵器便算成功,然后由金侍使用该灵器,一击定威力胜败。
但是今年这题目,却明确指出材料必须入器,且规定入器的作用为何。这无疑使得炼制的难度增加,因为炼金师不止需要确定炼制什么样的灵器,还要确定这些要求的含义。
扫了一眼场中的炼金师,每个人都在蹙眉凝思,唯独东卓神色有点古怪。
桑云问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