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两天。
秋雪千突然来到小屋,说晚上会有家庭设宴,邀请了陌舍天一家,请雪年和清寒他们几个都去。
雪年有些领悟。
“是因为水音回来了吗?”
“是啊,”雪年回答道,“咱们两家关系素来不错,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妈说好好聚一聚。”
“可是,为什么要我们去?”蓝夏蹩着眉,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叫陌水音的女孩。
“是陌阿姨的意思,”雪千接道,“陌阿姨说,水音回去跟她说雪年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所以她想见见你们。”
蓝夏翻了个白眼:“就是传说中很漂亮的那个陌夫人?那好吧,我正好去看看倾国倾城的暮年美人是什么样的,但愿不要跟她女儿一样,有张妖冶的脸。”
“妖冶?”雪千惊惑,“这是说水音吗?”
“要不然呢?”蓝夏再翻个白眼。
“有吗?”雪千看看纯轩,又看看清寒,似乎想征求他们的意见,“没有吧!”
不过并没有人回答他。
晚上,秋宅。
气氛很好。
蓝夏她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陌夫人柳宁烟。
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是那傲视芳华的容颜,那得天独厚的气度,竟是在场中任何之人无法与之相比拟。秋夫人问若秋不可谓不美,那是一种雍容华贵之美,历经几十年岁月风霜,夫唱妇随,儿女承欢膝下,在平和而淡然的心态下,那种雍容华贵越发显得厚重而凝聚,当真是妥帖的国母风范;司徒蓝夏不可谓不美,那是一种英气豪放之美,一路走来,伴着她的不是小女儿情怀,而是一场场的超越、竞争与厮杀,在血与泪的浸润之下,她身上已然少见女儿家的柔弱之气,反之是巾帼之刚,不可方物;秋雪年不可谓不美,那是一种自在洒脱之美,许是得到太过的眷顾,父母的爱,哥哥的疼,朋友的喜欢,即使如今她爱上的那个人没有给予她同等的回应,但无法否认,忆清寒给予她的已经是冷漠的忆家人能给给予的最大热情,所以,即使在情感上受了挫折,她依然还是可以活得洒脱自得,纵情若风;而陌水音更不可谓不美,从小便是如此,顶着一张惊人天人的傲人容颜,所到之处,总是会引起一阵阵的骚动,那种混合着清和媚两种截然不同气质的美,怎么看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魅惑,但是这与其母相比,却依然不免败下阵来。
岁月的手,拂过伊人的容颜,一年又一年,可是却不曾在其身上留下任何斑驳的痕迹,她的眉眼,即使过了不惑之年,依然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干净的让人有惊心动魄之感,她的容颜,即使用最挑剔的眼光去看,依然找不出任何一点瑕疵,似乎,辗过去的岁月,是空无的风,给她带来的不是衰竭,不是老去,而是一场又一场更加绝代的绽放,那是只能让人瞻望的美,犹如看云端上的舞蹈,风华绝代,绝唱享受。
原来,这“最美夫人”的桂冠的确除了她,是谁也摘不去的。这样的认知,连最初最不屑的司徒篮夏也无法否认。
佳人在此,不仅在场之中女子无法比拟,即便男子,尊为一国之尊的男子秋亭,有“方国美男子”之称的陌舍天,在气质上也都不若她的耀眼。说到容颜,或许只有岚淮度,或可不会落败,而气度,能与其争锋的,或许只有天家人忆清寒,不输其炫目,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清华。
更难得的是,这个陌夫人,还是难得的温良佳人,慈母贤妻,在方国之内颇有盛名,所以,蓝夏她们,不由自主地都被其吸引,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忆清寒都对她难得尊重和客气,所以,当陌夫人无意中提出可以请忆清寒做女儿的拍档时,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忆清寒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下来。
散席之后,雪年留在了家中,清寒三人返回居所。
看着他莫测的容颜,司徒蓝夏最先沉不住气。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蓝夏问道,“我们这次来,是有任务在身的,由不得张扬……”
“张扬?”清寒微微侧首,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以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够张扬吗?”
蓝夏一噎,继续嘀咕:“那也用不着答应她那个无聊的请求啊,还校庆司仪,这种事情需要你亲自做吗?真不知道你是被小的迷住,还是被老的蛊惑?”虽然还是很喜欢陌夫人的,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忆清寒居然会答应柳烟宁提出的做陌水音校庆主持司仪的要求。要知道,在沧澜时,作为接班人,连朝庆这样的大事,他都不肯出席主持的,所以,她不满甚至不解也是情有可原的。
“蛊惑?”清寒听到这两个字,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可是眸中那抹神色却是如此的辽远难解,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对着同伴说出了一句话。
那句带着微醺冷意和嘲弄的言语,直到很久之后,蓝夏和纯轩依然记得清楚,因为就是这句话之后,忆清寒独自走上了一条对谁都没有言说的路。
带着直觉、执念和忆家人固有的果决,即使谁都无法理解,即使被误解,即使……但是那时的他只能义无反顾,为了他不怎么认同的忆家,为了天下,为了人民……其实,虽然对自己的家族有那么多的不认同甚至是恨,但是,忆清寒,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姓氏,为了自己的血脉,为了自己肩上的担子,做了那么多,甚至,差一点,失去了,他最珍惜的那个人。
他说的那句话是:我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人么?
可是,不是吗?
没有被蛊惑么?
从那晚开始,忆清寒开始忙了起来,忙着和陌水音一起彩排,所以,很少和雪年他们一起了,甚至三餐有的时候都是和彩排组,或者说陌水音一起用。
这自然让司徒蓝夏他们,或者说司徒蓝夏大感不满,当然这不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秋雪年,虽然雪年什么没有说,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但是热心的、疼惜她的蓝夏却是不干了。毕竟原本她就是很不喜欢那个陌水音的。
于是,在彩排最后一天,公演前一天,她硬是拉着雪年和纯轩去了现场。
到了现场,就看到忆清寒和陌水音在轻声说着什么。
不,确切地说,是陌水音一直在拉着忆清寒在说着什么,那样一脸温软与娇媚,端得是风情无限,我见犹怜,当然更是气得司徒蓝夏一肚子火。
但反观忆清寒,却依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眼眸中氤阖着一如既往的冷漠,比之从前,并没有改变太多。面对着美色,他倒真像是不受蛊惑的样子。
这又让司徒蓝夏陡然释怀了一些,而秋雪年也忽然觉得压在心里的某些情愫慢慢淡了些,到底还是在意的,不是吗?
在他们三个人站着愣神的空隙,陌水音已然看见他们,于是乎,放开忆清寒,朝秋雪年走过来。
“姐姐,你怎么一直没过来看我呢?”拉着雪年的衣服,信任而依赖的样子,就像小妹对姐姐的依赖,那样自然而然,让雪年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这样可人的妹妹,没有会不喜欢吧!
“这不是来了吗?”雪年微笑着。
“那雪年姐姐,你明天一定会来看我们的公演吧?”水音又道。
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雪年不忍拒绝,刚想要开口,却被蓝夏抢了先。
“但愿某些人说的是真心话。”
闻言,水音原本欢喜的脸顿时黯淡了许多,她一脸委屈地望着蓝夏,煞是可怜的样子。
雪年见状,忙说:“水音,蓝夏说的不是你,我们明天会来看你……你们的演出的。”
说完,瞥着一眼在不远处漠然而立的忆清寒,反手拉着挣扎的蓝夏和无所谓的纯轩离开。
水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却看见忆清寒也在盯着那个方向看,虽然依然是一副漠然而自持的样子,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在那双盛满冷意的眸子中承载了某些无法言说的东西,是迷惘,是隐忍抑或是怜惜,没有人知道。
但是过了很久,陌水音记起这时他的眼神,才陡然惊觉,从而至终,他都是偏心的,那种漠然的偏心虽然表现得如此不明显,却恰恰证明了,那个女子在他心里不同寻常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