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外面凉着很多白布条,还有些胳膊上戴着红十字臂章的女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莫大山领着俞野白走进一间屋子,只见里面躺着好几个伤员。俞野白站在门口让自己的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里面昏暗的光线,然后才跟着莫大山走到一张病床前。
床上的莫大山正斜靠在床头,头上、肩膀上浑身缠满了纱布,一位护士正在给他喂药。俞野白走到跟前,时间眯起眼睛看了看这才辨认出果然是路大海。路大海一直微闭着双眼,喝着护士喂过来的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站在了跟前。
莫大山轻声说道:“大海,你看谁来了?”
路大海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烛光使劲辨认着。足足看了半分钟,这才嘴角颤抖着说道:“是…是老大?真的是老大吗?大山,我不是在做梦吧?”
此时俞野白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住路大海的手,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路大哥,没错,是我,我是野白啊。我来看你们了,还给你们带来了药,你的伤肯定会好的。”
路大海也再也忍不住了,把俞野白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仔细打量着俞野白,许久才说道:“老大,你不是答应过我们忙完了事就来游击队找我们的吗?怎么这么久才来呀?弟兄们都差点儿见不到你了。”说着话,嘴角不停地颤抖起来。
俞野白也自感惭愧,当初分手的时候的确答应过弟兄们,一旦忙完了手头的事,就来丽水找他们,参加游击队。可没想到,这一晃都快一年了,不但没露过面,而且还跑到了香港,这让自己怎么跟弟兄们解释啊?此时,又有几个当初从宁海出来的弟兄听说俞野白来了,纷纷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的,气的护士一个劲儿地往外轰。
俞野白知道这里是病房,不能太多人进进出出,免得把细菌带进来造成感染就更麻烦了,于是轻轻拍了拍路大海的腿说道:“你先好好养伤,我跟弟兄们出去说几句话,回头再来看你。”
路大海其实也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可是知道不能这么多人都就在这儿,只好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俞野白和众人出了病房。
一到外边,何三急忙凑过来低声说道:“老大,我让你见一个人,你肯定没想到。”
俞野白不禁一愣,心想,这里还会有谁我认识?
这时,其他几个弟兄都不干了,纷纷拉住俞野白不让走,非要听听这段时间他都去哪了?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无奈之下,俞野白只好答应众人,一会儿保证回来,一五一十地跟大家说说自己的经历。众人这才放开了他。
莫大山和何三一见,急忙拉着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刚要进去,却被门口站岗的一位游击队员拦住了。
莫大山连忙解释道:“同志,这位是俞先生,是支队长的老朋友,这次又给我们带来了药品,想进去看看支队长。”
却不想那个队员始终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是谁来了?”
“支队长,是俞野白来了,还给咱们送来了好多药品呢!”莫大山大声说道。
随即,屋里一阵沉寂,三个人在门口都有些紧张地站着。
“野白?真的是野白吗?那快进来。”屋子里的声音有些急促,也让俞野白的心提了起来,心想,这会是谁呢?听声音也听不出来是熟人啊?而且好像伤的不轻啊!
何三和莫大山一听,连忙拉着俞野白跨进了屋子。一位医生正在给床上的病人做着检查。俞野白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只是看到他的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胸口一起一伏地似乎呼吸有些困难。
那位医生做完了检查,站起身对三个人说道:“首长现在身体很虚弱,你们不能让他说话太多,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随后,朝门口大声说道:“警卫员,听到了吗?十分钟!”门口的警卫员大声答应了一声。
俞野白慢慢走到病床前,像是生怕脚步重了地面的颤抖都会让病人疼痛一般。他眯起眼睛,使劲看着病床上的人。蓦地,他认出了躺在面前的竟然是老吕。“老吕?怎么是你?”俞野白大叫一声,一下子蹲在了窗前,看着老吕。
老吕吃力地把头往他这边转了转说道:“野白,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听说你还给我们带来了药品,真是了不起,每次见面,你都会让我大吃一惊。”
这时,已经收拾好药品箱准备离开的医生不乐意了,冷冷地说道:“你们这样可不行,要是这样十分钟,首长的伤口肯定会绷开的。”
俞野白也意识到了老吕有些激动,而且说话太多了对他伤口愈合不好,连忙对医生说道:“医生您放心,我们保证不让他说话,只我说,他听着就行了。好不好?”
医生听他这么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走到门口,又对着警卫员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何三此时很识趣地说道:“支队长,您就光听着就行了,我来说,要是我哪儿说的不对的,您再提醒我,好不好?”
老吕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随后何三对着俞野白说道:“为了加强浙南和闽北地区的抵抗力量,不久前,咱们这里成立了浙南游击纵队,吕政委从苏北来到丽水,担任丽水游击支队的支队长。前段时间,驻守宁波的一零七师突然出兵,把我们在宁海的不少同志抓了起来,还占了俞家庄,而且不断地在周边滋扰,甚至跑到了丽水这一带活动。根据我们的侦查,这是一只非常神秘的队伍,表面上隶属于国民党一零七师,是他下面的一个独立团,可好像又不受一零七师的调遣,活动十分诡异。而且据说在在望夫山一带也有他们的踪迹。我们跟他们有过两次遭遇战,但是对方不但武器精良,而且战斗力强,和一般的国民党军队完全不一样。所以两次都伤亡很大,有三个咱们宁海的弟兄也牺牲了。支队长和路队长也是在跟他们的战斗中负的伤。”说到这儿,何三看着老吕问道:“支队长,我这么说可以吗?”
老吕微笑着伸手指了指他说道:“你这个何三啊,我肚子里想说的话都被你猜了个一清二楚,不让你当侦查员真是可惜了!”
何三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俞野白等他说话。
俞野白的脑子里此时正在飞快地转着,他听何三说的这些,已经猜到了一些情况,于是说道:“那你们有没有抓到过他们的俘虏?”
何三看了看老吕,然后摇了摇头。
俞野白说道:“我估计这支队伍应该是日本人。”
“什么?日本人?”听了他这话,连同床上的老吕,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日本人!”俞野白更加坚定地说道,“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消息,日本人不知道和国民党达成了一个什么条件,留下了八百个他们所谓的死士编入到一零七师里面,组成一个独立团,帮着国民党剿灭浙江境内、尤其是宁波附近的游击队。”
听了俞野白的这番话,几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尤其是老吕,坚持着非要坐起来,几个人硬是把他按住了这才又躺下。
“野白,你说的这个情况是从哪得来的?”老吕的双眼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炯炯有神,但还是紧紧地瞪着俞野白,有些吃力地说道。
“是我从国民党军一零七师师长梁东辉的身边人那里谈听到的。我听说阎锡山的晋绥军里也有不少留下来的日本兵,帮着他打咱们。”俞野白不忍心再拒绝告诉老吕,但又不想说的太具体。
“这个情况太重要了,这就更加说明了国民党反动派与人民为敌的本性。我要抓紧把这个情报向纵队首长汇报一下。警卫员,快去请政委过来一下。”老吕说完这番话,便再也坚持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警卫员赶紧跑进来,二话不说便把俞野白他们几个人推了出来。俞野白也理解警卫员的心情,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老吕让他好好养伤,等回头再来看他。
从病房里一出来,那几个宁海的弟兄便马上又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的。何三让大家安静一下,随后问道:“老大,我们政委让我们去福州接应一位从香港来的送药品的商人,我怎么也想不到就是你。你怎么跑到香港去了?又是怎么做起了药品生意?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那边搞地下工作的?”
大家一听,也都觉得好奇,纷纷要求俞野白讲讲。
俞野白见大家这么感兴趣,知道再不说肯定是不行了,于是说道:“之前咱们分手的时候我就说过,要等我把一些事情办完了再来找你们,其实呢,就是受一位朋友之托,要把他的家人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可谁成想啊,我带着她躲到了宁波,可还是被日本特务和国民党特务发现了,所以没办法,我只好带着她躲到了香港。原打算把她安置好了就赶紧回来,可后来又出了好多意外。”