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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以大勇敢卫天道

不料县尉却充耳不闻,直接收拾好卷宗,就要离开。

何修平见县尉不回答,顿时心中大急,就要冲过去拉住县尉问个清楚,众官差正恼着何修平,眼见何修平稍有动作,旁边四五名官差立即冲将过来,死死捉住了何修平。

何修平又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众官差又力气极大,顿时被得牢牢实实,再也移动不得半步,但是仍然奋力挣扎,嘴里大声嚷着:“县尉大人,学生数年来每日里寒窗苦读,终于学有所成,就指望明日能考上县学,能够继续深造。古人云,君子成人之美,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让学生参加明天的院试。学生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大人您的一片恩德。”

大明科举,共分为四级。

第一级为院试,每三年一考,由各县地方官府主办,各县所在省份学政主考,外县县学山长阅卷。倘若通过考试,则称为生员,便不再是白丁,而是被称为读书人,也就是秀才。见了县级官员便不用下跪。并且可以进入到县学继续读书。读书期满,仍需自谋出路,或到各学校任教,或到各级官府任职刀笔小吏。县学为各县地方官办学校,学校最高管事称为山长。

第二级为乡试。每三年一考,由各省官府主办,朝廷选派翰林,内阁学士赴各省充当主考官。只有县学毕业才能参加乡试。倘若通过乡试,则称为举人,可以进入到府学或者郡学继续读书。府学和郡学为各省官府主办的学校,读书期满,可以出任官府要员,也就是当官,也可以继续参加会试。

第三级为会试。每三年一考,在京城举行,由礼部主持,大学士,尚书以上官员总载,只有府学或者郡学毕业才能有资格参加会试。倘若通过会试,则称为贡士。将于一个月之后参加大明科举的最高考试,殿试。

第四级为殿试。于会试结束后一个月左右举行。有当今皇上亲自主持,只有通过会试的贡生方可参加,考试内容涉及策论,诗词,对联,等多种形式。殿试通过者称为进士,可以进入到国子监继续读书。国子监为大明中央设立的最高学府,学成之后,即可授予官职,委以重任。殿试第一名称为状元,足以名留青史,为开科举数百年以来无数读书人的至高追求。

何修平读书极为刻苦,每日里晨读晚诵,数年如一日,寒暑不禁,春秋不改,早已将那社学所教之内容烂熟于胸。连那县学所学的内容,也预习了不少。社学期满,自然是全校第一名。

此次参加院试,原本信心满满,特地准备提前一天到县城,不至于误了考期。怎奈人算不如天算,突然遭此变故,被关入班房,不得参加考试,眼看多年苦读,平白无故就要付诸流水,这叫他怎能不急。

故而一扫初见县尉时的胆怯,大声嚷了起来。

那县尉听见何修平叫嚷,顿时停下了脚步。

何修平见县尉停了下来,不由得心中一喜,满是期望的望着县尉。希望县尉能开口,放自己一马,好能够参加明天的院试。

那县尉虽不见得有多正直,但也不算昏庸,岂不知明天的院试对于一个学生的重要性?当下心中一软,就要答应。

突然又想到,明天对你重要,对我难道就不重要了?本官在这小县城窝了几十年,本以为升迁已无望,但是天降机遇,明日有大人物来本县,倘若照顾周全,获得大人物青睐,日后也好高升一步,不用再受县令那厮的窝囊气了。

一想起自己的上司,那个看谁都没有好脸色的县令。县尉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么,就瞧不起自己这个武人,颐指气使自己十几年。眼前这个学生倘若考取了县学,日后多半也是站在县令一边。

如果错失了明天的机会,那自己这十几年所受的气还要继续下去,并且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想到此处,心便再次硬了起来,沉声说道:“带下去。”然后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何修平听见此话,仿佛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但是心中仍然不愿意放弃那一丝遥远的希望。霎时之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力一挣,那四五名官差竟然如波涛中的树叶一般左摇右晃,站立不稳。

那些官差大惊,这何修平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够挣脱四五名官差。

眼看就要挣脱了,不料马上就有更多官差跑过来,再次牢牢的按住了何修平。

何修平一下子被十余名官差使劲按住,哪里还有半分力气挣扎。虽然如此,何修平嘴上依然大声叫嚷道:“县尉大人,请您再考虑一下,您的大恩大德学生一定没齿难忘。”

声音很大,远远的传到了县尉的耳朵里,但是却依然没有能够挽留住县尉的背影。

回应何修平的声音的,是一众官差。那些官差嘴上骂着:“他奶奶的,看你这毛都没长齐的身子骨,力气居然比牛还大。”“哎呦,累死老子了。”

一旁的黄明佑见此情形,不由得眼皮一闪。

黄明佑之前曾经抓住何修平当人盾,知道何修平力气虽较寻常同龄孩子要大,但是绝对不可能同时对抗得了四五名官差。那些官差虽然武功低微,但是常年抓捕贼盗,手上力道不小,一般贼匪倘若被四五名官差合力抓住,也是挣脱不得,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可偏偏何修平刚才奋力挣扎之时,四五名官差竟然合力都抓不住。

一个人在关键时刻迸发出远超平常的力量,这并不奇怪,比如,有人平常最多只能提起一百斤的水,但是,如果有一天房屋着火,而此人又身处屋子之内,却有可能一下提起两百斤的水。不过等火熄灭了之后,可能这个人又再也提不起两百斤的水了。

但是人毕竟是肉体凡胎,关键时刻迸发的力量再大,也终究是有个极限,比如,那个身处火屋中人,倘若面前是一只千斤重的水桶,那便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了。

按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潜力再大,也终究是有限,不可能同时对抗的得了四五名官差,但是活生生的现实又摆在面前,只怕何修平身上,蕴藏有极大的潜能,此时刚好爆发出来,使得何修平得以同时对抗四五名官差的抓捕。

众官差将二人扭到班房门口,一个官差对着看门的老头说:“老郭头,快把门打开,又来了两个惹事的刁民。”

班房看门的老郭头看起来六十多岁,“恩”了一声之后,眯着昏花的老眼摸索出一大串钥匙,也不知看清了没有,就从里面拿出一根钥匙,打开了班房的门。

班房不大,里面靠墙摆了两张木床,床之间的空隙只能容留一个人通过。

关班房和坐牢不同,关班房一般不用带镣铐,众官差将二人往里一推,随即退了出去。

那老郭头便“哐啷”一声关上了门,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任凭何修平如何叫喊,也是装聋作哑,毫不理会。

待得众官差都走了,黄明佑关切的问道:“好些了吗?”

刚才众官差抓住何修平的时候,黄明佑之所以没有出手,一则黄明佑身上重伤未愈,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二则黄明佑明知那些官差虽然表面凶猛,但毕竟是公家人,其实不会真的伤害何修平。

何修平听见此话,并没有回答,只是想起明日考试自己终究无望参加,不由得闷闷不乐起来。

黄明佑见何修平愁眉不展,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便岔开话题说道:“你且说说,你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只见何修平听了这话,立刻瞪圆了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读书的目的,是为了以大智慧悟人生,以大仁慈爱世人,以大勇敢卫天道。”

黄明佑听得一怔。原来,黄明佑虽然并未考取功名,但是也读了几年圣贤书,对于书中记录的知识也掌握颇多。并且这些年行走江湖,经历了不少人和事,对于这个问题,听到的回答自然也多,但无非都是从书本上得来的那几句话。对于读书人来说,读书的目的极为重要,往往决定了以后的人生选择。但凡读书人,也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古人为了不让后世子孙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已经明白将回答写在了书中。大多数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都往往是从书本中得来,比如,有为了当官而读书的,就说学而优则仕,有为了黄金美人而读书的,就说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有为了天下家国而读书的,就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等等,不一而足。

但何修平所说的这个回答,黄明佑以前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记得哪本书上记载的有哪个古人这么说过。原先想好的话到了嘴边竟然说不出去了,只觉得这句话似乎高深莫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捉摸不透,只得反复叨念着:“以大智慧悟人生,以大仁慈爱世人,以大勇敢卫天道。”

一直坐在门口像个闷葫芦的老郭头听了这话,也不禁转过头来,对何修平投来异样的一蔑。

黄明佑又想了一会,问道:“何为大勇敢?”

何修平斩钉截铁的说:“生为道生,死为道死,生死为道,此之为大勇。”

黄明佑说:“捍卫天道须以实力为前提,读书之人往往手无缚鸡之力,又当如何捍卫天道,以脖颈对抗刀斧么?”

何修平听得黄明佑言语中有轻视读书人的意思,心中有些不悦,说道:“此话大谬。宋代以前,太多读书人提笔能写文章,骑马能上战场,一直到宋代之后,读书人才甚少习武,但是每当紧要关头,总有读书人转文习武,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那你面对斧钺加身的时候,又该如何卫道?”

“首先要有一颗卫道之心,有了卫道之心,但凭满腔热血,头颅也会掷地有声。”

黄明佑却摇了摇头说:“非也非也,光凭卫道之心是无法卫道的。还需要有卫道的实力。倘若没有卫道的实力,自保尚且不能,又当如何卫道?”

“所以我才要读书,学那卫道的本领。”

“不错不错,不过,这卫道的本领可不是仅仅只有读书。还包括习武。只要学了我清微派的武功,往小了说可以保全自身,往大了说可以卫道降魔?”

原来,武林各大门派之间竞争非常激烈,各大门派碰到资质奇佳的苗子,无不希望收拢于自己门派之中,黄明佑出生清微派,自然希望清微派能够发扬光大。此时见何修平资质奇佳,便有心想将他受归于清微派。

何修平突然问道:“清微派的武功天下第一么?如果我要学武,我就学天下第一的武功。”

这一下问的黄明佑颇为尴尬,只见他说道:“武功和文章一样。没有天下第一的文章,也没有天下第一的武功,但是人却可以通过练武功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何修平立即对那“天下第一”四个字心生神往。只听他说道:“状元之才,也是从识字作文开始,天下第一高手,也需要从最基础的一招一式开始练起。我现在就算想学,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黄明佑见已经引起了何修平对学武的兴趣,便趁热打铁的说道:“那你可否愿意拜入我师门?”

何修平问道:“非要先拜入师门才能够学武吗?”

黄明佑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向来都是只传本门弟子。我派也不例外。”

何修平听了却摇了摇头说:“我虽然愿意习武,但是我也是孔子门生,此生早已以儒家为志,如果贵派要我改换门庭才能够学武,我宁可不学。”

原来,何修平所读之书,属于儒家,而黄明佑则是道士,属于道家。何修平自然而然的认为,由儒家改为道家,便是背叛了夫子。想到自己终究和习武无缘,不由得黯然神伤。

黄明佑一怔,心中暗叫可惜,沉吟半饷,觉得可以先向何修平讲一些武学中的基本道理,这些基本道理并非本门所独有,武林中各大门派皆了解这些道理。这样一来可以让何修平了解武功,二来也不算违反了门规。

如果他对本门武功产生了兴趣,再来诱导他拜入师门不迟。

便说道:“无妨,你若是真心想学武,我可以先讲一些基本的武学理论。”

何修平连忙聚起精神,聆听黄明佑讲解武学的基本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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