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在车上聊了会儿别的话题,车子很快便停在了一处饭馆门口。俞野白也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连句客气话都没说,便直接下了车奔里面快步走去。汪伯思知道他饿了两天了,让伙计紧着现成的赶紧上来几个菜。俞野白也顾不得汪伯思在一旁给他介绍这都是什么当地名菜,只顾甩开腮帮子吃起来看,只恨自己只有一张嘴。
狼吞虎咽地吃了大概十多分钟,感觉肚子里走了点儿底儿了,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后端起酒杯说道:“汪副站长,今天真是多亏了您来的及时,算是救了我一命啊。他日如有用得着我俞野白的地方,只要一句话,我俞某绝无二话。”说完,也不等汪伯思什么反应,便一仰脖,一饮而尽。
“俞老弟客气了。您真的别再叫我王副站长了,实在承受不起。哎,说起来惭愧,汪某虽然在军统广州站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多年,却因为不懂得经营关系,一直也还只是个小组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人一个个从自己下面超过了自己,心里也是很不甘。好在有秦站长提携,虽然站长来广州不久,不过对我一直十分关照,这次又委任我为福州站的负责人,让两个副站长很是嫉妒。所以站长交代的事,汪某必当竭尽全力。”说着话,给俞野白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上了酒,举起酒杯一脸真诚地看着俞野白。
俞野白连忙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随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道:“这么说,那我可得恭喜汪兄了。我这个大哥啊,可是个快意恩仇的性情中人。他要是看中的人,那一定会非常器重,将来汪兄跟着我大哥,也一定会飞黄腾达的。”俞野白拿出忽悠人的本事,真真假假地说道。
果然,一听这话,汪伯思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又给俞野白倒了一杯酒,随后说道:“汪某问句不该问的,不知道俞先生是怎么认得站长这个大哥的?”
俞野白一听,放下筷子,后背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这才把当初义父俞万棠为了掩护秦定邦而牺牲、自己如何力斩十几个鬼子,在死神跟前把秦定邦救下来、又后来如何设计帮着秦定邦夺回天台山等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汪伯思不断地咋舌,最后才恍然大悟道:“难怪站长亲自打电话来过问此事。”
俞野白一看他这反应,心想,不如干脆再添把火。于是假装有些喝醉的样子说道:“汪兄,你说的没错。我这个大哥对我那真是没说的。所以我也得对得起我大哥。实话告诉你吧,我大哥已经把家人都送到香港了,我以后会照顾她们一辈子,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吧。哎呀,我喝多了,你可当什么也没听到啊!”
汪伯思赶紧做势道:“对对对,我什么也没听见。喝酒,来,喝酒。”
喝完这杯酒,汪伯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俞先生,您的这批货打算怎么运到宁波啊?”
俞野白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事呢,一听他说到这儿,心里暗喜,随即有些发愁地说道:“哎呀,我这不也在为这事伤脑筋呢吗?这福州离着宁波还有一千里地呢,路上要是遇到警察或是国军检查,那可麻烦了。”
汪伯思点了点头,一副同情的样子说道:“是这样啊?这要是在福建境内倒是好办,我写一封证明信,您随身带上,如果有人检查拿出来,谅他不管是军队还是警察都没人敢扣。只是到了浙江境内,我就真不好说了,毕竟那边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更何况,您这拉的是违禁物品。不瞒您说,现在不管是军队还是警察,都愿意查这些东西,一旦查到了,直接查封,然后转手卖掉,钱就可以装进自己的腰包。人呢,关起来,想出去还得再交一份钱。”
俞野白一听,不禁后背发凉,难怪那两个警察不告诉汪伯思呢,原来这里面这么肥呢啊?不过,汪伯思能保他在福建境内没事也是好的,反正进了浙江没多远就到丽水了,到了那边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儿,赶紧端起酒杯又敬了一杯酒,嘴里连声称谢。
吃饱喝足,副站长让司机把俞野白送到一个住处住下,俞野白满脑子都是药品的事,恨不得赶紧找车拉着东西走,可是一来这么晚了没处去找车,二来还得等副站长把证明信拿来呢。于是,只得老老实实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思考着明天该如何找车拉货的事。自己在福州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事都找人家汪伯思似乎也不太合适。蓦地,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开始一点儿点儿地思考着细节,想了半天,觉得也只能如此了,于是这才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一早,汪伯思早早地就来了,手里拎着早点,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俞野白一看,急忙让进屋来。汪伯思却没有进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还有一大把钱塞给俞野白说道:“俞先生,原本汪某应该亲自把您送出福建,只是公务在身实在走不开,所以只能让您自己走了。您把这封信拿好,只要是在福建境内,不管是谁,看见我的信没人敢拦。至于这钱,我知道您的钱都被那两个警察搜走了。您还有很远的路,不能没有钱,这点儿钱就当个盘缠吧。”
俞野白一看,死活不要,两个人争执了半天,俞野白坚决不收,只是把信收了起来。俞野白不是不需要钱,相反,他也知道这路上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只是他不能收汪伯思的钱。一来,人家已经帮忙不小了,不能再让人家破费。而且俞野白想好了,福州这个地方以后说不定还要常来,林慧她们的药品如果能通过福州这个渠道运到内地,那可比宁波、广州好多了,所以不能让汪伯思觉得自己贪财讨厌,那以后再找人家办事可就难了。虽然有秦定邦的关系,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二来,他昨晚已经想好了计划,那两个警察决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欺负了自己还占了便宜,他要老帐新帐一块算。所以他坚决地拒绝了汪伯思的钱,并且说道:“汪兄,您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原本我应该对您有所表示,怎么能反过来要您的钱呢?您放心,我有办法让那两个警察把钱还给我。您就放心去忙您的公务,等我回到香港,把手头这点儿事情办完,一定专程去广州,当面向我大哥讲明事情经过,以感谢汪兄的深情厚谊。”说着话,规规矩矩地抱拳行了个礼。俞野白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虽然他对国民党、尤其是军统这些人没什么好感,但还不至于一棍子都打死。这个汪伯思从一见面给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再加上想到以后有可能还用的到,所以格外客气。
汪伯思见他执意不收,态度倒是真诚,于是也不再强求,只是一再嘱咐,万一遇到什么事,一定要通知他,他会尽全力想办法的。说完,也抱拳拱手上车走了。
俞野白回到屋里,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餐,叫了个黄包车直奔码头而去。
到了码头,俞野白悄悄顺着墙边走到自己那堆货物跟前一看,上面竟然还被盖了一层破布。“瘦猴”和“光头”正坐在地上,后背靠着货堆闭着眼像是在睡觉。
俞野白一看见这两个小子气就不打一出来,轻轻走过去,站在他俩身边突然大喝一声:“还睡呢,东西都丢啦!”
两个家伙被他这么一声吼叫,吓得如同是被雷劈到了一般,“蹭”地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也顾不得帽子和警棍掉在了地上,迷迷糊糊地就叫了起来:“哪呢?谁敢偷东西?”
转头一看,只发现俞野白站在那看着他俩,这才意识到是被骗了,眼睛一瞪,张嘴就要骂。还没等发出半个音来,认出了俞野白,一下子闭上了嘴,瞬即换了一副模样,满脸堆笑道:“嘿嘿,原来是俞先生啊!您休息好了吧?我们俩可是一步也没敢离开啊。您看,我们还用布帮您盖好了,省得夜里潮气重,弄坏了您的东西。您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俞野白一把扯下盖在上面的布子,快速地数了数数量,又打开几个药品箱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见没什么问题,这才转过身道:“我让你们在这儿是给我看着东西的,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睡觉的。”
“光头”一脸委屈地说道:“俞先生啊,我们确实一直是在看着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是刚刚实在困得不行了,这才睡着了。您看看,东西没少吧?”
俞野白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他,说道:“本来呢,我的客人是两天前安排车来码头接货的,现在可倒好,我被你们整整关了两天,我的客户联系不上我,已经让车走了。现在我只好自己找车把货给送过去。你们说,这损失怎么办?”
“瘦猴”和“光头”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最后还是“瘦猴”机灵些,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钱,塞进俞野白的口袋里。“胖子”一看,也赶紧如法炮制。
俞野白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说道:“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们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去哪找车,你们帮我找三辆卡车,把这些东西装上就行了。”
两个家伙一听,连忙点头,转身就要跑,却又被俞野白叫住了,“不行,你们俩要是就这么跑了,我还不得在这儿傻等到天黑啊?这样吧,你们得给我押上些值钱的东西才行。”
俩人一听,有些犹豫,觉得俞野白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可又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正犹豫着,就听俞野白说道:“算了,估计你俩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干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