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感觉有一只宽大的臂膀紧紧地揽住了她。她撞在那个人坚实的胸膛上,那一刻她的世间仿佛安静了,她可以听见那个人忽轻忽重的心跳,身上似有似无的木香味格外熟悉。她,第一次离一个人男子这般近。
不过,那个人突然颤抖了一下。浮生立刻推开了那个人,奈枯荣!奈枯荣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眉间隐忍着痛苦。血一点一点浸过他白色的衣袖,在刚刚救浮生的那一刻,一条噬魂鱼死死地咬在了他揽着浮生的那条胳膊上。奈枯荣狠狠地用剑柄敲着鱼头,但这东西似乎不撕下一块肉来决不罢休!
一阵凌厉的剑风,浮生的残俗削下了鱼的后半身,但那丑陋的鱼头仍死死地挂在奈枯荣的手上。浮生上前抓住了奈枯荣的手,对孟昭和战翎道:“不要再和噬魂鱼纠缠了,带着你们家二少主向前走!我随后就来。”
两人从浮生手上扶过奈枯荣,“浮生湾主你自己要小心。”说完便磕磕绊绊地拉着奈枯荣走了。
浮生见三人已消失在她的视野,从衣服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揭开盖子,不知是什么淡红色的液体倒进了水里,那是冥界忘川河的水。对人间事物来说那便是无药可解的毒。虽然这忘川之水半个时辰后便会不复存在,但凡事喝过它的事物必死无疑。这本来是浮生留给秦桑的。
果真,忘川的水才刚倒入不久,水中便是一片死静了。水已被噬魂鱼的血染成红色,漂浮着鱼的身体,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浮生收好了瓶子,离开了这里。
她在水断流的地方追上了。
孟昭扶奈枯荣坐下。浮生板着脸站到他跟前,道:“谁要你去救了!谁要你去逞能了!”可浮生心里一阵抽出,也是,若他不救自己连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啊!”浮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堂堂一个大男人老关心自己做什么,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也不会多心疼心疼自己,凡事干嘛那么不要命啊。”
这番话却轻轻地拨动了浮生的心弦,要好好心疼自己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生前没有,死后更没有。
浮生缓了缓语气,道:“我懒得同你废话,把手伸出来,磨磨唧唧的。”
奈枯荣乖乖地把胳膊伸了出来。一旁的孟昭和战翎不知该不该出声。
他们这是吵架了吗?可他们明明很关心对方啊。
“牙齿已经嵌到肉里了。”浮生沉重地道。
“这鬼东西到死都不肯松口。”奈枯荣毫不在意地道还捋了捋头发。
“伤口进了水,有些麻烦。还有之前手臂上的,估计会发炎,出去之后必须找个郎中看看。”
“小伤,没必要了,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看郎中了。不管大伤小伤总是给你说得神乎其神的,然后给你开一堆药逼着你天天喝。嘶。”浮生边听他说边趁他不在意时一把将那两排像钉子一样钉在奈枯荣肉里的鱼牙齿拔了出来。
奈枯荣立刻痛得挺直了腰板,“你杀人啊……”
“随你,反正到时候手残的不是我。给你们家二少主包好。”浮生向那两个看愣了的直系随生道。
“……哦!”
之后,冰洞里安静了很久很久。一阵瑟瑟寒风灌进了衣服里,也吹的洞里呼呼作响,半点不尽人意。殊不知他们已经坐在了冰洞最冷的地方。被打湿的衣服已经结冻了。
所有人脸色紫青,又冷又饿又困。浮生和奈枯荣不知如何就靠在一起,孟昭和战翎蜷缩在他们怀里。然而,仍旧得不到一丝暖意。四肢已麻木,呼吸似有似无……
浮生知道,这只是躯体给灵魂的一种感觉。但她也知道,视野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黑在一片死静中。
——沁灵(弈扶湾)——
辞笙插着手,气势凌人地站在夜枫面前,道:“弄了半天,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夜枫,楚寒山人士。”夜枫彬彬有礼地答道。
“楚寒山?呵,还在呢。”辞笙挑了挑眉,要知道楚寒山氏族在一千年前就有了,那时的夜氏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真是物是人非啊。
“你又是何人?”夜枫道。
“弈扶湾辞笙,这是家妹归笙。”辞笙不冷不热地道,“你到这来有何贵干?”
“你——不打算计较我挡你银针的事?”夜枫有点不敢相信地道。
“呵,我可不像有些人,当着一套背着一套,我向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当场没有把你如何,以后便也不会把你如何。除了一人外。”辞笙傲气地道。当然,那除外的一人便是秦桑了。不是她不想,而是没有办法。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是来借杯水喝的。”夜枫道。
“喝完了吗?”
“喝完了。”
“喝完你可以走了。”辞笙道。
——冰洞——
浮生渐渐睁开眼,洞顶上悬挂着的冰凌映着红色的火光。
这是回到冥界了?
浮生起身,发现身旁生了一堆火,火光照在她身上,暖烘烘的,另外三人也躺在边上。火堆的另一头安静地坐着一个戴面具的中年男子。从面具下的两道目光看来倒像是一个和善的人。
“你救了我们?”浮生道。
“长川鬼主又岂需要我救,我也只是救了这三个凡人而已。”中年男子张了张口,毫无波澜地道。
浮生怔了怔,她想不到这个人居然认出了她的身份。浮生冷静地道:“你见过我?”
“长川四怨向来来去无影,岂是我一介凡人能目睹尊容的。”中年男子仍旧平静地道。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岁月的沧桑,听得浮生心里略过一丝酸楚。
“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头上簪着残俗剑,系着满是经文来压制怨气的发带。脉搏似有实无,只是一种瞒过凡人的假象。这些,除了你长川鬼主,别无他人。”
“没想到你对远古文字颇有研究。”浮生道,因为残俗剑的剑柄上刻着的便是“残俗”的远古二字。
“非也,只是跟着我弟弟认识了几个。长川鬼主难道喜欢研究这些吗?”
“亦非也,这二字是别人帮我刻的。”浮生回答,这是归笙刻的。
“你住在这里?”浮生又问道。
“已住十年有余。”
“不管你是谁,我是谁,我都是要谢谢你的,替我自己,也替他们。”
中年男子看了浮生一眼,又看了看躺着的三人,道:“那个年长一点的,衣服面料上成,佩剑不凡,还带着两个沁灵的直系随生,应该是个沁灵的贵族吧。”
奈枯荣的衣服本身就是白色,又被噬魂鱼的血弄得满是污秽,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图案,也就自然看不出他的身份,“他是沁灵的二少主,奈枯荣。”浮生道。
听到这里,中年男子死水般的眼底里仿佛落入千斤巨石,猛地站了起来,竭力压制颤抖的声音道:“他是沁灵的二少主,奈、奈晟安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